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5、十八年7月19日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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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聽說了麽,爹好像要打仗了。外頭都在傳這事,也不知道到底要打哪裏。”

    金陵紫金山向陽的斜坡樹蔭中,長安f4中的三個在那裏躺了一排,享受著夏日最明媚的陽光下的陰涼。

    老三現在可忙了,已經很久沒有參加長安貴公子的聚會了,但是大家都能理解,畢竟他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樂趣,而剩下這三個現在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幹了。

    他們現在甚至連考學都不用操心。

    其中最妖的就是老二了,老二在班裏屬於那種你玩我也玩,你學習我還玩,但考試成績拿出來卻是能縱橫全年級的頂級玩家。

    即便是不靠著宋北雲的身份,他也成為了第一個拿到推薦保送名額的人。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鬆鬆垮垮的性子把宋北雲隨了個十足,但恰恰是三爺給他的刺激讓他現在變得極端好鬥,不拿個第一感覺自己就是個弱智。

    而學堂的老師雖然很喜歡這個妖怪,但此子不可久留,因為他的存在會極大的衝擊其他學生的積極性,所以三年的時間讓他考完了五年的試題,接著就一紙保送讓他滾回家等著上九月上大學去了。

    其他兩個嘛,太子爺最淒慘了,趙性給他下達了任務,就是畢業之後直接去老少邊窮參與建設規劃,而他今年已經和老大一起畢業了,也就是說等到八月時,長安f4就隻剩下了兩個,一個去了科學院一個去當村官……

    老大倒是很平穩,雖然他的成績也很好,但卻達不到二爺那個妖怪的程度,不過他在上個月的春季大考中也是拿到了完美通行證,已經被特招進了軍營,明年二月就要去當書生兵了。

    不過作為書生兵,他倒是不用上戰場,主要負責的是給各級士兵上文化課,參與掃盲運動。

    長安f4基本到明年就要被拆開了,他們現在雖然誰都沒說,但多少還是有些難過。

    他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如今卻馬上要奔赴屬於自己的人生了,這種分別讓他們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難以釋懷的感覺。

    他們沒有成為紈絝,沒有成為城中那些被圈養的廢物一樣的人,他們不光不會在外頭提自己的身份,甚至如果有人提出來他們都會本能的覺得那是一種恥辱。

    也許是因為受到宋北雲家風的影響,他們對那些隻會混吃等死,惹了麻煩就說“你可知家父是誰”的廢物深惡痛絕,幾乎也不參與那些人的活動。

    不過他們呢,倒也是足夠優秀,在學校中也是別人家的孩子,品學兼優而且自帶氣場,雖然平時吃穿用度都比較樸素卻也沒人敢招惹,反倒那些公子哥還總是會粘著他們,老大更是全校的老大,誰見了都會叫一聲老大,不管那人平時在社會上有多跋扈有多蠻橫。

    “八月桓哥就要去當村官了,老大明年也要去當兵了。金陵就剩下我和三爺了。”老二長歎一聲道:“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

    其他兩人也都是一陣感歎,久久沒有說話,他們知道經此一別,下次見麵少則五年,多則十年,茫茫一聲又能有幾個十年呢,想到卻也不免感傷。

    “走吧,去喝酒吧。”

    一貫沉穩的老大突然支棱起身子說道:“就當提前給趙桓送別了。”

    “走!”

    三人來到一個小酒館,拿出並不多的零花錢東拚西湊湊了一壇子最好的花雕和幾份小菜,學著那些大人的模樣推杯換盞,不知不覺卻已是微醺。

    一貫武勇的趙桓第一個繃不住了,他捂著臉哭得不成樣子,脆弱的樣子讓人心疼。

    “此去一別山高水長,再見之日不知經年。”趙桓長歎一聲,用袖子抹去淚水:“還望兄弟多加保重,說好一起的事,怕也是再也無望了。”

    這話把二爺也整破防了,他們年少時的約定,多少帶著一些愚蠢和天真,現在幹幹倒也無妨,可時過境遷之後,再想去踐行兒時夢想,恐怕卻也是不可能了。

    二爺眼睛紅紅的,靠在柱子上唉聲歎氣,倒是老大托著腮看著他們倆:“你們啊,真的是……你看我,我都不慌,我可是要去當兵的。這要是萬一起了戰事,我可是要上戰場的。這上了戰場可就說不得回不來了。”

    “父親都寫信來說了,你為何還要堅持去當兵?”二爺有些不解:“這些日子本來就局勢緊張,說不準你可真要上戰場,這若是……”

    他說到一半就被趙桓擂了一拳:“閉上你那烏鴉嘴!”

    倒是老大笑著擺手道:“父親擔心我,我心中明白。但好男兒當自立自強,守萬頃國土雖死猶榮。真要死,那便死好了,人家死得我也死得,誰不是父母生養的,若是人人貪生怕死,大宋便完了,中國便完了,死誰都怕,但輪到誰頭上就是誰,沒什麽好說的。”

    趙桓和二爺都沒有說話,倒是旁邊一桌站起一人,高舉酒杯:“兄弟這番話說的好,我明年也將參軍,還望軍營中再能見!”

    眾人抬頭發現卻是一個與他們年齡相仿的少年,他身材高大,手腳修長,雖穿著書生短衫但卻透著一副英勇。

    三人起身碰杯,老大笑著問道:“這位兄弟高姓大名?”

    “在下也就是無名無姓之輩,兄弟稱我一聲呼延守用便是。”

    “呼延?可是呼延老令工之後?”

    “呼延令工是家祖父。”

    三人連起身舉杯,呼延家在大宋也算是傳說級的人物了,雖然老令公去的早,但一身是膽忠烈滿門卻也是足以讓人稱道的。

    人人都說這呼延家後人,耳後都紋著“出門忘家為國,臨陣忘死為主”的字樣,是以彰顯忠肝義膽。

    而為了求證,二爺還真的特意看了一眼這少年的耳後,發現還真有……

    幾人通報姓名之後,呼延守用並沒有發現這裏三個人兩個國姓一個皇姓,反倒是把他桌上的酒壇子抱到了這一桌,開始聊起了天來。

    “書生兵當來有幾個意思,上陣殺敵啊!最近聽聞好像是要打仗了,正當是殺敵之時啊。”呼延守用咋呼道:“到時你我若是在同營之中,戰場上我護著你!”

    老大笑著敬酒道:“那便多謝了。”

    這個大嗓門的加入倒是衝淡了兄弟幾人離別的愁緒,不過衝淡歸衝淡,最終分別的日子還是到來了。

    首先走的是趙桓,八月時候他就被趙性一紙調令趕去了盤州,也便是未來的六盤水市,此去一行四千裏,比流放好不到哪裏去。

    趙性今天來送兒子,宋北雲家幾個小的也來了,趙性指著趙桓說道:“從村官給老子幹起,別給你老子我丟人,知道沒有?”

    “知道了!”

    “聲音太小!”

    “知道了!!!”

    “很好!”趙性拍了拍兒子的頭:“去吧!”

    而趙桓的眼神流轉到三個兄弟的身上,情緒一下就低落了下去,宋家的三兄弟也是黯然,走上前把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遞上給他,然後目送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堂兄弟就這樣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趙性全程沒有再講話,隻是怔怔看著兒子的馬車離開,然後回過頭看了宋北雲的幾個兒子一眼:“你們說我和你們爹爹是不是都老了?”

    趙性問完,兀自背著手往回走:“狗蛋,過來。”

    狗蛋悶著頭走上前:“伯父……”

    趙性斜著眼看了他一眼:“叫哥。”

    “不合適啊……伯父。”

    趙性覺得掃興,擺了擺手:“聽說你要去當兵?你怎麽想的?不是我說,要萬一出了意外怎麽辦?”

    “伯父,我心意已決。我不能給父親丟臉,叫人家說他宋北雲挑了戰爭,自家兒子卻沒有一個上戰場的。”老大挺起胸膛說道:“再說了,我自小錦衣玉食,如今正當是義無反顧之時。隻是……伯父,這時可不好與祖母說,祖母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我又是祖母帶大的,若是她知道了消息,怕是要出事情。”

    “知道了。”

    趙性也是歎了一聲,他這個弟弟啊……倒也算是有骨氣,還別說,現在看來這小子一身正氣的,如果不是命途多變,他還真保不齊是要當皇帝的。

    “我相信你爹也跟你說了不少,我也不多廢話了。盡量活下來,雖說書生兵不用上前線,但若是真到萬不得已也是要拿家夥的,平時作訓的時候不要偷懶,打仗的時候機靈點。”

    “知道了伯父……”

    “好了,你們回去吧。”

    三個少年告別趙性,而趙性卻沒有走,隻是走到一處小橋上看著橋下潺潺流水。

    “官家一個人在這裏作甚啊?”

    趙性抬頭,發現竟是晏殊來到他的麵前,他抿了抿嘴:“我啊,看到那些小東西,就想到咱們當年的模樣。一晃竟也快二十年了。當初認識宋北雲時,他還不如狗蛋大,朕也就比狗蛋大一歲,如今……一晃孩子都已經走上他們的舞台了。”

    晏殊點頭,長歎一聲:“再過十年,便是知天命了。”

    趙性輕輕搖頭:“這輩子太短,我啊……還有很多貪圖。”

    “是啊,誰不是呢。”晏殊伸展了一下胳膊:“不過官家,你猜猜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趙性一愣,隨即大叫不好:“完了完了……草原和談!”

    看到趙性心急火燎往回趕的樣子,晏殊卻也是啞然失笑,這四十歲的人了,竟仍是和孩子一般……

    今天是草原大汗,宋平進京的日子,原本三年前就該定下的和談,這一拖就拖了三年,如今和談也正經的進入了日程,草原大汗親自進京,為的就是這事。

    而人家現在都在談判桌前睡了一覺了,趙性卻是還沒出現……這不,晏殊親自來找了。

    這虧了宋平也知道這位爺的秉性,不然談判的事恐怕真的得黃攤子。

    和談的事,本來是要宋北雲來執行,但他認為宋平不管怎麽樣都是自己的幹兒子,這個是需要避嫌的,所以現在就得由趙性來執行。

    難度麽,倒是沒有什麽難度,草原上的安置工作也推行了十幾年,在靠近山西那條線周圍早已經建立了好幾個規模不小的草原城市,現在要談的就是草原諸部的貴族安置問題。

    草原的情況跟其他地方不一樣,幾十個部族的處理非常複雜,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部族反叛。

    這次宋平來就是商議這個問題的。

    在情感上,草原合並統一已經不是太大的問題了,隻是細節上還需要一定時間的磨合。

    從這件事上來看,真的不得不佩服宋北雲的部署,從新曆三年開始他就在經略草原,到現在十五年的時間,草原化整為零、化零為整,最終還是選擇了與中原合二為一。

    而如今,其實草原的漢化策略可以說是大獲成功,很多那邊的孩子甚至都已經不會說突厥化了,張嘴便是子曰、子還曰,這統一走到這一步可謂是水到渠成。

    “這是蒙古國書,還請伯父過目。”

    宋平將國書遞交給趙性,稱呼則是伯父……不過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趙性,現在他沒有一個明確職位,隻是臨時頂替宋北雲,而大宋也徹底取消了帝製,再叫陛下不合適。

    所以跟著叫一聲伯父也不算違規。

    趙性翻開國書看了起來,而宋平則側過頭小聲跟隨行的官員說起了話來。

    而宋國代表團那邊也將整理好的大宋國書遞交了上去,雙方這算是正式交換了國書文本。

    趙性可不是菜鳥了,他帶領隊伍從底層重新樹立起了國家威信,因為真的是見過也了解過,所以他在處理很多矛盾方麵現在甚至能比宋北雲還要得心應手。

    “現在各部首領心中其實多少還是有些擔憂,但草原百姓問題不大。”

    “這個首領製是大麻煩。”趙性合上國書後抬頭對宋平說:“這樣吧,現在咱們兩個說話也不一定能讓他們認可,倒不如你在這裏多住些日子,我們把諸部首領都召集過來進行麵談,你看怎麽樣?”

    “伯父,這倒無所謂,隻是我有個請求。”

    “說。”

    “還希望伯父在統一後將金帳汗國定為非法政權,若非如此,將來必有後患。”宋平抬起眼睛看著趙性:“驅逐所有金帳汗國的使臣。”

    好家夥,趙性直呼好家夥。果然這名字裏帶個宋字的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啊……

    “此事還得詢問宋北雲,你且暫住一陣,我去問問他。”

    “多謝伯父,還望伯父能與義父協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