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今宵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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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朝會,可謂是一波三折。

    起先,朱由校本是想著駱養性那邊密奏已經上了。

    甭管這姓駱的私底下怎麽操作,反正私藏的大量糧食是被錦衣衛從高攀龍府裏搜出來了。

    開這次朝會,就是朱由校自以為手裏攥著高攀龍的把柄,想拿這老家夥開刀。

    可他實在低估了東林黨把控朝會的能耐,幾句話下來,自己那個震怒什麽作用沒起到,反被他們得了後手,成功轉移仇恨到自己身上來了。

    話說回來,這次魏忠賢可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一直以來,朱由校都在尋思,魏忠賢養了這麽久,內十二監幾乎都撥給他了,朝中還有顧秉謙、崔呈秀這些人與他配合。

    怎麽一個高攀龍,就是拿不下來?

    不過魏忠賢這貨也真是的,不等朕與東林徹底撕破臉,他也是不敢先動一步。

    這天,朱由校坐在西暖閣,抖著腿一份份的看題本。

    一旁隨侍太監很少見皇帝這般高興,也是嘖嘖稱奇,心情全都好了起來。

    朱由校心情這麽好,自然是有原因的。

    那次朝會後,魏忠賢總算大刀闊斧的開始對東林黨動手。

    頭一個被抓的就是都察院禦史江秉謙,幾個當時附和的言官也在今日被東廠找上了門。

    東廠還是老辦法,先抓幾個小的到大獄玩一手“屈打成招”,然後拉個大的下水。

    上回馮三元的事兒,楊漣回老家種地去了。

    這次在朝會上“爆料”禦史江秉謙乃高攀龍門生的人,是當今的內閣大學士顧秉謙。

    魏忠賢再把江秉謙這麽一抓,朱由校就想去問高攀龍一句,你丫到底慌不慌?

    轉眼,上次與張嫣見麵已是十幾天前的事兒了。

    這段時間,科道官不是犯顏批鱗,就是提起陳年舊事,攪亂視聽,朱由校被搞的焦頭爛額,哪有功夫去管後宮的事兒。

    直到魏忠賢開始清洗東林,這才有功夫想起後邊還有一後三妃未沾雨露。

    想起這裏,朱由校興趣盎然,到東暖閣照著西洋鏡穿戴,換上宮人們早擺好的善翼冠,道

    “走,去坤寧宮,看看皇後去。”

    朱由校一隻腳才出東暖閣,身後跟著的一眾宮人裏有個多嘴的,嘀咕一聲

    “原來不是與娘娘置氣,我還以為皇爺要廢後呢…”

    雖說聲音很低,但這話還是一字一句的傳到了朱由校耳朵裏,當即,他的神情有些變化。

    “你說什麽廢後?”

    望著皇帝麵色微冷,那宮人忙跪地求饒。

    “皇爺恕罪,奴婢這嘴賤了。”說罷,隻見她開始狠狠扇自己耳光。

    朱由校冷笑,道“朕問你呢,說的什麽廢後?”

    半晌,朱由校走在去坤寧宮的路上,不複方才愉快的神情,卻是麵沉如水,看不出情緒起伏。

    想起那宮人說的話,心下又是一陣無名火起。

    原來,自冊立皇後以來,除為張嫣舉行大婚外,朱由校至今未幸坤寧宮。

    後宮裏女人多,閑待著沒事,各種風言風語就傳了出來。

    “這幫碎嘴子,朕在忙著國事,半月不去後宮,出來這麽多事兒!”朱由校冷哼一聲,加快了腳步。

    路上,朱由校叫宮人們將近來後宮的傳言都說一遍,越聽,心裏越是發冷。

    且聽一名出自禦馬監的隨侍太監道“近來又有更過分的,說皇後娘娘本非國丈之女,是個…來路不明的。”

    “又說,娘娘主了中宮,有違皇家體麵…”

    也有宮娥小跑跟著,邊喘氣邊道“奴婢也聽人說,宮裏用度本來是歸客奶掌,後來客奶出宮,就歸了西李娘娘。”

    “傳言一多,底下人做事欠了心思,坤寧宮這月一百兩的俸銀,這月發了不到五兩…”

    聽到這裏,朱由校終於有了反應,冷冷道“底下人做事欠心思?沒那心腸毒的,底下人還敢放肆?”

    聽皇帝這話,不知怎的,隨行宮人們都覺得心中出氣。

    坤寧宮掌事宮女是個姓艾的,見皇帝遠遠前來,忙的迎上前來,揖身道

    “皇爺恕罪,娘娘尚在午睡,奴婢即刻便去通報。”

    “不必,朕等她。”朱由校吩咐隨身宮人留在宮外,說完話越過段氏,一隻腳踏進了坤寧宮暖閣。

    坤寧宮,曆來是皇後的寢宮。

    坤寧宮之名,對應著皇帝的寢宮乾清宮,取意天地安寧,海晏河清。

    作為中宮之主的坤寧宮,本該是廣富國色,可朱由校進暖閣後,無端的感到一絲發冷。

    再望一望周圍,哪像上回自己見到那個活潑少女住的閨房,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就像一方封閉的櫃子。

    裏邊的人被鎖在櫃子裏,出不來。

    “委屈你了…”朱由校歎了口氣,自語一聲。

    自己一個疏忽,還是叫後宮惡人給鑽了空子,看來今後要更加善待她才是。

    “臣妾萬死,見過皇上。”正在想著,後方驀地傳來一聲顫語。

    朱由校驀然回首,見張嫣已更衣、梳洗完備,她正端正地站在寢宮門前行禮。

    “你下去吧。”

    姓艾的宮女得了吩咐,行了一禮,也是輕輕退了出去。

    “你宮裏這麽冷,為何不與朕說?”半晌,朱由校方才歎了口氣,頗有責備地問。

    張嫣仍站在原地,聞言眼睛微紅,輕聲回道“妾知陛下操勞國事,後宮瑣事,不足以打擾聖聽。”

    朱由校自然知道,她這是與自己賭起氣了。

    隨即,朱由校上前數步,挽起張嫣的袖子,直接用自己的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張嫣杏目圓睜,羞怯地欲抽回手,想是被皇帝忽然這副柔情的樣子給嚇到了。

    朱由校哭笑不得,隻能在手上加大了力度,打趣道“你看你,朕不過是握了你的手,就羞成這樣。”

    “若朕要你給朕生個龍子出來,為大明綿延後嗣,你不還羞的鑽到牆縫子裏去?”

    張嫣緊咬嘴唇,倒是不再掙紮。

    朱由校哈哈一笑,心中也知道,若自己不是皇帝,隻怕現在已被當成那不知分寸的“登徒子”來教訓了。

    “怎麽,珠珠不願做朕的皇後?”

    張嫣不明所以,隻好抬起頭悄悄望了一眼,卻見皇帝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即又羞紅了耳根子,垂下頭去。

    “陛下,你失態了。”

    “失態?”

    朱由校不置可否,將她微冷的手握暖,道“這些時日,朝中事務繁多,是朕疏忽了你。”

    “要不是聽人提起,朕還不知道你過的這般清苦。”

    張嫣結舌半晌,終是忍不住輕笑出聲,輕輕靠在了皇帝肩上。

    朱由校還是頭一次有這種被人依偎的感覺,即在心中下定決心,這大明,必要在自己手裏強盛起來。

    半晌,朱由校將臉湊近過去,吐息問道“上回在懋勤殿,你問朕你像什麽花兒。現在朕想到了,你像海棠。”

    張嫣沒想到皇帝居然還記得這事兒,氣惱地瞥了朱由校一眼,勉強端起架子,將小臉撇過去。

    這時,朱由校將她打橫抱起,吩咐門外偷聽的宮人們道

    “去告訴西李選侍,就說皇後身體不舒服,今後,坤寧宮的月俸加倍,朕明日要去拜訪拜訪她。”

    “還有,皇後說想吃酸的,你們去做點果子端來。”

    張嫣抬起眸子,不解道“我什麽時候說不舒服?”

    朱由校衝她眨眨眼,笑道“有身的女子,不都是酸兒辣女?”

    聽這話,張嫣更不明白了。

    “皇上從何處聽我有身的?”

    朱由校將她放在榻上。

    “今宵良晨,當為吉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