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失意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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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過這次丟人顯眼,白花冤枉錢的飯局之後。
僅僅相隔兩天米曉冉就和趙漢宇訂號了飛機票,火速收拾完行李,回美國去了。
他們連元宵節都沒過完走得相當匆忙。
以至於他們回程的行裝都十分的簡單。
原本計劃中要給趙漢宇父母買的虎骨酒、人參、鹿茸,還有趙漢宇哥嫂要的絲綢、衣料、布鞋,全都顧不上了。
他們隻能是緊著家裏現有的東西,隨便收拾了一些茶葉、糕點,煙酒就匆忙的踏上了歸程。
這下好,每人行李托運二十公斤,手提五公斤的門檻是不可能超過挨罰了。
但是就這麽回去卻難免顯得寒酸。
多半米曉冉是要被趙家人在心裏嘲笑和鄙夷的。
而且她答應人家的事兒沒辦成,也對不起鄭重向她請托的汪大東。
不過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誰讓事情已經逼到這個份兒上了呢。
米曉冉他們小兩口對外宣稱的理由,那可是冠冕堂皇,誰都挑不出毛病來的。
即便就是趙家人也不能說他們這樣做是不對的。
敢情米曉冉啊,她是拿肚子裏的孩子來充當的擋箭牌。
她說自己身體實在不舒服,回來後,在京城的生活一直不太適應。
現在感覺孕吐反應越來越嚴重,所以很擔心肚子裏的孩子出問題。
那麽為保萬全,她就想要盡快回到美國好好檢查一下,調理調理身子骨兒。
當然,真正的原因,其實隻有米曉冉她自己清楚。
身體不舒服,倒的確是真的。
但是為什麽會越來越不舒服,卻不是京城這邊條件差,而純粹是因為寧衛民。
實際上自打經曆過這此老同事的聚會之後,米曉冉就醒悟了。
她相信寧衛民這個混蛋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折磨自己的。
自己隻有離這個家夥遠一點,才能心平氣和的繼續生活。
否則弄不好還真能因為他氣得流了產,保不住肚子裏的孩子。
為此,她對寧衛民簡直產生不共戴天的惡感。
既不願意聽到他的名字,也不願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別說不想再看見他這個人了,甚至不想和他看到同一片天空,呼吸相同的空氣。
反正,她似乎什麽都想通了,也想透了。
這輩子是也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任何形式或者方式的聯係。
也是直到決定離開,再也不回來的那一刻起,米曉冉才有了一種特別奇妙的輕鬆感。好像終於走出了寧衛民的影子下她所感受到的不見天日的陰霾。
隻是知易行難,好些事兒,好些人,並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掉的。
恰恰相反,越想忘記的事兒和人反而記憶得越發牢固,越發清晰。
就比如出發的那天,當米曉冉和趙漢宇在父母和羅廣亮的相送下,再度來到首都機場。
不經意間,在機場航站樓,看到皮爾卡頓專營店的那一刻。
她的腦海裏就突然又閃現出那個人神氣活現的樣子,高不可攀的身影。
以至於眼淚竟然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而且還讓父母誤會了。
“閨女啊,我們也舍不得你呀。要不,你就先別走了,曉冉,再多待幾天,怎麽也得把元宵節過了呀,天壇公園還有燈會呢。聽說也是衛……”
“停停停,爸媽,求求你們,千萬別再說那個名字了。我走,馬上走,真的。到了美國我給你們寫信……”
………………
米曉冉是失意的,但她卻不是孤獨的。
因為京城這地界,自古以來就從不缺少失意的人。
早有用荊軻刺秦事敗被親父所殺的燕太子丹。
中有死於宗室之手的海陵王。
後有保衛京城卻被汙蔑造反的於少保。
還有窮困潦倒被餓死的曹雪芹。
以及被轟出宮牆,被日本人裹挾而去成立了偽滿洲國的那位倒黴皇上。
稱得上悲催的人那得以萬計數。
就連皇親貴胄,鳳子龍孫都如此,就別說米曉冉一個普通人了。
要是這些人比比,她遇到的這點事兒啊,還真算不得什麽。
甚至不但古人如是,就是眼前的同時代裏,也有比她更悲催的。
要知道,1987年的春晚雖然是斐翔一舉成名的春晚,可也是二人轉演員“趙老蔫兒”的扮演者,最鬱悶的一次春晚經曆。
原本經相聲演員薑昆的推薦,“趙老蔫兒”的演出錄像帶被捎給了春晚劇組。
考慮到本屆挽回沒有小品王者陳培斯的參與,語言類節目似乎是個弱項。
隨後“趙老蔫兒”便被召喚到京城麵談。
為此,“趙老蔫兒”還專門帶了十瓶茅台酒,準備送禮。
不過春晚劇組卻沒人接受他的禮物,而在他等待的日子裏,令人失望的消息卻不斷傳來。
最終“趙老蔫兒”還是與本屆春晚無緣,他隻能關起門來喝悶酒。
也是在春晚結束後的一周後,“趙老蔫兒”灰頭土臉離開了這座古城,踏上了回鐵嶺的旅程。
直到三年之後,這位九十年代的小品王才得以踏上春晚的舞台。
所以別看米曉冉現在賭咒發誓,永不回來,永不和寧衛民再有牽扯,但人生際遇誰又能說得準呢?
…………
和米曉冉完全不一樣,寧衛民如今卻正是如日中天,行在運上。
張士慧在聚會時候對外透露的消息確實沒錯。
由於寧衛民的勞務合同到期,皮爾卡頓華夏總公司為了留住他。
把他的職位直接抬到了公司中方人員第三序列的位置。
而且宋華桂和鄒國棟都知道寧衛民這小子自由散漫,不願承當什麽多餘的職責。
所以還為他貼心地專門創造了一個亞洲海外部部長的職務。
這基本上也就相當於一個榮譽性虛銜吧。
並沒有在華夏公司總部為寧衛民成立一個單獨的部門。
而寧衛民的工作內容,也並沒有什麽改變。
他在日本還是主要負責壇宮飯莊和拉杆旅行箱這兩項業務。
但是,這個職務卻是代表了真金白銀的。
首先,從寧衛民接受任命之日起始,他的基本收入就已經從一個部門副手的三千多元,躍升到了八千元,而且還是稅後的。
這甚至超過其他部門的正職主管,跟鄒國棟達到了同一水平。
整個皮爾卡頓華夏總公司,工資還能比他們高的,就隻有宋華桂了。
其次,日常福利待遇也會好得多,起碼是公司要給寧衛民配專車和司機的。
盡管寧衛民自己就會開車,為了更自由。他也主動謝絕了專職司機的待遇。
但專車這項福利他卻很歡迎的。
出於務實的原則,以及考慮到自己自身年紀太輕,開太好的車未免太過張揚。
他沒要進口車,而是選擇了剛上市不久的桑塔納。
不出意外的話,當他再回來時,公司就已經為他購置好專車了。
最後,嚴格來說,寧衛民這次擁有了這個頭銜,在公司的地位就已經算是進入了一個新層麵,已經鶴立雞群地脫離了其他部門高管的層次。
他可以算是公司真正的有權轄製和幹涉任何一個部門工作的巨頭了。
盡管他不會真的對別人的地盤和工作指手畫腳。
但從理論和原則上說,他是有這個權限的。
何況即使明著來不行,哪怕他以海外工作提出需要那個部門提供特殊的支援和支持,就足以讓哪個部門喝一壺的。
因為辦好了是本分,辦不好就是差錯了。
反正不管怎麽說把,憑他二十六七歲的年紀,能做到這個位置,實在是太過於年輕了。
要說起來,還真是傳奇,毫無背景,孤身一人做到這地步,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而且有他這樣的樣板兒在,怕今後那個姓唐的也不敢自稱是什麽“打工皇帝”了。
因為再牛,他也做不到像寧衛民這個歲數就混成公司的一方霸主,甚至是混成實質擁有公司股份的股東啊。
但這些還不算什麽,最難得的是這一次公司要給寧衛民升職的事。
全公司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人反對,無不對寧衛民獲此殊榮心服口服,大家是發自真心的擁戴。
這就得說能力水平了。
誰讓寧衛民這小子就沒犯過錯。
而且他去日本之後,居然還能憑空給公司掙出了兩棟大樓,一座工廠來。
雖然這些事沒人主動說,可大家都看在眼裏了。
再加上這小子越來越會做人,每次從東京回來都會給公司的各個部門送來日本土產。
他已經不僅僅是給公司出謀劃策的能力,賺錢的能力出眾了。
關鍵是他的人緣兒也越來越好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其實寧衛民的“繼承大寶”的可能性要遠遠高於鄒國棟。
相信如果讓大家推選到底日後誰來接宋華桂的班,弄不好寧衛民是會以絕對的優勢勝出的。
所以不出意外的,就因為寧衛民升職,他在公司的那些老朋友,肯定是要給他慶祝一番的。
這種事兒他推也是推不掉的,否則就太自作清高了。
當然,大家在剛開業不久的另一家五星級酒店貴賓樓飯店相聚,就著高檔酒菜聊著聊著,話題除了恭賀寧衛民升職之外,聊著聊著就必不可免地又轉向了大部分人都惦記許久的問題——郵票。
畢竟上次吃的甜頭太大了,那種滋味嚐過一輩子都忘不了。
而且大家都明顯的能感覺到郵市的冬天已經熬過去了,行情開始明顯回暖了。
自打今年的元旦過後,不但已經有郵票重新開始上漲了,新郵票也能發的出去了。
就像今年的生肖票又開始熱銷,而且入市的人數一天比一天多。
他們當然渴望能有機會再創輝煌,隻是距離郵票大熱還有段距離,他們也吃不準還能不能有機會像上次那樣大撈一票。
如果可以,又炒什麽品種好,自然是要來請教寧衛民的。
寧衛民也不推辭,這一次真的點頭說,差不多可以入市玩兒玩兒了。
因為按照他的記憶,八十年代的另一次郵市小熱潮,應該就發生在1988年下半年至1989年春。
而這次行情也恰恰是從1987年開始醞釀。
要知道,這一年郵票不僅題材上佳,設計印刷也很出彩。
比如“猛禽”“徐霞客”“水滸(一)”“古代名樓”等等,而且發行量即將大幅消減。
等到了1988年,還將延續1987年的發行量政策,更有“三國(一)”“泰山”“蘭花”等熱門題材。
再加上1988年郵票總公司還會大幅提高郵票價格,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就是這次行情的基本成因。
簡單說來就是今年的郵票發行減少,單價提高,這些政策變化支持郵票的籌碼變得稀缺了,因而具有了擺脫頹勢的上漲動力。
如果再加上整體經濟形勢下,錢是越來越毛的。
而郵票的漲幅遠遠大於銀行利息。
如此一來,郵票為人哄搶自然就說得通了。
為此,寧衛民表麵上將他的判斷計劃和盤托出,像是光明正大,毫不藏私。
其實他確實私心不改。
因為他向這些人推薦三個品種,全都是他近年來通過殷悅和羅廣亮、小陶,以遠遠低於票麵價值收上來的巨量籌碼。
他的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資金實力雖然足以做莊,但因為自己在東京關注著更要緊的投機市場,已經有點應接不暇了。
單靠遠程操作,靠國際長途了解行情,下達指令,實在是太累。
即使漲起來,他也不能恰到好處的控製住局麵,也許就會貽誤戰機。
他有這樣的自知之明。所以,他索性決定將手中的籌碼以當前市價,讓出一部分給這些人,隻留下三成等著坐轎子。
毫無疑問,他這麽做才是做對了,這就是所謂的雙贏。
隻有讓別人都掙錢了,你才能從中獲得最多,實現利益的最大化。
而他從中獲得的,已經不僅是提前就納入囊中的翻倍利潤和未來的預期了。
他還隱隱掌握了一股足以操縱郵市風向的力量。
這波行情隻要出現了,大家都賺到錢了,那麽大家就會更加的信任他,感謝他。
有了這些交情和信任在,以後他要想再任何一個品種上做市,簡直不要太容易。
這就是這筆交易的核心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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