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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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淮寧中學內的裝修簡陋。
保安哆哆嗦嗦地說:“這是校長說的, 說要給學生們一個樸素的學習環境, 這樣他們才可以更專心地學習, 為自己掙一個好未來!”
“可真夠樸素的。”有個警察忍不住諷刺一聲, 踩了踩腳下的地板。
鋪的是進口橡木。
再抬頭, 懸掛的是意大利水晶吊燈。
整個校長室裝修奢華, 足有七十多平大。
門外的家長也個個怒目而視, 如果不是因為警察守在那裏,他們就恨不得衝進來砸東西了。
這校長室一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明顯拿了他們家長的錢修的啊!
再加上剛才的衝擊, 他們現在腦子裏都還是嗡嗡的。
一時間氣憤後悔、不願麵對等種種複雜的情緒,塞滿了他們的胸腔,讓他們急需發泄出來。
警察們先將家長疏散到了樓下等待。
轉頭問保安:“電話打了嗎?”
“打、打了。但我就是個小保安, 校長接到電話, 不一定會重視……”
警察皺了皺眉。
“他一定會來的。”顧雪儀說:“他舍不得這宗來錢快的生意,就這麽砸在一個突然鬧事的家長手上。”
周圍本來心浮氣躁的人, 望見她的模樣, 一下也平靜了不少。
中途顧雪儀還接了兩個電話。
一個是宴文柏打來的, 說自己已經從景點返校了。另一個是宴文姝, 在那頭小心翼翼地問,宴文宏是不是走了。
顧雪儀掃了一眼宴文宏的方向。
宴文宏立刻就抬臉衝她笑了笑。
“嗯, 我在他的學校。”
宴文姝鬆了口氣, 但還沒等這口氣鬆完, 就聽見顧雪儀說:“不過,他不會再來這裏上學了。”
宴文姝:“……什、什麽?”
“按時吃午餐。”顧雪儀囑咐了一句, 掛斷了電話。
顧雪儀收起手機,同時也聽見一陣腳步聲近了。
校長室的大門敞開著。
校長皺了皺眉,加快腳步走了進去:“你們……”
他的話音頓了頓。
校長一眼就看見了皮椅上的顧雪儀。
女人身形挺直,仿佛女王。
……那是他的椅子!
校長心頭一怒,本能地轉頭去看保安:“你們搞什麽呢?怎麽把人放到校長室了?哪來這麽沒規矩的家長!”
結果等轉過頭,他看見的不是保安,而是一排警察。
校長心底“咯噔”一下,倒也沒慌。
他笑著說:“大家是來幫學校處理麻煩的?”說著,校長歎了口氣:“唉,說起來,那個凶手現在還沒找到呢。今天恢複上課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耽擱孩子們上學嘛,是不是?”
總局的人皺了下眉:“還有命案?”
校長心底有點慌了,他艱難地動了下唇,問:“各位警察同誌,不是一個局的?”
“肖校長,我們是分局的,這幾位是總局的。”
校長陡地轉過頭,看向了顧雪儀:“那她……”
顧雪儀指了下宴文宏:“他大嫂。”
校長馬上順著看了過去。
在看見宴文宏的那一刹,他的瞳孔猛地縮了縮。
“……這、這樣,你,你是……”校長一下想起了:“你是宴家太太!”
鬧事的是宴家太太!
怎麽會?保安怎麽也不在電話裏說清楚!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校長擦了擦頭上的汗:“宴少在我們學校,那是重點培養對象啊……我們的教學資源,幾乎都傾斜到宴少身上了。”
“重點……培養?”顧雪儀緩聲吐出這四個字。
“是啊,是啊……”
顧雪儀站起身,走進了校長室配備的洗手間。
她屈起手指衝校長勾了勾:“你過來。”
校長有點不明所以。
對方是個大美人,又有錢有地位,他當然不會自戀地認為,對方是對他有意思。
他左右環視一圈兒。
沒有出聲。
隻有幾個保安在瑟瑟發抖,他們怕誰?怕警察嗎?怕什麽……不怕。
校長吸了口氣,故意錯開了宴文宏的目光不去看,然後才微笑著走到了顧雪儀的身邊:“太太有什麽吩咐?”
顧雪儀踹在了他的腿骨上。
校長感覺到腿骨驟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整個人就撲向了麵前的小便池。
他被踩了進去。
“唔……”
校長大腦血液回流,又感到窒息又感到顏麵盡碎……他拚命掙紮起來。
顧雪儀擰開一旁的水龍頭,又將他按進去,好好衝了會兒。
“你們學校重點關照的手法,都這麽獨特是嗎?”顧雪儀不緊不慢地問。
衛生間外的人麵麵相覷,就聽見裏麵傳來咕嚕嚕嘩啦啦的水聲。
顧雪儀的動作利落,勁道又大。
校長的眼鏡直接被磕碎了,鏡片紮進了他的皮肉裏,被水一衝,更痛得鑽心……
他一邊嗆咳,一邊痛呼。
這樣重點關照……對宴文宏……他們是真沒有啊……
“不,不……”校長從衛生間爬了出來,等見到了周圍的人,他才鬆了口氣,覺得自己不會被對方弄死了。
他狼狽地說:“沒有……你不信你問宴少!我們真沒有對宴少幹過!是……是,我們是想過,來到這裏的每一個人,不管什麽身份,都應該要服從學校的管理。我們也試過……但不行,是真的不行,這些在宴少身上根本行不通。所以後來我們……”
宴文宏站起身,緊緊咬了下唇,唇瓣上很快就浮現了一點牙印。
他說:“你撒謊……”
“我……”校長回頭去看他。
正對上宴文宏冷冰冰的目光。
顧雪儀打斷了校長的聲音:“肖校長剛才的話,應該已經側麵證實了,這所學校裏的確存在體罰、監禁學生的情況。接下來的……”
總局的特別有經驗,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接下來就交給我們接手了!該依法拘捕的,就立即拘捕……”
校長激動起來:“不行,不行,你們沒這個權利……”
總局的人都忍不住冷笑了:“怎麽,我們都沒權利,還有誰有?”
顧雪儀借了雙手套,戴上,然後她拎著校長的領口,將人拽到了樓道上。
她回頭微微笑了下:“我帶他最後看一眼這個學校……”
警察對她對了個“ok”的手勢。
顧雪儀把人扣在欄杆上,指著下麵的人群:“你看見那些人了嗎?那些是家長,是學生……他們現在恨不能生啖你的肉。”
校長趴著欄杆搖搖欲墜,總覺得自己隨時要摔死。
絲絲恐懼籠上心頭,他艱難地從喉中擠出聲音:“……不,不可能。”
洗腦這些家長花了他的大力氣,他切實按照他們的需求出發,他們將他當做了最厲害的老師……
“他們中間或許有那麽一些人,無法和他們的孩子感同身受。但隻要他們知道,自己交付的大筆錢,什麽用處都沒有,他們就會憤怒了……”
校長驚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顧雪儀鬆了手,脫掉手套,扔在了他的身上。
“王主任已經在等你了。”顧雪儀說,扭頭走進辦公室,朝宴文宏伸出了手:“走了。”
宴文宏立刻邁動步子走上前,搭住了顧雪儀的掌心。
他們很快下了樓。
樓下的家長再看向顧雪儀時,目光依舊有憤恨,但更多的還是羞愧。
顧雪儀沒指望他們立刻清醒。
畢竟世間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實在是少數。
她帶著宴文宏走出去。
宴文宏問:“我們就這樣走了嗎?”
顧雪儀應聲:“嗯,回家。”
“還來嗎?”
“再也不來了。”
宴文宏輕輕笑了下。
胡雨欣的聲音卻突然插了進來:“回家,也該是回我們的家。宏宏,走,跟媽媽回家。媽媽會重新給你選個好學校。”
宴文宏低低笑出了聲,他這才分給了胡雨欣一點目光:“啊,不是你說的,宴家才是我的家嗎?”
“都是你的家,難道我你就不認了嗎?”胡雨欣說著,眼淚落了下來:“宏宏,媽媽以前也不知道你在學校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啊,你沒有告訴過媽媽……難道就因為,就因為她帶著你來,給你出了頭,你就要跟著她走了?你忘了媽媽是怎麽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你的嗎?”
顧雪儀動了動唇,開口毫不留情:“當你選擇給別人做情婦那一刻開始,你受的一切苦,都是你應得的,而不是你用來捆綁別人的籌碼。”
胡雨欣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她身後跟著的大哥大嫂也忍不住忿忿出聲:“你說什麽?你是宴太太,你有錢有勢,你當然不會懂!”
顧雪儀冷淡道:“是啊,我是宴太太。宴朝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為什麽要去了解一個妾的心情?”
“宏宏!你難道就這樣看你媽媽受侮辱嗎?”胡雨欣壓下了心底的嫉妒與憤恨,露出了受傷的表情。
宴文宏轉過身,乖巧地道:“麻煩大嫂在車上等我。”
“嗯。”顧雪儀沒有多話,轉身就先上了車。
保鏢忍不住問:“太太,您不怕一會兒小少爺不回去了嗎?”
“他一個人,不是一件物品。我隻能引導他走上正確的道路,而不是強製改造他的思維。他會有自己的選擇。”
顧雪儀倒並不在意這些,今天來到這所學校,她所做下的一切,並不僅僅是為了宴家人。
哪怕是在古代,也並非是濫殺濫刑的。
比如慶元十一年,便規定不得隨意杖殺下人,無緣無故杖殺下人者,是要入刑的,乃至影響一門家風。
越是如盛家、顧家這樣的高門,越是懂得人是極珍貴的一種資源。
尤其是幼子、少年,他們是一國將來的支柱……
若是對他們下手,那與叛國又有何異?
……可笑現在怎會有些人不明白?
還肆意剝削幼童與少年。
想到這裏,顧雪儀立刻給陳於瑾打了個電話。
“陳秘書,中午好。打擾你了。”顧雪儀頓了下,隨即將淮寧中學發生的事,都告訴了陳於瑾。
陳於瑾聽得吸了口氣。
他沒想到宴太太現在變得這樣具有正義感……
爬到這個位置,還有幾個人會去留意這樣的事呢?
陳於瑾恍惚中,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感歎。
“那小少爺還好嗎?”
顧雪儀調下車窗往外看了一眼:“還好。”
“那就好。太太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麽?”陳於瑾很聰明,立刻就主動問道。
“接下來,需要勞煩陳秘書去做兩件事。第一,查清楚淮寧中學背後的依仗;第二,我前幾天捐到基金的那筆錢,如果還沒有用的話,那就……”顧雪儀突然想不起那個詞了,她頓了下,說:“心理……”
沒等她說完,陳於瑾就立刻會意了。
他隻當她是心軟,不忍心多說,倒也沒懷疑是顧雪儀對某些詞匯不太熟練。
陳於瑾:“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很快給太太回複的。那筆基金,我會讓人用來給那些孩子做一個免費的心理治療。從國外請心理醫生怎麽樣?”
顧雪儀對心理疾病其實並不太了解。
因為在她那個時候,很少有人會去留意這些東西,更不會有心理健康與否之說。
但不了解,並不代表不尊重。
她沉吟幾秒,道:“不限於這些孩子吧,可以推廣向全國……”
陳於瑾頓了頓,提出了一個建議:“您考慮過,由您親自來推廣這個計劃嗎?”
這也是陳於瑾最近發現的,顧雪儀最近的風頭相當盛,甚至快趕上一些一線明星了。
她身上的討論度,也側麵推動了宴氏的股價穩步上升……
“好。”
“那您開個微博?”
“嗯,我試一試。”
其實這樣的慈善計劃,對於宴氏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還不如資助山區來得更容易宣揚。
因為國人對心理問題實際並不太在意。
這樣的計劃賺不了錢,也未必能賺來多大的名聲。
但陳於瑾有個習慣,那就是做就一定要輔助對方做到最好。過去宴朝在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顧雪儀在的時候依舊是這樣。
兩人就這個話題,聊了好一會兒。
陳於瑾的秘書不明所以,站在門外等了好久,還心想著,不知道陳總又在談多少個億的大生意呢……
這頭顧雪儀在打電話。
那頭宴文宏也在偷偷打量顧雪儀的模樣……
她的模樣恬靜美麗……
但胡雨欣卻打斷了這一切。
她急切地想要去抓宴文宏的胳膊:“宏宏,媽媽知道你受苦了,你也要給媽媽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啊……你跟媽媽回去吧……”
宴文宏突然反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起眼眸,再不掩飾地露出眼底的陰沉冰冷之色,他說:“你錯了,我在這裏並沒有受多少苦。”
“你以為我很弱是嗎?哦,我知道。我十歲那年,吞安眠藥自殺。吐得昏天暗地,你罵我懦弱。所以到現在,你都還以為我懦弱嗎?”
“其實剛進去的那一周,他們試圖教會我服從。有個人把我按在水池裏,然後第二天,我就把他的脖子卡在鐵門裏。他的脖子差點生生夾斷。後頭還有人想把我關在禁閉室,第二天,那個人就自己從樓上跳下來摔斷了腿……他們很怕我……”
“這裏很惡心,但我在這裏並不痛苦。”
“所以,收起你假惺惺的可憐與愧疚。”
胡雨欣身體不自覺地發顫,不敢對上他的目光:“那……那她呢?你既然沒受苦,你憑什麽感激她?我才是你媽媽……”
“你怎麽能和她比呢?”宴文宏笑了笑。
宴文宏抬起手,看上去依舊分外乖巧,但目光卻是冰冷的。
他鬆了手,衝著她拜了拜:“我該走了。她會久等的。”
“宴文宏!你、你怎麽能……”胡雨欣的大哥又有點怕他,但又忍不住大聲喊道:“你怎麽能不顧親情!你忘了誰才是你真正的家人了嗎?”
一個孩子,怎麽能不聽他們大人的話呢?
宴文宏歪了歪頭:“你們是不是花著宴家的錢,花傻了?”
“你忘了嗎?媽媽,是你教我的,不做一個冷血薄情的人,怎麽能和我大哥爭呢?”
胡雨欣又是羞憤,又是慌亂。
她的手胡亂撈了幾下,卻沒能抓住宴文宏。
宴文宏長腿一邁,大步走向了車。
車門打開。
宴文宏低聲說:“對不起……說得久了一點。”
“沒關係。”顧雪儀淡淡道。
他裝得很好。
但她還是能察覺到他身上那一點沒來得及藏起來的戾氣。
隻不過顧雪儀不會去點破。
宴文宏笑了笑:“你餓不餓?”
“嗯,一點。”
“我好久沒有逛街了,我們在外麵吃吧。”宴文宏笑得眉眼都亮了起來:“今天好開心啊!我請大嫂吃飯吧!我有錢的!我有好多好多錢!”
顧雪儀剛注冊完微博賬號。
她收起手機,應了聲“好”。
……
因為有顧雪儀的強勢插手,淮寧中學以最快的速度,被曝光在了大眾的麵前,一下驚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顧雪儀又一次登上了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