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孽緣溯仙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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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青山喉頭滾動,額角沁出細汗——他與徐六同守城門數載,怎就不知這廝竟曉得這般內情?
    許湘廣袖無風自動:
    “既稱見過賈萬千,那應是潑皮胡言,那為何賈家不澄清此事?
    還有那幾個潑皮究竟是不是死於虎口?”
    徐六拱手回道:
    “請仙長聽我一一道來。
    賈少爺那不足之症,原是胎裏帶的禍根。
    當年多少商賈想把女兒塞進賈家,偏黃羽夫人立了鐵規矩——大房絕不納妾,這才逼得他們轉找二房說親。
    聽說最後賈暉老爺統納了七房姨娘,皆是帶著十裏紅妝抬進來的。
    當年五姨娘懷著身孕時,卻被其他幾房在安胎藥裏摻了陰損東西。
    生產那日......”
    徐六喉結滾動兩下,聲線又壓低三分,道:
    “接生婆子抬出三盆血水,五姨娘到底是沒熬過去。
    賈家二房子嗣不少,這賈萬千沒娘護著,便成了一個小可憐。
    有日黃夫人過來給賈家二房送東西,正撞見三姨娘把繈褓撂在穿堂風裏......
    穿堂風直通馬廄,周遭連個奶娘都不留,擺明要絕了這孩子的命!
    黃夫人當場摔了東西,"賈家血脈豈容這般作踐!"說著就把人抱回大房。
    後來二房發落了好些奴才,三姨娘被送去淨蘭庵再沒回來。
    至於誰害的五姨娘......
    終歸成了懸案。
    賈少爺養在大房後,倒是與賈蘭姑奶奶的繼子投緣。
    那日賈府遭難,正巧他在姑奶奶府上做客......”
    布莊簷角銅鈴忽地亂響,驚得徐六縮了縮脖子:
    “後來潑皮鬧事,原是兩碼事。
    那日潑皮們翻牆進來時,賈少爺正喝著藥,虧得護院們在,便把那幾個潑皮打出門去。
    賈少爺拖著病體寫了狀紙,收到訴狀後,縣尊就鎖了那幫混賬下獄。
    但潑皮家眷當場便在衙門口鬧開,說什麽"沒搶成反挨打"。縣尊就判了三年苦役,實在不公。
    縣尊老爺原本想將鬧事的人關押起來,但潑皮家眷隨即便跑了。
    之後他們不敢抗官,轉頭就往賈府大門潑狗血......
    還散播賈少爺容貌有礙的謠言,想著斷他科舉路。
    賈少爺撐著病體二度告官,可汙人清譽頂多打二十板子。
    放回去的混賬變本加厲,把"體弱"傳成"惡瘡",最後竟編排出綠眼膿瘡的鬼話!
    而賈少爺抱病出來澄清,反被扔了滿身穢物。
    這下真病得起不來床,外頭越發傳得沒邊......
    縣尊張了三次告示辟謠,可百姓寧信"眼冒綠光渾身流膿"的鬼話,也不願信賈少爺是個常人。
    要我說,定是那些個人見不得賈家還剩根獨苗!想吃絕戶。
    那勞什子惡虎......根本是賈少爺使的障眼法!
    那東西叫什麽什麽石,是黃瑩仙子早年贈予黃夫人的物件,能幻出虎影唬人......
    當初謠言傳得邪乎,賈少爺被逼急了,翻出黃夫人留下的玩意兒。
    本是想嚇唬那幾個造謠的混賬.....
    誰知他們被嚇昏過去後,滿街行人竟嚷嚷有惡虎殺人!
    百姓添油加醋、以訛傳訛,最後就變成劉青山說的"當街咬死人"。
    縣尊早查得明白,那幾個混賬活得好好的,當時他們在賭坊欠了三十兩銀子!
    在得知謠言出來後,他們便躲去了鄰縣,這惡虎索命,到成了他們躲債的由頭!
    縣裏百姓許久不見那幾個潑皮露麵,便真當他們遭了虎口。
    縣裏百姓見那幾個潑皮久不露麵,便真當他們叫虎啃了。
    賈少爺素來體弱,鮮少出府門——”
    他瞥了眼呆愣的劉青山,言道:
    “我們白日一直守城門,劉青山的沒見過,原也尋常。
    至於什麽中邪之說,不過是苦命孩子攤上惡人作踐。
    三位仙長若想見見賈少爺,小的願代為通傳。”
    顧淩雲眉峰微蹙——這番說辭仍未道明山中惡妖與賈家牽連,更未解釋數月前禍事根源。
    正要追問時,劉青山突然指向暮色中的飛簷,道:
    “三位仙長,前方便是長亭縣衙。”
    幾人抬頭望去,隻見暮色中,青灰色的縣衙輪廓漸顯。
    簷角脊獸缺了半截獠牙,瓦縫間鑽出幾簇枯草在風裏瑟縮。
    門楣上“明鏡高懸“的匾額漆皮翻卷,露出底下蟲蛀的木紋,石階裂痕裏積著經年的青苔。
    兩扇褪了色的朱漆大門虛掩著,銅門環裹著層晦暗的包漿。
    門廊下懸著兩盞褪色燈籠,光影裏守著兩名衙役:左邊那個拄著水火棍打盹,褪色皂衣下擺還沾著泥點;右邊年紀輕些的正摳弄柱上剝落的漆皮,腰間鐵尺隨動作在暮風裏晃蕩,碰得鎖鏈叮當作響。
    劉青山抱拳急退半步:
    “三位仙長稍待!
    縣尊赴府城述職未歸,眼下事務暫由何師爺代管。
    案牘庫鑰匙就在何師爺手裏,小的這就去找何師爺要。”
    劉青山話未說完便朝縣衙狂奔,褪色皂衣卷起半片枯葉。
    徐六暗歎一聲,躬身作揖道:
    “三位仙長海涵,這愣頭青向來莽撞,不知禮數,小的等下就去罵他。”
    布帛摩擦聲裏,劉青山已推開掉漆的儀門,朝縣衙裏跑去。
    徐六側身引路時忽地以掌擊額,道:
    “瞧我這榆木腦袋!敢問仙長要查什麽?縣尊問起時小的也好回稟。”
    斑駁儀門吱呀晃動,兩個守門衙役僵立階前。左邊年長的攥緊水火棍,右邊年輕的正悄悄蹭掉靴底泥塊,俱是垂首不敢抬眼。
    顧淩雲廣袖輕振,道:
    “查信陽穀之事。另則,除前兩月那修士外,可還有修士入過長亭縣界?”
    徐六回道:
    “回仙長,那信陽穀正是惡妖出沒的地方,那修士最後蹤跡也在那處。
    至於其他仙家.....
    小的不曾見過。”
    顧淩雲廣袖無風自動,道:
    “信陽穀從前可有異兆?譬如血光衝霄、地脈震動?百姓可曾在穀口失蹤?”
    徐六沉思片刻道:
    “回仙長話,兩月前信陽穀尚是獵戶常往之地,穀中獐鹿肥碩,連采藥人都敢獨身進穀。
    小的自小便生活在長亭縣中,莫說異象,便是野狐作祟的傳聞都未曾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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