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陽春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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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冷月光下,素黃衣裙奔跑著,離開棧橋,穿過回廊,出了百花樓是漫山遍野的百花叢,周圍無一座有人居住的房屋,樓外寂寂無聲,樓內鶯歌燕舞。

    “文懷。”冬梅姑娘慘然的呼喚匆匆離去的背影,淚光在眼中閃爍。

    範文懷轉身,凝望著幾丈外纖弱的身影,“棠棠,你不會怪我吧?”

    除了範文懷,已經有太久沒人對冬梅姑娘叫過“棠棠”這個名字,很多時候,她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範文懷三十出頭,下頦蓄著短須,在很多病人的印象裏,他醫術精湛,從不收任何人的禮,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雞蛋。

    這是有根據的,朱湖村有祖孫倆相依為命,一日爺爺病倒,孫四處求醫卻因身無分文被拒之門外,最後找到了範文懷。

    醫者父母心,範文懷自然不會見死不救,憑著高超的醫術,奄奄一息的爺爺被救了回來。當孫拿出家中僅有的一個雞蛋為表感謝時,範文懷拒絕,並出錢修了祖孫倆破敗的茅屋,送了幾隻下蛋的母雞,留祖孫倆養著用蛋換些銅板來改善生活。

    像這種不收診金反倒往外貼錢的事還有很多,總之,正直的範文懷眼睛裏永遠充滿著蓬勃的朝氣,若是被人看到冬梅姑娘眼前的他,恐怕絕想不到範文懷竟會變得如此憔悴。

    “文懷。”冬梅姑娘強忍著淚水,“你為什麽不願帶我走?

    明明有機會的,不是嗎?”

    “棠棠。”範文懷走上前去,將冬梅姑娘攬在懷裏,撫摸著她柔軟的發絲,道“你當真以為姓關的會這麽好心?”

    “我……”冬梅姑娘抬起臉,淚眼朦朧的望著範文懷。

    範文懷低頭輕吻那光潔的額頭,道“醫館對於某些人來說是極其賺錢的行當,觀海城大大小小有七八家醫館,表麵上與姓關的毫無關係,實際上賺的錢有大部分都流進了他的腰包。

    這次他得病,就是很簡單的腸胃不暢通,又不是疑難雜症,這些名醫怎都會束手無策?

    他是故意讓我治好病,再故意帶我到這百花樓來,為的就是敗壞我的名聲,好讓我受人唾罵,如此一來,我這個不按他們規矩行事的人就再不能成事了。”

    經範文懷一番解釋,才知其中凶險的冬梅姑娘頓露驚色,擔憂道“你……你不會有事吧?”

    “我?”範文懷苦澀一笑,“我把懸壺濟世這四個字想的太簡單了,倘若不以利益為先,我就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明天會死在哪裏我都不知道。”

    “文懷。”冬梅姑娘不知該說什麽,隻是一味的念著範文懷的名字,雙臂攬緊了範文懷的腰,“我撐不住了,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推開懷裏的人,範文懷雙手抓緊冬梅姑娘柔弱的肩膀,眼中泛著淚花,語氣堅定,“我會贖你出來的,一定會贖你出來的,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臉埋進範文懷的懷裏,冬梅姑娘放聲大哭,隻有在麵對範文懷時,她才不用那麽堅強。

    許久,冬梅姑娘的臉離開範文懷的胸膛,範文懷的前胸已然是濕透了,都貼在了身上。

    “文懷,我這裏……”冬梅姑娘從懷裏取出幾張銀票,塞進範文懷的手裏,道“你都拿去用吧。”

    “我……”範文懷猶豫。

    冬梅姑娘不由分說的將銀票塞進他的懷裏,道“我的東西就是你的,又有什麽好說的?”

    淚水滾落,範文懷捂著還帶有冬梅姑娘體溫的銀票,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手摸上範文懷的臉頰,擦去滾燙的淚水,冬梅姑娘同樣淚眼婆娑的說道“你莫要責怪自己,我所做的都是心甘情願。”

    兩個人緊緊擁在一起。

    又是過了很久,淚水止住了,冬梅姑娘眼含羞意的說道“今晚我可以不用回去的。”

    聞言,範文懷當即轉身將冬梅姑娘托在背上,大聲道“回家!”

    溫暖的月光下。

    “文懷。”

    “嗯?”

    “你還記得陽春麵怎麽做嗎?”

    淚水又止不住,流進嘴裏,範文懷的喉嚨又酸又疼,嘴裏充滿苦味,“回家我做給你吃。”

    雙臂攏緊範文懷的脖子,冬梅姑娘小聲道“嗯,回家。”

    ……

    火燭的熱量至少還可以散發半個多月,坐在鐵桶裏的蘇小乞簡直是冰火兩重天的感受。水是可以蒸發的,自冬梅姑娘離開已經過了兩天,在她再未露麵的日子裏,鐵桶裏的水早已被蒸幹,蘇小乞現在就相當於坐在燒的通紅的鐵鍋裏,整個人都要被熬幹了。

    現在,體內幹涸的河床總算有露水濕潤,絲絲靈力在經脈裏遊走,蘇小乞身上的血洞流出的也再不是瞬間結冰的血水,而是有了溫度的嫣紅鮮血。

    這種救治的方法恐怕誰也想不到,就算有人想到也不敢去試,畢竟誰都不會有蘇小乞這般強健的體魄。

    冬梅姑娘算是誤打誤撞救回了蘇小乞的命,被刀戳出的血洞使得在體內亂竄的水寒之氣得以宣泄,熱量聚之難散的鐵桶又與寒氣互相抵消,蘇小乞好運的戰勝了奪去了無數人性命的水寒之氣。

    隻是,水寒之氣雖然暫時無法使蘇小乞殞命,寒毒卻好像滲進了骨髓,那是靈力無法觸碰到的地方,第八套廣播體操的後續功法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蘇小乞也摸不準。

    終於,在經脈裏流淌的溪流交匯成洶湧澎湃的巨浪,一路衝刷,蘇小乞奪回了雙手,奪回了雙腿,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回到了蘇小乞的掌控中。

    就在蘇小乞伸個懶腰,準備跨過桶沿走出皮膚觸到便會燙出無數血泡並潰爛的鐵桶時,鐵門外的牆忽然“轟隆”一聲翻轉過來,刺目的光線從鐵門的縫隙中透射進來,照亮了油燈燒幹陷入黑暗的密室。

    忽的,鐵門又像是被什麽東西在不斷撞著,中間位置一點一點的向內凸起,最後“砰”的撞開,六名大漢舉著好似攻城錘般的圓木闖了進來。

    跟在六人身後的,是風姿綽約的桂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