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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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開始,這裏並不是隻有我一間房子。”老人開始抹眼淚,“水一天一天的淹過來,人一戶一戶的搬走了。

    我不敢走,我怕走了以後桂生再找不到回家的路。”

    老人將眼淚抹了又抹,啜泣道:“後來,時間久了,我就知道桂生回不來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每個進林子裏的人我都托他們去找了,他們找不到,桂生明明就在林子裏,可他們就是找不到。”

    老人砰砰的用手砸著桌子,心裏又苦又痛,“來客棧的人我從沒問他們要過一文錢,我還給了他們銀子……”

    蘇小乞突然出聲打斷老人,“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收了銀子,並沒有幫你去找。”

    老人愣住了,遍體生寒,嗄聲道:“你……你……你說什麽?”

    “有免費的飯菜,還有銀子拿,天底下很難找這種好事吧?”

    老人起身,驚疑不定的退了幾步,將長凳帶的連連後退,又一屁股拍在了凳上,他不得不麵對這個現實,大聲嚎哭,“你說的是對的,你說的是對的。”

    悲慟的哭聲令人發狂,又令人心碎。

    蘇小乞沒有安慰老人的意思,繼續去撕血淋淋的傷疤,“剛開始我還想不明白,為什麽那些人不想客棧關掉,原來是不想少你這個錢袋子。

    現在有雲海聖宮插手,他們不敢招惹,幹脆就再也不到銀鬆海林來了,所以這個客棧沒人來,就說的很通了。”

    說到這裏,蘇小乞總算覺得這個解釋不牽強了。

    老人不哭了,幹張著嘴巴,似在無聲的吼叫,忽的,怒火攻心的他向後仰倒。

    蘇小乞及時出手撈起了他,一縷靈力渡過去,護住了老人脆弱的心脈。待老人悠悠轉醒,蘇小乞開口道:“我會將桂生帶回來。”

    老人像野獸般猛地抓緊了蘇小乞的衣袖,瞪著眼道:“你說真的?!”

    蘇小乞笑吟吟道:“這樣與人說話可不禮貌。”

    老人觸電般縮回手,忽又低落道:“我已經沒有錢了。”

    蘇小乞坐回位子上,重新拿起筷子,“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麽?”老人追問了一句,悲傷道:“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

    “這個麵味道不錯,青菜也很健康。”蘇小乞在說些風牛馬不相及的話。

    老人卻懂了,動容道:“你的意思是……是……”

    “這就算作是你的謝禮吧。”蘇小乞笑眯眯的看著老人。

    “可……”老人欲言又止。

    “桂生有多大年紀?”蘇小乞不想將談話浪費到無用的對話上,二十年的時間,人早已腐爛成了一堆枯骨,問桂生的年紀,也是為了有目的得尋找。

    老人沉默了,許久,他才道:“他進林子那年隻有七歲。”

    “七歲?”蘇小乞驚詫道:“七歲連塊大點石頭都舉不起,你怎麽能放心他……”

    “桂生娘死的早。”老人神色哀傷道:“那年我得了重病,家裏一貧如洗,桂生為了給我治病,到林子裏去了,自那後,就再也沒能出來。

    我在床上捱了五天,總算能下地走路,我進去找了他幾次……”

    “找不到,我找不到。”老人發狂般搖著頭,低聲吼道:“該死的人明明是我,明明是我才對。”

    “說這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點起煙,蘇小乞微眯起雙目,道:“我會一寸一寸的去翻,一定會帶他出來的。”

    “你……”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話很不合時宜,老人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幫我?”

    “我?”蘇小乞笑笑,“因為我是個熱心腸的人,現在找我這種不為名,不為利的人實在太少了。”

    “……”老人不知該怎麽去接蘇小乞這句話了。

    “除了年齡,還有什麽特征?”蘇小乞繼續之前的話題,“比如,身上有沒有帶特別顯眼的東西?”

    “長命鎖。”老人立即答道,雖然過了二十年,他的記憶依舊清晰。

    接下來蘇小乞就沒有再問了,時間久了,桂生所穿的衣服估計都爛成了泥,就沒有問的必要了。想要找到二十年前的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尤其是銀鬆海林多變的環境,桂生很有可能埋在了泥裏,這需要耐心,也需要時間。

    蘇小乞不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他所做每一件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開心。他不願看見一個老人苦苦的守候兒的屍骨歸來,更不願看到一個七歲的稚童暴屍荒野。

    就好像明知道殺了觀主,會惹怒司馬遠,但他還是那麽做了,世間上如果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那一定就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而活。

    惹了他不開心的事,無論對方什麽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他都要去管一管。

    “有沒有住的地方?”吃飽喝足,自然要找個地方休息。

    “有。”老人忙起身,“有的。”

    言罷,舉起油燈帶路。

    令蘇小乞感到意外的是,房間居然打掃的很幹淨,被子也曬的有股清新的味道。進了雲海聖宮,他一直睡得是刺骨的冰床,他又不是一心想要折磨自己的變態狂,有舒服的床他當然想躺著。

    ……

    一夜無話,蘇小乞睡到了正午頭才起床,他很久很久沒像現在這樣睡過好覺了。

    走出門,空氣居然冷了許多,從門外撲進一陣一陣寒風,老人裹著厚厚的棉襖,脖子都縮進了衣領裏,可臉仍凍的有些青紫。

    夜裏借著油燈他沒有看清蘇小乞的穿著打扮,如今瞧見蘇小乞一襲白袍,他頓震驚的語無倫次,“你是……是……雲海聖宮的弟子?”

    不是每個穿白袍的人都是雲海聖宮的弟子,但在極地這種地方,隻有雲海聖宮能穿白袍,因為這就是身份的象征。

    “重要嗎?”蘇小乞笑道:“雲海聖宮的弟子也是有派別的,我的派別,毫無疑問是忠於我自己。”

    老人說不出話來。

    “下雪了。”蘇小乞走到門外皺了皺眉。

    雪雖然已經停了,但雪少說積了一尺厚,對於找人是大大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