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上元星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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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五百八十七年,陳朝禎明元年,隋朝開皇七年。
春,正月,戊寅,大赦,大陳皇帝陳叔寶改元禎明。
麵臨隋朝即將吞並梁朝而馬上要滅陳朝的虎狼之誌,陳朝江山日益陷入亡國的嚴重危機中。由於陳叔寶荒廢國政、母後柳敬言病情反複無法理政、太子陳胤被張麗華牽製無法獨立理政、國事更不能交到小人奸佞張麗華手上、又不能把大權交到親王手上再生出陳叔陵篡位之事,故而暫時柳後和皇帝陳叔寶隻放心將國政交到能力極強、一心愛國愛民又無政治野心不會篡位的愛女阿姮手上,改封阿姮的封號長寧大長公主為鎮國長寧公主以代幾乎完全不理政事的皇帝陳叔寶監國理政、總領政事、鎮亡國危局。於是,阿姮不得不亮出使用父皇陳頊臨終前傳給她的傳國玉璽以鎮守亡國危局。英明睿智如已故的父皇陳頊早在多年之前就預見到在‘楊堅-陳叔寶’對抗下他們大陳無奈的亡國危局而秘傳給阿姮的鎮國傳國玉璽,望阿姮在必要之時鎮住亡國危局。而正好此遠見安排適用於此時陳朝亡國危局。
此後,陳朝江山千斤萬擔實則落在了阿姮肩上。
接到鎮國公主封號的鎮國使命後,阿姮無奈感歎——她從來隻渴望家國平安,百姓安生,與自己親愛的家人至愛相守。把握家國大權負擔天下重任是她最不願做的事。但無奈,出於對家國的責任,她責無旁貸,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陳朝滅亡!
掌權理政或許對於許多人而言是畢生追求渴望,可是對於阿姮而言卻是她最不想做的事——從她父皇陳頊一生的帝王人生起伏裏,阿姮明白站在這權力巔峰是何等艱辛不易、責任巨大、危險高寒。尤其是此在陳朝亡國關頭下的臨危任命,更是萬般艱難。
在禎明元年阿姮接到母後柳敬言和哥哥陳叔寶的鎮國公主任命之後,她立在宣福殿外的禦階至高處、她父皇陳頊生前最喜歡的眺望宮城的絕佳位置望著綿延宏偉的大陳皇宮宮城無限感慨長歎:“世間多少人都渴求這九五至尊之位。渴望榮華權力為己利者自然夙夜夢寐以求,以為能有此權力為己用有多威風榮耀而歡欣無比。可若真正懷著天下蒼生山河百姓,就會明白,坐在那至尊龍椅上,卻更多是無盡憂慮、千斤重擔,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此無盡憂慮是因為——責任,擔當與愛。”
阿姮從來隻渴望家國平安、百姓安生、與自己親愛的家人至愛相守,把握家國大權負擔天下重任是她最不願做的事。但無奈,出於對家國的責任,她責無旁貸,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陳朝滅亡!
當阿姮在此亡國危局關頭臨危受命為鎮國公主重掌朝政後,阿姮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調任驃騎大將軍、綏遠公、禁軍統領蕭摩訶為驃騎大將軍、綏遠公、揚州刺史,坐鎮大陳北境揚州以對抗在長江北岸虎視眈眈的隋朝大將賀若弼、韓擒虎。而在大將蕭摩訶被阿姮調任鎮守北境之後,阿姮則任命原來的禁軍副統領、蕭摩訶長子、綏遠公世子蕭世廉為禁軍統領,負責大陳宮廷護衛和建康城守衛,再提拔任命蕭摩訶的次子蕭世略為禁軍副統領。禁軍直接負責著大陳皇宮和帝都建康城的安危,能被任命為禁軍統領的一定是皇家最信任倚重的大將。而整個大陳皇室和阿姮把四十萬禁軍精兵交給蕭摩訶蕭世廉蕭世略父子,則是對蕭家莫大的倚重和信賴。而對於大陳皇室的如此信賴,蕭摩訶父子亦是無比感激,誓死肝腦塗地也要效忠大陳皇室江山。
而對於蕭世廉而言,此禁軍統領的任命除了家國責任外更是蕭世廉個人感情的幸福——身為禁軍統領則需日日守衛宮闈和帝國統治者,這就意味著蕭世廉從此可以和阿姮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了,這正是蕭世廉永遠在阿姮身後一步守衛阿姮的最大心願。
而此刻守護在阿姮身後一步的蕭世廉站在阿姮身後心疼地柔聲對阿姮道:“姮兒,我懂……”
思量片刻後,蕭世廉還是勇敢地說出了這一句話,用力地對阿姮認真鄭重行了一禮道:“臣一定拚盡全力與公主殿下共同守護大陳江山百姓!”蕭世廉與阿姮自幼長大,親眼看著從曾經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女、天真少女慢慢被命運家國所迫而褪去稚嫩天真而成長為當今這個善於權謀、勇毅堅強的阿姮是無比心疼——蕭世廉從來癡心深愛守護阿姮,他願傾力守護阿姮一生一世、盡他之力為阿姮盡力分擔她的家國重任。阿姮看重大陳江山百姓,他就守護大陳江山百姓;阿姮喜歡每每夕陽西下之時獨自彈箏片刻來怡情解壓,他就守護在她身後一步在夕陽簫鼓裏靜靜聽著她每一曲天籟之聲;阿姮每每批閱如山奏折到漏夜子時,他就靜靜地守護她到深夜;阿姮需要他為他守護大陳江山,他就傾盡全力為她奉獻他所能付出的一切——這一切一切,隻要是阿姮想做的一切,就是蕭世廉想守護的一切。蕭世廉願意為所愛的阿姮付出一切——但他也不奢求太多,隻求阿姮能給他一個走近她的機會,隻願阿姮能讓他守護她一生一世。
姮兒,我願用我一世守護,換你展顏如初;姮兒,隻要你回頭,我永遠都在你身後一步。
而麵對蕭世廉如此深情忠情,阿姮驀然回首,回眸傾城,暖暖感動,微微暖笑:“謝謝你,蕭大哥!從小到大,有你在我身旁,我總是很安心。”
那笑,是那樣美好溫暖地沁入了蕭世廉的心裏。終於,阿姮不再極力抗拒他躲著他了。
而禎明元年阿姮被封為鎮國公主、掌鎮國之權後,阿姮所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重新征用毛喜為光祿大夫,領左驍騎將軍。此時,大陳國運實在危險、亡國危機近在眼前,故而此時已被加封為鎮國長寧公主掌大陳朝廷實權代不理朝政的哥哥陳叔寶統治大陳時,她重新掌權後的第二件事就是立馬把骨鯁忠臣毛喜調回朝廷,征為光祿大夫、領左驍騎將軍。毛喜在郡有惠政,同年被征入朝,一路上感念毛喜清明恩德的追而送行者長達數百裏。但不幸的是,重新受阿姮征召而受命回朝鎮亡國危局的毛喜卻在回建康的在路上生病而死,終年七十二歲。留有奉獻給大陳江山的一世清明德政和文集十卷。阿姮十分傷痛,對毛喜大加封賞、沉痛悼念,令毛喜生榮死哀,且命毛喜的兒子毛處衝繼承他東昌縣侯的爵位,並任命他為儀同從事中郎、中書侍郎。但大幸之大不幸,毛喜果然預言中了,兩年之後,陳朝就在陳叔寶的昏庸統治下為隋朝所滅、陳朝滅亡;但大不幸之大幸,毛喜終究沒有痛苦地親眼看到這一天的來到,而是在大陳滅亡的兩年之前就去世去追隨地下的先帝陳頊了。
而自從忠臣毛喜去世,既有鎮國之心同時又有能鎮國之能的人隻剩阿姮了,阿姮終究是有心無力、回天無力了。
去年五月丁巳,陳叔寶在禍亂朝綱的寵妃張麗華的特別要求下特別大封他和張麗華的第二子陳莊為會稽王,同時提拔張麗華小人奸黨的尚書仆射江總為尚書令、吏部尚書謝伷為仆射。一時之間,以阿姮為代表的“長寧黨”正直勢力漸漸被以張麗華為代表的“貴妃黨”勢力壓過,朝政在“貴妃黨”無孔不入的滲透腐壞下愈發腐敗、大陳王朝眼見著在北隋的步步進攻緊逼下江河日下,縱使阿姮為鎮國公主、拿出父皇陳頊傳給自己的傳國玉璽來鎮國理政也獨力難挽大陳頹勢了。
當今九月,隋朝廢梁國、終於在安定北境突厥後正式吞並梁國,遣尚書左仆射高熲安集遺民、拜梁主蕭琮為上柱國,賜爵莒公。至此,好不容易楊廣和蕭縈這樁政治聯姻的隋梁聯盟意義不存在了,隋朝和楊廣再不需要聯合梁朝來抗陳了,但此時蕭縈和楊廣已生育有二子一女,二人此生再分不開了,阿姮和楊廣之間的情愛糾葛再也沒有那麽簡單了。
吞並梁國後,該年十一月以後,隋朝正式把吞並陳朝提上了議事日程,隋朝滅陳大戰即將全麵展開,陳朝亡國危機全麵爆發!
而在此危局關頭,大陳皇帝陳叔寶卻做了一件給隋軍借口的不智傻事——竟然收容了叛逃隋朝而來投奔陳朝的西梁舊臣蕭岩、蕭讞還任命以蕭岩為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蕭讞為吳州刺史。
阿姮苦苦勸諫陳叔寶不可收容此等叛臣給本來就打算攻打陳朝的隋軍以口實,可偏偏陳叔寶毫無政治遠見與政治頭腦而隻是一味覺得蕭岩、蕭讞二人給陳朝帶來了許多部舊人口挺好、且二人還為母後柳敬言的西梁表兄弟,與陳叔寶阿姮兄妹皆為梁武帝蕭衍之後。故而不但不聽阿姮建議苦勸反倒覺得阿姮對他們二人的表舅如此無情。對此,阿姮實在無奈,隻能仰天長歎,欲哭無淚,隻餘絕望。
當初,隋朝建立之初,與陳鄰好甚篤,每獲陳諜,皆給衣馬禮而把這些陳朝間諜遣回,但高宗宣皇帝陳頊仍然意圖北伐侵掠。故太建之末,隋師入寇;而當高宗宣皇帝陳頊崩殂之後,隋主即命班師,遣使赴吊,書稱姓名頓首。但陳叔寶回答之益驕,書末雲:“想彼統內如宜,此宇宙清泰。”而隋帝楊堅見之不悅,以示朝臣。上柱國楊素以為主辱臣死,再拜請罪。於是隋帝楊堅就問取陳之策於高熲,高熲對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獲之際,微征士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禦,足得廢其農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濟師;登陸而戰,兵氣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風縱火,待彼修立,複更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隋主楊堅用了高熲之策,把大陳搞得疲於奔命。
但楊堅的平陳之策還不止於此。自從高熲獻平陳之策後,於是楊素、賀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勱、虢州刺史崔仲方等爭獻平江南之策。仲方上書曰:“今唯須武昌以下,蘄、和、滁、方、吳、海等州,更帖精兵,密營度計;益、信、襄、荊、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張形勢,為水戰之具。蜀、漢二江是其上流,水路衝要,必爭之所。賊雖於流頭、荊門、延洲、公安、巴陵、隱磯、夏首、蘄口、湓城置船,然終聚漢口、峽口,以水戰大決。若賊必以上流有軍,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諸將即須擇便橫渡;如擁眾自衛,上江水軍鼓行以前。彼雖恃九江、五湖之險,非德無以為固;徒有三吳、百越之兵,無恩不能自立矣。”聽到這計策後,隋帝楊堅深以為然,於是任命崔仲方為基州刺史來以此抗陳。
而等到受蕭岩等投降後,隋帝楊堅更是憤慨,和高熲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我為民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於是命大作戰船以備滅陳。看到楊堅如此大張旗鼓地造戰船,有的大臣就請楊堅秘密為之。可是此時隋朝強勢、陳朝弱勢,楊堅已胸有成竹地準備八年滅陳戰爭了,根本足夠有實力不用低調了,於是楊堅便打著救民水火的表麵借口道:“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其柿於江,曰:“若彼懼而能改,吾複何求!”但無論楊堅表麵以什麽借口伐陳,總之在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再也沒有什麽能阻擋楊堅來勢洶洶、勢不可擋的伐陳而統一南北的雄心大計了。
當時,楊素奉隋帝楊堅之命在永安造大艦,名曰“五牙”。上起樓五層,高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拍竿,並高五十尺,容戰士八百人;次曰“黃龍”,置兵百人。自餘平乘、舴艋各有等差。造此等戰船,便為下一年隋朝的平陳大業做好充分前期準備。
而此時晉州刺史皇甫續將之官,稽首言陳有三可滅,為大隋王朝討伐陳朝而師出有名編了三個借口由頭。楊堅問他編了什麽靠譜的好理由,皇甫續則答道:“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無道,二也;納叛臣蕭岩,於我有詞,三也。陛下若命將出師,臣願展絲發之效!”楊堅聽到這三重原因哈哈大學,甚是滿意,於是便派遣他為隋朝伐陳戰爭做充分的輿論準備、打輿論仗。這隋朝伐陳的借口聽著是頭頭是道、冠冕堂皇、一本正經,但自古以來,戰爭從來沒有絕對的正義和非正義,從來都是各為己利、傷害百姓而已。至於所謂戰爭原因,從來不過是冠冕堂皇的粉飾借口而已,實力才是硬道理。以大伐小——這不就是以強淩弱的霸權主義嗎?以有道伐無道——實際上不還是以大欺小?納叛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典型借口。當初隋朝初年國力有限且困於突厥,所以不得不拉攏梁朝抗陳來和陳朝暫時和平休戰;可此時,隋朝足夠強大了那就不用再裝了,就想吞並陳朝那就打你陳朝——國之兵事,從來都是如此而已。透過現象看本質——實力,利益,才是兩國相爭交往的永恒不變的硬道理。
而此時,時江南妖異特眾,臨平湖草久塞,忽然自開。對此,皇帝陳叔寶厭惡之,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厭之。又於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級浮圖;未畢,火從中起而焚之。
當時,吳興有一人章華,好學,善屬文。大陳朝臣因為章華素無伐閱,競排詆之,隻授予他大市令這個小官職。章華因此鬱鬱不得誌,上書極諫,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東定吳會,西破王琳,高宗克複淮南,辟地千裏,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三妃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諂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場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張,臣見麋鹿複遊於姑蘇矣!”
看到章華如此中肯上諫,阿姮深以為然,一麵保護章華,一麵冒死以此勸諫哥哥陳叔寶在最後的關頭醒悟否則亡國之危禍迫在眉睫!但奈何陳叔寶此時已經放縱昏庸到極點,不聽如此骨鯁忠介之良言,反而大為惱怒,嚴厲申飭了阿姮一番、不顧阿姮苦苦相勸的把如此忠正睿智的忠臣章華即日斬之。於此,阿姮大悲痛哭,感慨大陳危矣無救!
但無論如何,這禎明元年隋朝吞並西梁小朝廷就是為一年之後的滅陳戰爭開啟最強先聲!早在隋帝楊堅奪取政權之初,就把南北混一結束亂世作為自己的使命,隻是開皇初北方突厥強勢,隋帝楊堅礙於無法分力兩線作戰,於是南平陳朝的提議暫且擱置起來,國都在江陵的傀儡政權西梁也得苟延殘喘。與隋朝友好的西梁國主蕭巋去世後不久,突厥也已俯首稱臣,隋朝的視線開始投向南方,西梁作為隋朝南方前線開始焦灼起來。這一年,陳朝禎明元年、隋朝開皇七年,隋帝楊堅召梁主蕭琮入朝,旋即吞並西梁,為次年的平陳之戰開了先聲。
於是,在此隋朝即將滅陳的陳朝亡國危機中,陳朝壽數的倒數第二年,公元五百八十八的新年就在無盡的期許與憂慮中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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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朝禎明元年,在大陳皇帝陳叔寶日益不理國政、大陳江河日下的亡國危局之下,阿姮被母後柳敬言和哥哥陳叔寶任命冊封為鎮國長寧公主鎮守大陳江山,肩上千斤萬擔從此更重、與隋朝晉王楊廣更是隻能南北對立分離。不幸萬幸,雖此刻寥落難為至此,總還有蕭世廉在阿姮身後一步永遠不離不棄的守護。與此同時,隋朝吞並梁國後、正式把吞並陳朝提上了議事日程,隋朝滅陳大戰即將全麵展開,陳朝亡國危機全麵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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