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 1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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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戀愛遊戲變驚悚遊戲了!
事實證明,來不及了。
鬼嬰果然是個誠實的孩子, 說話完全真實, 半點不造假。它說男人一個能打五個它, 男人就真的能打五個它……
雖然寇冬這時候更希望它說個謊。
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是早知道, 寇冬絕對不會這麽光明正大挖男人牆角!
現在後悔也有點兒晚,nc一看就是要放大了。周圍的玩家終於從剛剛那一出狗血家庭倫理劇中回過神,磕磕絆絆道“現在……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寇冬道,“你等他能量條蓄滿嗎!”
——跑啊!
幾個人如夢如醒,都邁開腿開始狂奔。後麵無數惡鬼已然上了岸,慘白著臉向他們行來,幽森鬼火摻雜其中。河中血浪翻滾,一波高過一波, 細細的血水也順著這高度差流淌而來。
這一幕要是能命名, 大概可以被稱作為世界末日。
眾人根本顧不上回頭看。惡鬼們冰冷黏膩的手指就挨著蹭著他們的領口, 阿雪提出大鋼刀, 接連給了幾下, 削了一地的手臂頭顱,七零八落散在地上。那些手臂被砍斷也不安分, 仍舊蠕動著向前爬行, 阿雪眼看不行,幹脆一刀將其拍成了肉泥。
壯漢臉都青了,張了張嘴,幾欲作嘔。
“你他媽——”
能不能收斂點!
“有本事你來, ”小姑娘對這種隻會嘴上逞英雄的人半點不客氣,冷冷道,“你要是行,全部都能由你做主。”
壯漢也隻能嘴上說說,實際上戰鬥力遠不及她,被懟後鐵青著臉閉了嘴。惡鬼部隊綴在他們的身後,唯有那一頂青轎絲毫未動,依舊停留於原處。
於這浪潮之中獨自波瀾不驚。
“不!”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嘶啞的尖叫,寇冬扭頭去看,才發現是尹其。雖然都在逃跑,可人的身體素質畢竟有差距,何況尹其是三號,此刻已經輪到了他的順序,他又落在最後,自然不可避免地淪為了除卻他之外第二個被攻擊的目標。眼眶發黑的鬼魂死死抓著他的肩膀,拍滅了他肩上的一盞簇簇的陽火,另一隻手伸向他的頭顱。
離他最近的人是寇冬。尹其哭喊著向寇冬伸出手,在惡鬼極其大的手勁下,腦袋像西瓜一樣幾乎被掰裂開來,露出裏頭鮮紅的瓤,“救命——救命!”
寇冬的腳步一頓。
他其實沒有猶豫,喜歡不喜歡尹其是一回事,但眼睜睜看著對方去送死是另一回事。他不覺得自己是什麽良善的人,隻是也並非十惡不赦,因此毫不猶豫伸出手,拉緊牽引繩,將手裏的鬼嬰甩了起來。
突然飛起的鬼嬰“……???”
它活像是個陀螺,被寇冬淩空甩起,周身極惡的煞氣一下子逼得那原本要進食的惡鬼連連退避,心不甘情不願鬆開了手。
寇冬趁機拉了尹其一把,示意他“快點!”
就這麽一下,他隱約感覺,對方的體溫也極其低。
不像是個玩家,倒與這遊戲中的nc是同樣的溫度。
這個念頭隻在腦海中匆匆轉了一下。鬼嬰被拽回來後並未再在地上奔跑,反而順著寇冬的褲腿一路敏捷迅速地向上爬,將頭探在寇冬的肩膀上,咬著奶嘴,齜牙咧嘴衝著身後的鬼魂咆哮。
這招有用,它嚇退了不少。
血水也順著蔓延而來了。它們極細,活像是活的,鮮紅的蛇一樣於地上蜿蜒流動,緊緊跟隨他們的步伐。短發女不小心一腳踩在了上頭,腳底沾上了幾點血,她忙著逃命,絲毫也沒注意,在地上印出了兩個極小的、顏色略深的印子。她跌跌撞撞向前奔跑,隻能聽見自己發出的劇烈的呼氣聲。
“呼——”
“呼——”
這種聲音在剛開始並未引起她的注意。她的身體她自己知道,雖不算強悍,進來之前卻也做過準備,起碼短時間長距離的奔跑絕不會有問題。
直到這聲響中逐漸摻雜了另一種奇異的聲音。細碎的,像是在掉屑。
她忽的停住了腳步。
四周變得安靜。
唯有陰冷的風自她身體中穿透,又呼啦啦蕩開了。
短發女生遲疑地眨了眨眼。她得費點兒功夫,才明白為何會變得安靜。同伴依舊在向前跑,身後的惡鬼依舊在追——可他們繞開她了,像是對她熟視無睹。
地麵上有兩小塊形狀奇特的東西,像是很柔軟。她低下頭,遲疑地將它們撿起來,方才意識到這是她的耳朵。
難怪世間如此寂靜。
她開始慢慢碎裂,從腳、到小腿、到大腿。誰拿了個看不見的錘子,悶聲不響地將她捶爛了、拆散了。骨節像螺絲一樣被擰開,她一塊塊散在地上,砰的一聲,連腦袋也炸開來,炸成一朵蓬鬆的血霧雲。
視線盡頭最終看到的是一張還沒燒完的黃符,它掉落在地麵上,薄薄一張,浸透了血水——就在她斷裂的手指旁。
一隻細軟的手把它拾起來了。
鬼火們包圍了這滿地的屍骸。
它們歡悅地拾起滿地散落的骨頭,預備著於身後支起火堆。
“咕嚕嚕——咕嚕嚕——”
“食材已準備好。”
“是誰在鍋裏笑?”
……
眾人都聽見了這童聲。
他們匆忙對看一眼,宋泓一麵跑一麵點著人數。一,二,三,其他人都在,尹其跟在最後麵。
唯獨少了一個女生。
宋泓臉色發白,不用說心中也明白了女生下場。但此刻並非是能容許他們遺憾懷念的時候,宋泓急迫道“怎麽辦,咱們怎麽逃出去?”
寇冬餘光已瞥到遠處兩座山一樣緩緩站起的身影,提醒“泥人!”
這一聲,多少讓幾人都清醒過來。寇冬連忙拍了拍鬼嬰的背,在鬼嬰的吩咐聲下,巨大的泥人向他們大步邁來,輕而易舉將他們所有人都捧在了手裏。
它們是不怕鬼魂啃噬的,縱使是惡鬼也拿它們毫無辦法。泥人邁開步伐,很快就向前走出了老遠,將惡鬼們遠遠拋在了後麵。
死裏逃生,玩家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先找個安靜地方歇歇,”宋泓也無比疲憊,道,“咱們得理理,這到底是個什麽鬼故事……”
他說著,深深地看了寇冬一眼。
寇冬被看得有點兒頭皮發麻,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否認拋夫棄子的過往還有沒有用……
落腳點在一處荒蕪的白骨枯林裏。樹上密密麻麻懸著骨架,眾人也顧不得害怕,幾乎是一屁股癱坐了下去。負荷過重的兩條腿都在發著抖,可他們的心還在提著,長發女生把臉埋進手掌裏,率先哭了起來。
壯漢不耐煩吼她“別哭了!”
長發女生沒理會,根本停不下來。她與短發女本來是同伴,如今對方突如其來死亡,便隻剩下了她一個。
“可,”她哭的直打嗝兒,道,“可她不是四號,她的號碼很靠後,不該輪到她——為什麽是她?”
宋泓從上衣撕出一長條布,給自己纏上。他在泥人手裏時受了點蹭傷。聽了這話,他先扭頭,深深看了尹其一眼。
尹其看起來半點都沒異樣,麵上神情依舊膽小怯弱,半咬著嘴唇。
“可能是血,”他細聲細氣道,“踩到血的人,說不定順序會提前。”
長發女生並不知道順序交換的事。她唯一知曉沒有死於自己順序的是陶哥,無法堅持說同伴是否是被人害死的,隻得作罷,狠狠哭了一場後才從地上站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往林子外走。
走了幾步,背後有腳步聲跟上。
是五人隊中的那個小姑娘,背上還扛著刀,一聲不吭。
長發女生也沒心思和這人打招呼。她站在林子邊,緩慢地從自己的外套裏頭掏出一條絲巾,放置在她挖出來的淺淺的洞裏,一捧捧用土埋了。
人在這遊戲裏,死的很容易。
就像是落下一片葉子,灑了一捧水——輕而易舉的事。
阿雪闔著眼靠在樹幹上,似乎是根本沒有看著她。長發女生也如同沒看見她的存在,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直到聽到女生道“你們為什麽來?”
為什麽來?
長發女生恍惚了下。
說來其實簡單。人的欲望總是永無止境的,總有不甘願、不情願、難以滿足的時刻,她們靠著自身艱難地從小縣城出來,還想要再向上一步,卻已經沒了人能給她們做助力。
日子過的艱難,住的狹小的棺材房,想坐起身都是難事。
於是下定了決心,要來拚一拚。——這總比彩票的概率大。
她們得要錢。
拿著了錢,才有資格談生活。不然,就隻是生,為了生這個字匆忙地、毫無尊嚴地忙碌奔波。
礙著規則,這些事,她半個字也不能吐露。但她總有被看透的錯覺,對麵女生漆黑的眼睛注視著她,平靜鎮定——被這麽一雙眼睛注視著,她好像被剖開了蚌殼,向對方展露了個幹幹淨淨。
“但總歸是運氣不好。”她苦笑著,沉沉道,“運氣這種東西……”
“不是運氣。”
阿雪打斷了她,聲音很輕,仿佛隻是在說一句無足輕重的話。
這話卻讓長發女生猛然一愣,渾身都微微顫起來。
“等等,”她語無倫次,“你的意思是——”
阿雪從自己的衣服中摸出了薄薄一張黃符。它被浸透了血,顏色變得濃重,卻半點沒有發皺。
她把它遞了出去。
反麵向上。
長發女生把上麵的話看了個清楚。她的戰栗一陣接著一陣,待平複下來時,眼睛裏頭燃起了新的火。
林子裏的幾人正在試著生火,鑽木取火這種法子太老了,實際也不怎麽管用,他們嚐試了許久,連個火星子都沒見,反而被蹭破了手心。
“這兒太冷了,”宋泓蹙著眉頭道,“陰冷,又潮濕,恐怕生不起來。”
有人哆哆嗦嗦道“可是好冷。”
這是實話,這時候已緩慢地準備入夜了。天色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薄紅,從上而下將他們籠住,寒意幾乎入骨。連骨頭縫裏都泛著涼。
宋泓沒有說話,隻默默把目光投向了寇冬……
寇冬“……”
寇冬“???”
片刻後,寇老父親僵硬地把他的腦袋擰向了鬼嬰,以精湛的演技在他麵前哆嗦,說自己冷。
聽到他說冷後,原本一直無動於衷的鬼嬰連猶豫都沒有,隔著奶嘴一口氣吹向了火堆。
火一下子燒起來了,燒的熊熊的,火苗幾乎躥著了上頭的樹枝。
眾人“……”
不知怎麽著,他們就從這個動作裏看出了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派頭。
並對這位玩家的受寵有了新的認知。
——這特麽真不是一般受寵啊。
壯漢情不自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升起了整形的衝動。
鬼嬰做完後就倚靠在寇冬身旁 ,它安靜時很像是個尋常孩子,隱約還能看見清秀的五官輪廓。那輪廓和男神還有幾分相像,寇冬暗暗心想,果然是親生父子。
和他這種假爸爸莫得辦法比。
鬼嬰很沒安全感,始終在揪著一點問“爹爹真的不會再拋棄我?”
寇冬也每次都不顧大兒子拉長的臉,慈愛地摸著它的頭,不厭其煩地告訴它“不會。”
鬼嬰於是心滿意足。
倒是問的次數多了,讓其他玩家目光詭異,心想這人到底是幹了什麽天憤人怨的事——拋棄孩子可是罪大惡極。
鬼嬰問了許多遍。
寇冬也回答了許多遍。
他慢慢覺察出了鬼嬰在意的那個點。非常清晰,也相當明顯——就在於拋棄兩字。
他到底是怎麽拋棄了它?
寇冬試著側麵打聽,但鬼嬰在這時候嘴極牢,一句也不往外說。寇冬沒什麽收獲,隻好做個盡職盡責的父親,努力挽回一點感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