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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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暖腳步頓,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麽可能?

    加入新技法,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真能做到這點,可以稱得上大師了!

    蕭遙有那個本事嗎?

    這時金先生驚歎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她的心胸比之前開闊了很多,這株黃色的花朵上,有擁抱陽光和藍天的胸懷,還有亙古以來的厚重!她在成長,她在入世……”

    湯暖再也聽不下去了,連忙加快腳步進去。

    她不相信,隻是棵被科學性銬住不能失真的植物畫,能包涵這麽多東西。

    如果能包涵,這個行當就不會因為麵臨餓死而斷絕了傳承了。

    進入客廳,她看到了被放在桌上的那幅畫。

    她忽略了切,隻看到怒放的鮮花,滿是皺褶的黃色花瓣,如同在天空的烈日,於怒放釋放著畫家擁抱藍天和酷寒雨露乃至切的胸懷,粗壯肥厚的葉子線條,乃至莖葉上的絨毛,每根都在舒張著生命的厚重!

    湯暖的心鼓噪起來,她深吸口氣上前步,走近了這株黃色的植物。

    近看,植物的線條特征更明顯了,可是明明很正經很寫實的線條,愣是傳遞出了生命的不屈和厚重!

    湯暖喃喃地開口,“這是怎麽做到的?”她仔細打量線條,打量顏色,“這些花瓣的皺褶,好像有刮痕法的影子,可又不是,花瓣的高光那裏,好像有點像透明薄塗,但又完全不樣……”

    說到最後,她的臉變得異常滾燙。

    她剛剛才嘲笑過蕭遙不自量力,可這刻,看著蕭遙的畫,她覺得剛才那樣亂說的自己,實在很丟臉。

    又因為《全緣葉綠絨蒿》這幅畫傳遞出來的感情引起了她的共鳴,她的心胸變得開闊起來,讓她更覺得剛才那樣膚淺地說蕭遙不可以的自己是那樣可笑。

    劉老先生不住地點頭,

    “沒錯,她來和我請教過這方麵的問題,沒想到她融合起來,畫進了植物話。還有這些線條,你們不要以為就是植物畫原本的畫法,這其實是國畫的技法,這個花骨朵上的絨毛相對明顯些,看到沒有?就是這裏。”

    金先生湊近畫,邊認真觀察邊點頭,目光帶著異彩,“她是個天才!”

    就前段時間,來請教了劉老先生段時間,竟然就能進步到這種程度,太難得了。

    和這樣的蕙質蘭心及天賦相比,所謂骨相的美和皮相的嫵媚和靈動,瞬間就成了紅粉骷髏!

    湯暖也看到了,雖然不甘心,但還是苦澀地點了點頭。

    蕭遙的確是天才,她跳脫出前人的窠臼,走出了條新的路!

    劉老先生不住地點頭,“她畫的是植物畫,不然我早該收她做徒弟了!”

    湯暖看著畫,心開闊了許多,覺得萬物都可以不在意,可聽了這些話還是感覺到了淡淡的不舒服。

    她不喜歡聽到兩人給蕭遙這樣高的讚譽,她不喜歡劉老先生說想收蕭遙為徒,不想看到金先生那樣看著幅植物畫!

    劉老先生收她為徒,是在金先生力薦的情況下,還認真思索過段日子才決定的,可是現在,竟然輕飄飄地說收蕭遙為徒,沒有半點為難,這份賞析和愛護,可比對她好多了。

    而金先生,她從來沒有在他眼裏看到過如此癡迷的神色,從來沒有過!

    這些,為什麽都給了蕭遙或者蕭遙的畫?

    劉老先生和金先生又激動地對著畫討論了好會兒,才終於冷靜了些。

    金先生站起身,聲音急切,“老師,我先去畫室畫畫了。”說完不等劉老先生答應就急匆匆地走了。

    劉老先生冷靜了些,看向湯暖,目光仍舊帶著讚賞,

    “我原先以為,商業化的今天,畫壇上畫家的質量會下降,沒想到並沒有,還有蕭遙這樣肯苦心鑽研琢磨的人。當然,你也很棒,是年青代的佼佼者。未來的畫壇,可能就看蕭遙和你了。”

    說到這裏,歎了口氣,“其實那個畫國畫的蕭瑜,也算是有天賦的,可惜做人太差,毀了。”

    他那個三弟子也是這般,憑著畫家的名頭結交了不少人脈,有了錢有了勢,就什麽都敢幹,還奸|淫別人的妻子,要不是蕭遙,估計他和其他幾個弟子那天都交代在那裏了。

    即使事後他已經把人逐出師門,卻還是無法釋懷,提起那些在名利場裏喪失了良心和底線的畫家,還是十分難受。

    湯暖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道,“老師,之前蕭遙跟你請教的問題,你可以跟我說說嗎?”

    劉老先生聽了怔,“你倒是提醒我了,她問的問題都很有針對性的,雖然未必適合你們,但是整理出來,或許會對你們有啟發,這樣,你跟我進來,我口述,你記下來,到時給你幾個師兄看看。”

    湯暖點頭,跟劉老先生進門做記錄去了。

    她相信,自己學好技法,又有靈感,是不會輸給蕭遙的!

    蕭遙昨天雖然送了畫給馬憫山老先生,但由於沒見到人,所以當晚提前約,次日又跑了趟。

    出門時,她順便把送給先生的畫《巴郎綠絨蒿》都給寄出去了。

    到了馬老先生家,蕭遙看到馬老先生顯得有些憔悴,身邊坐了好幾個不同年齡段的男女,當有之前見過的二弟子和四弟子。

    她便猜,其餘的都是馬老先生的弟子,而且顯然出了什麽變故。

    蕭遙飛快地看了眾人眼,禮貌地和馬憫山老先生打招呼。

    馬憫山老先生笑著擺擺手,“坐著說話吧,不用這麽客氣……這是我孫女,這是我大弟子……”

    他依次介紹自己的弟子給蕭遙認識。

    蕭遙見過,大方打量眾人。

    雖然馬老先生幾個弟子都極力掩飾,但她還是看得出,大弟子、三弟子和五弟子臉上都帶著憤怒,看向二弟子和四弟子的眸光都帶著不善。

    二弟子和四弟子的臉色都很不好,其又以四弟子的最差。

    蕭遙沒有問為什麽,陪著馬老先生說了會兒話,就提出告辭了。

    她看得出,馬憫山老先生這裏好像有些變故,自己個外人不好摻和。

    馬憫山老先生點點頭,叫馬小姐送蕭遙出去。

    蕭遙剛站起來向邁步,忽聽那四弟子道,“蕭遙,我昨天把你送我老師的畫拿出去了,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很抱歉。”

    蕭遙怔,有些不解地看向那四弟子,“什麽叫把我的畫拿出去了?”

    曾經對她飽有敵意的四弟子此時姿態放得很低,“我認識蕭瑜,直聽她提起過你,昨天來到老師這裏,看到你送了幅作品給老師,所以我就拿去給蕭瑜看了。”

    蕭遙聽了,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很不喜歡蕭瑜,站在我的立場上,你這樣做,我無法原諒,抱歉。至於你不問自取這件事,我認為馬老先生更有發言權。”

    馬憫山老先生歎了口氣,“這是師門的醜事啊,蕭遙你先回去吧,免得牽扯太多。”

    蕭遙點了點頭,很快離開了。

    這是馬老先生和弟子之間的事,她即使也是當事人,留在那裏也不合適。

    沒過幾天,蕭遙就從周槐那裏知道,馬憫山老先生給四弟子布置了很多任務,並言明,無法完成任務,就逐出師門。

    她聽周槐提前這事,還是覺得有些不解,“那個四弟子怎麽敢這麽做?”

    就算偏向蕭瑜,討厭她,也不至於做出問都沒問就拿自己老師的禮物這種事吧。

    這麽做,最得罪的人,不是她,而是馬憫山老先生啊!

    周槐說道,“他可能以為馬老先生不會在乎吧。畢竟不是每個畫家,都能創作出好幾幅好作品的。你的《蔥蓮》是出色,但這次送的未必出色。而馬老先生,直是很看不上植物科學畫的。他覺得,他先拿去也沒什麽。”

    在他看來,那個四弟子倒不是不尊重馬憫山老先生,畢竟他當初能拜入師門,可是花了很大力氣的,哪裏敢惹老先生生氣?

    四弟子是沒將蕭遙放在眼內,因馬老先生早期很瞧不上植物科學畫,他們幾個弟子也深受影響,就算馬憫山老先生曾讚過蕭遙的植物畫不再是機械畫,具有藝術性,他們還是轉不過彎來。

    所以看到蕭遙的畫,四弟子覺得老師不會喜歡,應該會把畫和其他青年畫家的畫先放到邊,有空了再給些指點意見,便毫無心理負擔地先拿走了——等些時日再拿回來,老先生未必知道。

    可惜,蕭遙不是那些青年畫家,她頻頻去拜訪馬老先生並請教問題,得了馬老先生的青眼。

    蕭遙點點頭,很快將這事放到邊,專心指點周槐畫素描。

    指點了陣,大家坐著休息時,她接到林曉的電話。

    林曉的聲音有些沮喪,“我們本來想申請植物科學畫單獨個組的,可是組委會不同意,仍舊像過去那樣,把我們放在水彩、粉彩畫組裏麵。”

    蕭遙道,“我們植物科學畫真正算起來,其實也屬於水彩畫,放在水彩畫裏也是正常。”

    林曉自然知道這點,可現在植物科學畫亟需有名氣,所以她才希望單獨個類別啊——就算下次美術獎重新歸回水彩畫,她也願意。

    可惜,未能如願。

    蕭遙又道,“既然無法申請,那我還要參加這個美術獎嗎?”

    林曉道,“你再等等吧,我們這裏再努力下,實在不行的話,隻能讓你在水彩畫這個組裏了。”

    蕭遙點頭答應。

    掛了電話,周槐看向她,“你在植物科學畫改變了技法,並不是傳統的水彩畫。不如你試著把新作品給林女士,讓她拿著畫去申請開單獨的植物科學畫組?不過,你們植物科學畫人數極少,參賽人數可能不會多。”

    到時極有可能麵臨有單獨的組,但是參賽作品不超過10幅的情況——因為這種級別的美術獎,每個人隻能投幅畫參加。

    這樣的話,蕭遙作為植物科學畫的扛鼎人物,或許會被人嘲諷。

    蕭遙聽了,很快聽出周槐的言外之意,但還是點點頭,拿出手機給林曉打電話。

    既然已經決定要做,那麽就該做好被嘲諷的準備。

    她無懼!

    林曉聽到蕭遙說融入了新技法,並沒有很高興,聲音反而帶著擔憂,“融入新技法之後,植物畫會不會失真?如果失真的話,那還是沒有用的。”

    而且,對植物科學畫來說,不僅沒用,還是個大損失,因為這等於蕭遙離開植物科學畫這個行當,改行畫別的派別的畫了。

    蕭遙道,“我掃描了傳給你,你先看看吧。”

    林曉急不可耐,很快掛了電話,打算接收蕭遙給自己發的畫。

    她此時正和植物分類學家和其他植物科學畫家在絡會議,剛掛了電話,就看到群裏很多人再追問蕭遙是不是改行了。

    個個都問得很急切,語氣也比較激烈。

    林曉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因為她現在也很焦灼。

    怕蕭遙改行,怕能給他們植物科學畫帶來熱度的畫家在給了他們希望之後馬上又給他們會心擊。

    因為怕大家埋怨蕭遙,林曉還是很快回複【沒有的事,蕭遙說沒改行,大家暫時不要急。】

    打完這句話,她趕緊去接收蕭遙穿過來的件。

    件很大,完全接收需要時間。

    林曉在接收件時,繼續和大家進行絡會議。

    可是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過了好會兒才終於恢複了正常。

    不過申請多開個組,來來去去也就那些辦法,大家討論了會兒也沒什麽好思路,隻得又將注意力放回蕭遙身上,“如果蕭遙真的改行了,我們這個會議,根本就沒必要開下去了。”

    他們想申請單獨成立個組,最根本的憑據就是蕭遙。如果蕭遙不畫了,他們這些爭取,就毫無意義了。

    林曉點點頭。

    有人道,“我剛接了個電話,聽說水彩畫組的人也在發力,希望蕭遙留在水彩、粉彩畫組裏。我們的申請之所以不成功,和他們也有關。”

    大家聽了都十分不高興,可是也找不到能撇開水彩畫組的理由,因為他們植物科學畫的畫法和用料,的確屬於水彩、粉彩畫領域。

    大家吵著,籌莫展,越想越灰心。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林曉終於接收到蕭遙傳過來的畫了。

    她放在最大屏幕的電腦上,然後點開全屏觀看。

    這看,她就被震撼了,目光死死地盯著畫,看了好會兒,才馬上再放大,點點地看畫的局部。

    看完之後,林曉飛快地走到絡會議的電腦跟前,“蕭遙真的加入了些新技法!可是還是植物科學畫,還是植物科學畫!”

    群裏的人下子炸了,馬上要求林曉把畫給他們也傳份。

    林曉很激動,馬上將畫上傳到群裏,而自己卻也沒有就此閑著,而是點點地截圖給大家看細節,“你們看看,點都沒有失真,可又是新技法,真的是新技法!”

    群裏人點點地盯著局部圖看,看得很認真,堪比繡花的繡娘。

    看完之後,大家都激動了,“真的還是植物科學畫!改變了畫法,但還是植物科學畫!”

    先生也十分激動,他熱愛著這個職業,卻又不得不因為職業的式微而轉行,心的感覺比常人複雜許多倍。

    他教過很多人,那些人來了又走,漸漸全都走了,也帶走了他對這個行業的所有熱情。

    後來,他再也不肯教人了,蕭遙求上門來,他隻是指點,卻不肯再收徒。

    他以為也就那樣了,蕭遙或許會堅持下去,成為這個行當最後個職業畫師,又或者她堅持個幾年,也不得不黯然轉行。

    可是他收到了《巴朗綠絨蒿》。

    看著躍然紙上的植物,看到其上區別於傳統畫法的筆觸,看到直擊人心的豁然,先生的眼睛下子濕了。

    朱阿姨見狀,很是好奇,“先生,你怎麽了?”

    先生有些激動,心也有無限多的東西需要宣泄,因此點點地和朱阿姨說起來。

    他也不講究什麽邏輯,而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會兒說技法,會兒說光影,會兒說色調,會兒又鄭重地說起這幅《巴郎綠絨蒿》所含的開闊與豁然。

    朱阿姨聽到“開闊與豁然”,馬上心動,提出要看看這幅畫。

    她看了之後,馬上向先生提出,“我小兒子受了打擊,直以為精神不振,這幅《巴郎綠絨蒿》定能給他些啟發的,先生,你可以把話借給我嗎?”

    先生看著畫,說道,“你今晚下班前拿回去吧,不過第二天早,就得拿回來。”

    他也是個植物科學繪畫師,即使轉行了,他對這個行當還是有熱愛的,如今發現了新技法,他很想琢磨下,然後重新拿起筆。

    未必是拿起筆再畫畫,而是拿起筆,再延續對這個行業的熱愛而已。

    即使畫的畫不拿出去賣,他也甘之如飴。

    朱阿姨當晚回家,看著楊閱癱在沙發上玩手機,跟灘爛泥似的,不由得怒從心頭起,幾步過去,擰著耳朵把人扯起來,“不過是失戀,我說你可夠了啊!”

    “媽,你幹嘛?我又沒做什麽。什麽失戀不失戀啊,我早忘了……”楊閱被擰著耳朵不得不站起來。

    朱阿姨鬆開了手,見楊大哥楊大嫂都在,便小心翼翼地把畫拿出來,“蕭遙給先生寄了幅畫,我特意借過來,給你們欣賞欣賞,你們看啊……”

    邊說邊把畫放在桌上。

    楊閱三人聽到蕭遙的名字,馬上來了興趣,不約而同看向那副畫。

    那是株藍色的花,花瓣藍得鮮豔透亮,莖葉肥厚多刺。

    在這樣株璀璨盛開的藍色花朵上,有股高原植物特有的張揚、豁達和開朗撲麵而來。

    楊閱和楊大哥楊大嫂幾個同時覺得心胸為之寬,連日以來困擾自己的東西,好像下子變得不是那麽重要起來。

    蕭遙接到先生探討技法的電話,又知道朱阿姨借了畫回去看,不由得覺得有些愧疚。

    她把畫送給那麽多個人,卻沒有想到朱阿姨,真是枉費了朱阿姨對她的照顧。

    想到這裏,她馬上回去挑出紅花綠絨蒿,拿去寄給先生,拖先生轉交給朱阿姨。

    這些畫,真跡送了人,她手上還有掃描版本,將來如果要出植物相關的書籍,也是可以用的。

    大年初五那天,蕭遙接到個陌生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裏麵的人就自報姓名,說是水彩畫協會的人,問她能不能不要不要申請植物科學畫單獨個組。

    來人語氣誠懇,“植物科學畫說到底也屬於水彩畫,過去關係向親厚,現在你們要另立個組,這對水彩畫來說是個打擊。我想,你不願意植物科學畫式微,也應該不願意讓水彩畫式微吧?”

    蕭遙很是不解,“水彩畫應該也有很多名家吧?怎麽說到式微這兩個字了?”

    她沒覺得自己對水彩畫來說,有那麽重要。

    “你是不知道啊,我們水彩畫都是小幅,能留存的時間也不算很長,競爭遠遠不及油畫和國畫。好不容易有了你加入,我們的名氣大了些。現在他們要成立獨立的小組,對我們的影響可不就大了麽。”

    蕭遙歎了口氣,“我認為水彩畫現在前景還挺好,植物科學畫倒是快盡頭了,是應該多給點關注的。要不這樣,先救植物科學畫再說?”

    打電話的人聽了,有些失望,又勸了蕭遙幾句,見蕭遙不肯改變主意,隻得氣衝衝地掛了電話。

    過了正月十五,美術獎組委會宣布,植物科學畫進行了技法創新,和國畫、油畫、水彩畫、版畫等樣,單獨成立組別參賽。

    這個消息傳出之後,畫壇片嘩然。

    在畫壇,說起藝術畫,藝術家們基本是不帶植物科學畫玩兒的,因為那看起來真的不像藝術畫,反而像寫實的照片,缺少了藝術美感。

    從前,將植物科學畫放在水彩、粉彩畫上,已經夠給麵子了,因為每次不管專業評選還是大眾評選,植物科學畫的地位都遠不如其他類型的水彩畫。

    而現在,它竟然因為融入了新技法而獨立?

    太不可思議了吧?

    太誇張了吧?

    組委會到底知不知道,新增種新技法有多難嗎?甚至,他們知道新技法是什麽嗎?

    許多畫家抨擊組委會,別有用心的人,甚至將戰火蔓延到蕭遙身上。

    雖然蕭遙畫的那幅《蔥蓮》很不錯,有藝術的味道,稱得上是藝術作品,可這並不代表,植物科學畫可以上天和其他畫並列啊!

    不少媒體也在討論,認為植物科學畫是不是想推蕭遙,所以將植物科學畫獨立出來。

    蕭瑜看到暗爽,她父母都被判刑了,大部分財產被沒收,她的日子十分不好過,再次對造成這切的始作俑者蕭遙恨之入骨——她從來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問題,蕭遙隻是個私生女,本來就沒有資格幸福,她做得沒錯。

    見很多人將矛頭對準蕭遙,她馬上披小號去攪渾水,言之鑿鑿地說蕭遙是想做畫壇明星,而不是純粹的畫家,將植物畫獨立出來,並不是為了植物科學畫好,而是宣告蕭遙在花壇上獨無二的地位而已。

    試想下,古往今來,畫壇上的大師不少,有哪個如此囂張的?

    從水彩畫獨立出來,這是要上天的節奏啊!

    湯暖沒有在絡上發表任何意見,也不讓徐紅玉在做什麽,她看過蕭遙作品的真跡,她知道蕭遙的新作夠資格獨立出來。

    比起現在黑蕭遙波,在蕭遙的作品傳出來之後被打臉,她更想再畫幾幅佳作,或者讓金先生把她畫進畫裏,像畫《女俠》樣,傾盡所有的才華和熱情。

    可是金先生讓她傷透了心,因為他開始畫第二幅蕭遙了,這次的蕭遙是坐在高山上觀察綠絨蒿的蕭遙,背景是藍天和高原景色,蕭遙居於其,成為最絢爛最奪目的景色。

    湯暖恨不得打斷金先生的創作,可是作為個油畫家,她知道這是不可饒恕的,所以隻能痛苦地看著麵帶笑容的蕭遙在金先生近乎癲狂的筆觸下漸漸地形成。

    劇烈的痛苦和足以把切焚燒成灰的嫉妒,在湯暖心變成了藝術的靈感,她進入了畫室之,用色彩瘋狂宣泄自己悲憤而充滿嫉妒的內心。

    林曉對上的言論十分惱火,邊讓人幫蕭遙說話,邊打電話叫蕭遙把參賽作品上傳到上,並盡快提高到組委會手上保管。

    蕭遙要參賽的是《多刺綠絨蒿》,掛了電話之後,就將畫作上傳,同時將畫封存起來,準備交到組委會那裏。

    植物科學畫最近熱度奇高,很多媒體和畫家都將目光盯著這個領域,希望能看到植物科學畫的作品,判斷組委會是不是暈頭了。

    所以蕭遙的《多刺綠絨蒿》上傳,大家就馬上去下載來看。

    當天,絡上就陸陸續續有畫家用誇張的語言讚揚蕭遙。

    開始,普通友以為是水軍,罵了幾個,等看到越來越多眼熟的畫家都開始為那副畫說話,他們才相信那不是水軍,那是真畫家。

    就連馬憫山老先生也專門發博稱讚,

    “畫作運用了類似撒鹽的方法畫莖葉、花骨朵和花萼上的絨毛,順鋒用筆,花瓣上則用了國畫類似勾染的辦法以及油畫類似刮痕法,在融入多種技法之餘,植物畫很逼真,無損其科學性,卻又在線條包涵藝術畫該有洶湧的情感,毫無疑問,蕭遙在創新之餘,繪畫手法進步完善了!”

    劉老先生也發問支持,“我沒有想到,以她的年紀,能做到這步。植物科學畫有了她,定不會隻局限於第四代!在植物科學畫融入新技法,增強了植物畫的藝術張力和感染力,從今天起,植物科學畫,可以正式踏入藝術畫的殿堂!”

    還有別的畫家也驚喜地出來表示支持,“這幅《多刺綠絨蒿》在素描功底、色條、光影以及技法上達到了極致,每條線條和皺褶,每處斑斕的色塊,都在舒張畫家對綠絨蒿的理解乃至對生命的理解,除了寬廣的胸襟、生命的厚重,還帶上了時光的味道!”

    原先對組委會表示質疑的很多畫家都站出來說話,表示單看畫作,雖然是水彩,但又不完全是水彩畫,單獨出來並無不妥。

    用小號上躥下跳的蕭瑜被狠狠地打了臉,馬上捂住腫起來的臉沉寂了下去。

    由於有眾多畫家說話,原先對植物科學畫單獨分組的質疑,便漸漸小了下去。

    正在這時,忽然有友眼尖,發現著名油畫家金先生的油畫作品《女俠》,畫的竟然是蕭遙!

    頓時,石激起千層浪!

    就算不是畫壇的人物,隻是畫畫愛好者,也知道金先生換女朋友換得勤的尿性啊!

    現在金先生竟然把蕭遙畫進畫裏,還以那樣狂熱的筆觸把人畫得那麽美,那深深地喜愛和傾慕,就差從畫裏溢出來了,說沒有點什麽他們都不信!

    湯暖沒料到他竟然把這幅畫拿去參賽了,還被全國人民都看到,頓時氣得醋壇子都翻了,又和金先生大吵架,“你是什麽居心?你有沒有想過我?”

    金先生臉無辜地聳聳肩,“畫了好作品所以拿去參賽,有什麽問題?你不要鬧了,女人適當鬧鬧是可愛,鬧過了就是潑婦!”

    湯暖咬牙切齒,“你這個混蛋,你才是潑婦!你難道就不能不畫蕭遙嗎?”

    “不能,她讓我靈感的火花迸濺,情不自禁地想畫。”金先生臉狂熱地說道。

    湯暖想著在畫得到金先生那樣熾熱感情的蕭遙,心裏恨得要死,“那你也給我畫幅畫,拿出你最好的水平!”

    金先生懶洋洋地在沙發上坐下,打了個哈欠,“行了,你自己也是畫油畫的,你應該知道,你這個要求有多蠻橫無理。如果我看著你有靈感,我早畫了十幅幅的你了。你不是來了靈感嗎?去畫你的吧。”

    湯暖是有靈感,可是畫著畫著靈感枯竭,此時被他這麽氣,心滿是嫉妒和痛苦,有無限的東西需要宣泄,便又去了畫室。

    周槐看到金先生的參賽作品,下子黑了臉,翻出自己的作品,又看看金先生的那幅,臉色更黑了。

    蕭遙整天都感覺到周槐看自己的目光與眾不同,她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周槐搖搖頭,“沒什麽。”

    周老爺子暗翻了個白眼,歎著氣出去了。

    蕭遙卻知道周槐沒跟自己說實話,不過她發現周槐畫畫畫得更認真了,每天都拿出考試的勁頭死命畫,便猜他是因為畫畫進展不快,當下寬慰他,

    “其實學畫是個漫長的過程,十年以上的功夫還算淺,要真正出色,二十年三十年,那都是正常的,所以,你不要心急。”

    周槐看著蕭遙,見她目光裏纖塵不染,收起所有的念頭,點了點頭,重新畫畫。

    蕭瑜看到那幅《女俠》,即使不認識金先生,想到那樣個畫家,竟然對蕭遙有這麽炙熱的感情,還是醋得情難自已。

    她忍不住暗罵湯暖沒用,罵完了,又忍不住心思浮動起來。

    金先生這人沒節操,她也是聽說過的。

    既然他和湯暖在起,還能勾|搭蕭遙,為蕭遙畫那樣的畫像,那麽,是不是說,她也有機會呢?

    想到金先生能把自己畫進畫,讓自己跟隨著油畫成為永不磨滅的永恒,她的心跳瞬間就急促起來。

    到了四月份,很多畫家被邀請成為美術展的評委。

    經過第輪篩選,他們挑出了44幅作品,然後開始第二輪篩選。

    第輪篩選的44幅畫裏,有蕭遙的《多刺綠絨蒿》、湯暖的《街角》、金先生的《女俠》以及蕭瑜的《寒梅》。

    眾評委經過多日評選,都評出了自己心目的二三,並開始舉辦畫展,打算在畫展當天,就公布獲獎名次。

    畫展臨近,各報了名參加的畫家都很心急,但大家都沒表現出來,仍舊幅淡然的模樣。

    倒是記者們和業餘愛好者們很心急,也絲毫不掩飾,天天在上發稿子和盲猜。

    很多人投了湯暖票,因為之前大家都看過湯暖的作品,覺得畫出人生百態的她是最棒的。

    但更多的人投了金先生的《女俠》,因為那幅畫上的愛意和傾慕很明顯,大膽的用色和有力的線條,讓人看出畫家如岩漿樣熱烈的感情。

    蕭瑜的《寒梅》畫得不錯,好幾個畫家評價,她在寒梅上投入了曆經挫折的自己,有悔恨,也要經霜的決心,也有很大的機會拿獎。

    至於蕭遙的《多刺綠絨蒿》,也有批支持者。這批支持者的觀點是這幅畫采用了新技法,獲得種畫家的認同,至於畫上投射的感情,由於隻是花草,或許顯得單薄了些。

    此外,還有其他畫家的支持者,大家各抒己見,討論得十分熱烈。

    在友和業餘愛好者的熱切等待,畫展開始了。

    蕭遙和周槐起來參加開幕式,坐車過來時,周槐說道,“我看金先生似乎對你不懷好意,那個人很喜歡死纏爛打,很多女子招架不住,我怕你到時也拿他沒辦法。”

    蕭遙笑道,“放心,他要是敢亂來,我直接開打就是。”

    周槐聽了這話心很滿意,卻還是不死心,“這辦法自然是極好的,但是我覺得,能不給他機會就不給他機會,你覺得呢?”

    蕭遙好奇起來,“你有什麽辦法?”

    “等會兒出席開幕式和頒獎典禮,你挽著我的手,給金先生個信號,你看如何?”周槐臉正直地開口。

    蕭遙聽了,看了周槐眼,看出他眼裏閃而過的深邃,頓了頓,又看了眼臉淡然的他,點了點頭,“那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周槐的心情雀躍起來。

    下車的時候,周槐對蕭遙伸出手。

    蕭遙伸手挽上他的手臂,和他起入場。

    他們前麵幾步,湯暖挽著金先生的手也正入場。

    在回眸的刹那,湯暖看到了蕭遙,便拉著金先生放慢了腳步,笑著跟蕭遙打招呼。

    蕭遙挽著周槐,衝湯暖和金先生笑了笑。

    金先生的目光掃過蕭遙,見她看起來比上次又多了幾分鮮活,眼不由得幽深起來。

    身後蕭瑜的聲音響了起來,“真巧啊……”

    蕭遙見了蕭瑜,隨便點了點頭,挽起周槐就走。

    蕭瑜挽著個男子疾走幾步追上蕭遙,“蕭遙,過去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既往不咎。現在,我們都是畫壇上的年輕傑出後輩……”

    蕭遙見周槐停下腳步,便跟著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蕭瑜,先周槐步開口,“蕭瑜,閉上你的嘴,再囉嗦,我就揍你。”

    說完衝臉驚愕的蕭瑜點點頭,挽著周槐走遠了。

    蕭瑜直到蕭遙離開之後,才反應過來,然後差點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

    心裏頭瞧見周槐時起的旖|旎心思,瞬間收了起來。

    但是下刻,又無限膨脹!

    這些日子她算是見識過了,沒有什麽感情是永垂不朽的,沒有什麽男人是三不來的,隻看夠不夠努力!

    金先生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語氣喊著激情和熱切,“這是女王的麵啊!”目光下意識地緊跟著蕭遙的背影。

    蕭瑜聽到金先生的笑聲,馬上看了過去,看到他挽著的是湯暖,馬上意識到,他就是金先生了,顆心頓時變得火熱起來。

    這是個能把女人畫到畫布上永垂不朽的英俊油畫家,她想得到他,想被他畫在畫布上!

    畫展很快開始,開幕式過後,頒獎嘉賓開始上台宣讀這次獲獎的名單。

    友們有股買定離手的急切和緊迫,跟著看直播。

    當看到獲得金獎的是《多刺綠絨蒿》時,有點失望,但想起很多畫家說這幅畫加入了新技法,多了開創性的藝術意義,或許能讓植物科學畫走得更遠,便也接受了。

    獲得銀獎的是金先生的《女俠》,銅獎是湯暖的《街角》,三名優秀美術獎則全部由國畫包攬,當就包括了蕭瑜的《寒梅》。

    蕭瑜聽到自己隻是三個優秀獎之,心十分不服氣,她承認自己的作品比不過《街角》和《女俠》,但是她不相信,她那麽大幅的國畫,竟然不如蕭遙小小的棵草!

    她看了不遠處臉上帶笑的蕭遙,努力收起心的嫉妒。

    她相信,等到大家去看畫時,誰靠著技法撿了便宜,便能目了然!

    湯暖覺得自己輸給《女俠》不冤,畢竟兩幅都是油畫,她能很輕易看得出孰優孰劣,但是輸給《多刺綠絨蒿》,她很不甘心,尤其是就連《女俠》也輸給了它!

    蕭遙的畫她認真看過,認真琢磨過,不管是技法還是感情,的確都很好,但是她並不認為,能夠比《女俠》和《街角》好!

    隻是轉念想到,蕭遙用了新技法,象征意義足夠大,或許這就是它拿金獎的理由。

    想到這裏,湯暖總算舒服了些。

    如果隻是這個原因的話,她以後有的是機會贏蕭遙。

    因為她的油畫旦有靈感,就可以畫輩子,而蕭遙的植物畫,也就那麽些,就連換種形態都沒必要,除非蕭遙不打算畫植物畫了。

    頒獎結束後,大家迫不及待地進入展廳看這次展出的作品——雖然在上已經看過作品了,但是畫作從上看、現實看以及看真跡,是截然不同的體驗。

    幅畫,如果沒有看過真跡,那根本沒資格說自己曾看過這幅畫。

    隻有直麵幅畫,從遠處看從近處看,仔細欣賞,才能真正感受到畫家通過畫作傳遞出來的感情和思想,才能算真正認識這個畫家!

    展廳的畫都是本次報名參賽的,按照順序依次展出。

    第幅就是蕭遙的《多刺綠絨蒿》。

    很多人對這種植物畫不感興趣,直接跳過了這幅畫,去看第二幅《女俠》和第三幅《街角》。

    拍了合照,又拿了獎杯放好而訕訕來遲的湯暖和蕭瑜看到大部分人略過第幅《多刺綠絨蒿》,直接去看《女俠》和《街角》,俱是心滿意足。

    蕭瑜看向蕭遙,聲音誠懇,“蕭遙啊,看來植物科學畫的受眾,還是有些窄啊。你們這個行業,看來還是得繼續努力才行。”

    湯暖含笑點了點頭,看向蕭遙,聲音自信,“我相信蕭遙以後會讓這個行業受眾變廣的。”

    蕭遙看向兩人,“謝謝,我會努力的。你們也好好努力,爭取下次進個名次。”

    蕭瑜和湯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被氣得口氣上不得下不得,異常難受。

    她們雖然有些嫉妒和酸意,可表現都還算得體啊,蕭遙她副她們吃醋的模樣,是幾個意思?

    周槐低笑起來,側臉對蕭遙說道,“走吧,我們去賞畫。”

    蕭遙笑著點了點頭,和周槐去看湯暖那幅《街角》。

    金先生摸著下巴看向挽著周槐走遠的蕭遙,若有所思。

    蕭瑜看向金先生,“金先生,你這幅《女俠》畫得可真好啊,必定能成為名作流傳下去的!”

    金先生聽了,衝蕭瑜笑,幽深的眼眸仿佛帶著說不出的誘惑。

    《女俠》上的蕭遙很美,畫家寄托在這種美上的喜悅和渴慕,讓每個有過感情經曆的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又覺得這種懷念的心情特別美好。

    他們忍不住有些惋惜,可惜它遇到了《女俠》的真人蕭遙,遇到了蕭遙開創性的技法,所以不得不屈居第二。

    其實,《女俠》應該得第的!

    正這麽想著,忽然聽到幾個人都在低低地抽泣。

    他們下意識尋找抽泣聲的來源,卻看到站在《多刺綠絨蒿》跟前的幾個男女。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淚痕。

    但是很奇怪,他們雖然哭著,但是臉上並不顯哀傷,反而有種大徹大悟的豁然。

    人忍不住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個顯得有些憔悴的女子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多刺綠絨蒿》,喃喃地說道,“它告訴我要敬畏生命。”

    個男子則道,“我覺得是珍惜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