第二十四章: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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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忠賢魂不守舍的走在離開乾清宮的甬道上,剛剛回到司禮監,就突然被一個人抱住了大腿。

    “皇上要對付我,你救救我,救救我好嗎?”客巴巴淒苦地哀求著。

    魏忠賢毫無感情地一腳將她登開,坐到王安司禮監掌印的座椅上,提起杯茶先抿一口,冷冷說道

    “聽說你今夜去西暖閣找皇上了?”

    “我、我是聽你說了皇上不冊封我,才去試探一下。”客巴巴怔怔坐在地上,臉上的淚痕,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以為皇上是什麽人?”魏忠賢將茶摔在地上,“還是原先那個十六歲的毛孩子嗎?”

    “他現在是大明朝的皇上!客巴巴,你這是自己找死!”

    “我、我也不知道皇上從前對我的依戀,都是裝出來的呀!”客巴巴嚇得直哆嗦,僵硬地搖頭“現在怎麽辦?”

    “哼。”魏忠賢想了想,歎氣道“還好皇上對你留了一些恩德,沒有殺你,而是逐你出宮。”

    “不然,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也罷,既然這裏留不住,我派人送你出宮,再給你送去五百兩銀子,也不枉你我二人的情分。”

    “真的就沒有選擇了嗎,入宮十五年了,我不甘心”客巴巴看著魏忠賢,央求他再去勸勸天啟皇帝。

    魏忠賢沒有答應,反而蹲下來將一塊銀錠塞在她手上。

    “你出宮後,辦個青樓也好,酒樓也罷,做點正經營生,再回宮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這樣,我們或許還能見麵。”

    客巴巴沒得選,世上兩個能縱容她爭權奪利的人,一個不再看重她,另一個也是泥普薩過河自身難保。

    沒了天啟皇帝的縱容,她就隻是個普通的奶娘。

    日落前,魏忠賢都沒有去東廠,他幫客巴巴收拾好東西,目送幾個番子護衛她出了大明門。

    偌大個後宮,沒有一個人前來相送。

    客巴巴絕望了,如行屍走肉般跟著番子離開皇宮,顛簸的馬車上,她再一次聽見街上的熱鬧,聞見人間的煙火。

    客巴巴握緊手中那塊銀錠,忽然覺得,北京城多好,活著多好,幸而天啟皇帝沒有萬般絕情,給她安排好了退路。

    第二天一早,剛到西暖閣的朱由校,發現禦案上多了一份工整的奏疏,落款是戶部尚書趙秉忠。

    朱由校打開一看,覺得挺有意思。

    這份奏疏的內容則是趙秉忠對萬曆四十八年朝廷收支情況的總結,發現有一百四十餘萬兩的虧空,建議清查。

    在朱由校看來,這是魏忠賢對最近科道官對他彈劾的反擊。

    東林書院一案,東廠抓捕兩百餘名士子下獄,現在還活著的應該已經不剩下幾個,那個禦史馮三元,怕是最慘的。

    忽然間興起如此大案,東林黨人除了麵聖以外,自然是對魏忠賢交章彈劾,利用他們的輿論優勢,將魏忠賢宣揚成了“閹黨”。

    現在朝野上下,對閹黨的出現已經是“怨聲載道”。

    老魏的背鍋之旅已然開始,朱由校並不想插手,所以最近老是往南海子跑。

    一副不聞不問,貪玩荒誕的樣子。

    所幸昔日成祖皇帝將南海子修建的有模有樣,在這裏待著,也算有花有草有樹林,比宮裏更是舒服。

    戶部尚書趙秉忠與魏忠賢素有往來,這種時候忽然來了這麽一份奏疏,很難說不是後者的授意。

    朱由校的作為也很簡單,震怒,然後把這件事交給魏忠賢的東廠處理,讓他再牽連一批人出來。

    至於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給魏忠賢撐腰,理由就更簡單了,你不給一個明確的信號,他怎麽敢撒丫子放開了咬人?

    接下來,待在南海子看大戲就行了。

    得益於魏忠賢在前邊搞的這些大動作,朱由校才能安安靜靜的在南海子行宮裏,召見了一個月前被任命為直隸總督的王在晉。

    這半個月以來,王在晉在直隸各處明察暗訪,錦衣衛指揮使劉僑一同協助,讓他更是得心應手。

    畢竟,有廠衛插手,查起東西來才會順利。

    “皇上,臣基本已經查清了,京畿各處糧儲,各部院府庫存銀、器械等,皆附表於上。”王在晉說著,將一份詳表呈了上來,嘴裏也是道

    “臣與劉僑,在京畿各處巡視,流民街上搶糧之事屢見不鮮,京畿尚且如此,它處又該如何?”

    “臣每當想起,都痛心疾首,還望皇上及早施行新政。”

    朱由校點了點頭,將目光放了下去。

    據表中所列,此時京畿各處糧倉的存糧,實在是少的可憐。

    像是通州倉這種曆來存續較多的,可食之糧也隻有幾百石,大部分地方都隻剩下了幾石到幾十石不等。

    有些地方更是可怕,打開糧倉,隻見耗子,不見糧。

    至於六部府庫器械,要麽年久失修無法再用,要麽就是空空如也,有些地方武備府庫中的銃炮,甚至可以追溯到嘉靖年間。

    這個情況,比朱由校預料的更嚴重。

    “你的建議是什麽,和朕說說吧。”朱由校合上表,正色問道。

    王在晉恭恭敬敬道“臣以為,陛下初次朝會中施行的淮北之地三年免賦,想法很好,實難實施。”

    看著一句接著一句的王在晉,朱由校也是緩緩點頭,他下去走了一圈,回來基本上把能說的全說明白了。

    朝中是文官主宰,而在地方,縉紳豪右卻占著絕對的主導權。

    他們把握國家經濟動脈,形成財閥、地主集團,和朝中各黨派為了利益而互相合作。

    政治權,經濟權,都在他們手裏。

    明代極重科舉,謝任鄉官,豪右世家子弟,還有一些進士、舉人、貢生出身的士子,一到地方,直接就有優免稅役的權利,和結交權貴,虐使鄉裏的機會。

    正直的地方官吏若維護百姓,打擊豪右,實則是和整個利益集團犯了衝突,很快就會被朝中亂黨爭相攻訐。

    最後結果,要麽丟官去職,要麽就會落得個身敗名裂。

    這樣一來,真正做事的官員不斷被踢出朝局,剩下的都是一些毫無節氣和能力的官吏。

    這些人與地方權貴、朝中黨派層層互通,牢牢握著國家經濟命脈和地方權力。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有出身的士子免稅免役,家大業大的鄉紳們勾結官吏減免賦稅,以致侵占屯田,大半百姓淪為佃農,苦受壓榨。

    最後的結果,就是如今王在晉明察暗訪後得出的這份表格,權貴們越來越富,國家卻越來越窮。

    這還是號稱天子腳下的京畿重地,其它地方究竟如何,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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