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船之上。

    碧清君主與漆黑鱗甲巨人，佇立巨船頂端，略顯茫然，眺望著混淆一片的戰區虛空。

    蒼茫無涯。

    混亂無盡。

    這裏是星獄戰區，埋葬了無數修行者的戰場。哪怕是法座，也不敢說能夠肆無忌憚的縱橫戰區。

    “碧清。”

    漆黑鱗甲巨人的麵龐，露出一絲苦澀，輕聲道：“我們來此，剛剛經曆了四十餘年。但已是死傷慘重，怪不得這些星獄戰區的君主瞧不上我們這些鎮守恒域的君主。”

    “唉。”

    “星獄戰區實在太殘酷。”

    漆黑鱗甲巨人吧唧吧唧嘴，周身環繞縷縷遊風，其內隱藏著悲傷痛悟的心情。

    鎮守恒域，與前往星獄戰區征戰，是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

    有些君主甘願鮮血流幹、拋灑性命，但也有拒絕前往星獄戰區的虛空君主，他們就是後者。而當鎮守疆域無窮歲月後，他們滿心以為自己堪稱強者，即使在星獄戰區也能創出一番壯舉。

    可惜。

    殘酷現實仿佛一記重錘，轟然鑿在他們的腦門上。

    以他們域級水準的戰力，隻能淪落邊緣戰區之內。

    至於再往上的主戰區、核心重災區，他們根本不能企及，沒資格參與其中。

    但就是水準最低的邊緣區域，他們也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死逃亡危機，險些全員葬送！百位君主，隻剩三十九位！

    碧清輕歎了一口氣，茫然望向前方。

    時值此刻。

    她終於明白自己的位置。坐享修行資源，成就虛空君主，卻拒絕為人族做出貢獻。在空涅恒域倒是沒什麽爭論，但在星獄戰區卻是備受歧視的！

    “悔不當初啊。”

    碧清眼眸轉動著碧綠色彩，輕聲道：“那位無上許的親傳、至高界主方成，也不知目前如何。想必已是不朽了吧。”

    她話音落畢。

    另一道聲音響起：“定已晉級不朽，他可是無上親傳。”

    正是麵龐粗獷的光頭壯漢、啟風君主，他一邊走向碧清與漆黑鱗甲巨人，一邊慨歎：“恨當初不識真珠，恨當時心智蒙蔽。萬萬不該企圖拷問方成的。”

    啟風搖頭慨歎。

    他當初死活看不上方成，獨斷專行地認為方成天資不足，隻是一個虛假天才，但當無上許親臨，這一切想法當場破碎的一塌糊塗。

    他的眼光，豈能比得上無上？

    “恩。”

    碧清輕輕頷首。

    “哼。”漆黑鱗甲巨人瞥了眼啟風，哼了一聲，悶聲悶氣道：“說這些有什麽用。”

    啟風麵容複雜，輕聲道：“黑伽。你與奧隆，曾與我有些恩怨。但眼下一切已是過眼雲煙，你何必繼續執著當初的糾葛呢。在這裏我們終將齊心同力，任何私怨都是夢幻泡影罷了。”

    漆黑鱗甲巨人、黑伽，沉默無言。

    他注視著啟風，一言不發，直到許久後，才悶聲道：“啟風，你說得對。”

    “可是。”

    “嗚嗤。”黑伽捂住鱗甲麵龐，痛苦不堪：“每當想起奧隆為我們擋下獄族冥羅的致命一擊……當時畫麵，我永遠忘不了。我與奧隆熟識億萬載，我想不到他會死在我麵前！”

    “他死了啊！”

    黑伽痛苦呻吟。

    一時之間，巨船頂端籠罩陰霾沉默，無論碧清、啟風，亦或是遠處端坐的君主們，全數悲傷莫名。

    四十年間，死傷慘重。

    他們閑情逸致地生活了悠久歲月，幾乎忘卻了什麽是壯烈，什麽是生死搏殺。因為在空涅恒域的疆域內，他們乃是無敵。

    動輒審判不朽。

    隨意宣布律令。

    這一切的一切，好似夢幻泡影，終究碎裂。

    “唉。”

    “奧隆死了？”

    一道輕輕歎息，驟然回蕩巨船。

    轟！隆！蓬！咚！

    巨船上僅存的三十九位虛空君主，悉數警戒到了極點，催動己身存在能望向聲音來源。

    隻見。

    一襲白衣的方成，正佇立巨船邊緣，麵容感慨地望著他們。

    方成！？

    那位至高界主、方成？？？

    所有君主全都呆滯萬分，茫然注視方成，思維意識仿若凝固在萬載不動的寒川之內，心神智慧如同生鏽衰朽的器械，難以運轉。

    四十年前的至高界主方成，已是虛空君主？

    這也未免太喪心病狂了！

    而且此刻的畫麵，實在有些突兀驚悚。他們偶爾念叨的方成，竟然活生生出現在他們麵前。

    須知。

    這裏可是廣闊戰區，能碰到其他隊列都是偶然至極！

    “難道是獄族假冒？”

    “方成出現的太詭異，我們竟然無所察覺？”

    一群虛空君主麵麵相覷，不敢相信。而碧清君主則是瞳孔猛地縮緊萬分，驚疑不定道：“方成，你是恒主級君主？”

    她清晰可查。

    當方成佇立在此，周圍的虛空存在能全都生澀無比，似乎悉數化作安如磐石的堅固物事，無法再施加幹涉！

    這分明是恒主級的特征！

    其他君主也麵龐劇顫，察覺到了天崩地裂的情況！他們驚愕萬分地望著‘恒主級’方成，戒備恐慌散去，震撼迷惘升騰。

    四十餘年，算得了什麽？

    大概是他們一次逃亡的旅程時間，大約是以往休憩的時間，但就是短暫無比的四十年間，至高界主方成搖身化作‘恒主級’君主！

    他們不清楚方成的赫赫戰績。

    亦不知方成乃是主宰級君主。

    因為他們剛踏入常態戰區，就正麵遭遇成群結隊的獄族冥羅，一直是倉惶逃亡的狀態。

    “恩，也可以這麽理解。”方成淡淡道，眸光閃爍著濃烈感慨。

    世事變幻，莫過如此。

    當初他參加薪火榜之時，這些君主端坐上方虛空，以執掌道理綱領的尊威姿態，俯瞰著他，點評著他。

    而如今，一切逆轉。

    恍惚間。

    “三十七位域級，兩位空級。這麽羸弱的戰力，估計隻需瞪上一眼即可滅絕。”方成心頭閃過一絲古怪念頭。他的眼界，已不再著眼於君主範疇，永恒祇才是他的置身範圍。況且造化韻味即將演化完畢、他也勢必立地晉級永恒祇。

    呼呼。

    周圍虛空，時而有風暴亂流吹刮。

    巨船上的君主們相互對視著，俱皆無言以對。如此顛覆絕倫的地位變換，著實令他們心緒繁雜。

    許久後。

    碧清再次開口，強笑道：“方君主，你的隊列呢？怎麽不見其他君主與你一同？”

    其餘君主也望了一眼。

    巨船周圍全是空蕩戰區虛空，無有任何修行者痕跡。但這顯然不符常理。

    正常而言，任何君主都得組成隊列，才有資格闖蕩星獄戰區。尤其經曆了四十年的逃亡，他們很清楚獨身闖蕩的後果。即使他們百位君主聯合，也隕落過半，遑論獨身？

    “隊列？”

    方成搖首，同樣回以微笑：“隻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