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而今才道當時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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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六百一十七年,大隋大業十四年,大唐武德元年。
春,三月乙卯,唐王李淵徙二子秦公世民為趙公。
戊辰,隋恭帝楊侑詔以十郡益唐國,仍以唐王李淵為相國,總百揆,唐國置丞相以下官,又加九錫。
而麵對這番建立大唐王朝的準備,唐王李淵則虛偽地和僚屬推辭道:“此諂諛者所為耳。孤秉大政而自加寵錫,可乎?必若循魏、晉之跡,彼皆繁文偽飾,欺天罔人;考其實不及五霸,而求名欲過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竊亦恥之。”
對於李淵的此番虛假推辭,屬下自然配合道:“曆代所行,亦何可廢!”
唐王李淵則繼續演戲道:“堯、舜、湯、武,各因其時,取與異道,皆推其至誠以應天順人,未聞夏、商之末必效唐、虞之禪也。若使少帝有知,必不肯為;若其無知,孤自尊而飾讓,平生素心所不為也。”但改丞相為相國府,其九錫殊禮,皆歸之有司。
而在揚州這邊,江都兵變、弑殺楊廣之後,宇文化及命令左武衛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綜領留事。壬申,令內外戒嚴,說欲還長安。皇後六宮皆依舊式為禦宮,營前別立帳,宇文化及視事其中,仗衛部伍,皆擬乘輿。奪江都人舟楫,取彭城水路西歸。
而麵對宇文化及弑殺皇帝楊廣、強占蕭嬪阿姮的這番江都兵變暴行,深受舊日陳朝公主阿姮和皇帝楊廣夫妻二人恩澤的沈光悲憤不已,發誓要為被宇文化及弑殺的先帝楊廣和被宇文化及強占的舊主阿姮複仇。
那日沈光追隨阿姮攻打江都宮之時,宇文化及欣賞他的才華忠勇、又知道他是阿姮的江南陳朝部舊,於是他不僅沒有殺沈光還反而以折衝郎將沈光驍勇而使將給使營於禁內。
但行至揚州顯福宮之時,沈光終於按捺不住要為楊廣阿姮夫婦報仇了。於是,沈光和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錢傑秘密謀劃道:“吾儕受先帝與蕭嬪娘娘厚恩,今俯首事仇,受其驅帥,何麵目視息世間哉!吾必欲殺之,死無所恨!”
對此複仇之謀,三位將軍皆是相對而泣:“是所望於將軍也!”
於是,沈光與麥孟才乃糾合恩舊,帥所將數千人,期以晨起將發時襲宇文化及,以求殺宇文化及一行人為先帝楊廣複仇、且解救出被宇文化及囚禁強占的蕭嬪阿姮。可是不曾想,他們的計謀泄露,宇文化及夜與腹心走出營外,留人告司馬德戡等,使討之。沈光聞營內喧,知事覺,即奮不顧身地襲擊宇文化及的營地,空無所獲。正好沈光碰到內史侍郎元敏,數而斬之。沈光大喊突圍,給使一起奮力,斬首幾十人,叛軍紛紛敗逃。司馬德戡又派遣騎兵,拿著弓箭,從側麵射擊。沈光身上沒有甲胄,於是被司馬德戡生擒。麾下幾百人都戰死,沒有一人投降,麥孟才亦死。
當司馬德戡把沈光生擒後綁到宇文化及跟前之時,宇文化及望著滿眼通紅、憤怒至極的沈光饒有興致地笑道:“我年少時在西北聽說江南之地多如水美人、文雅士子,可而今看姮兒和你沈光這般剛烈,看來江南之人也是有氣性的嘛!”
此時沈光被司馬德戡綁著動彈不得,可他還是恨恨啐了宇文化及一口唾沫恨恨咒罵:“我呸!蕭嬪娘娘的芳名也是你這等狗賊配叫的嗎!宇文化及,你這等亂臣賊子、獨夫民賊,竟敢弑殺皇帝、囚禁蕭嬪娘娘,天下人人得而誅之!我沈光今日就是來殺你報仇、替天行道!”
看到沈光這般無禮,宇文化及一腳狠狠踹向沈光的膝蓋就把他一腳踹倒跪地,又狠狠踢了沈光一腳,把全身被綁的沈光狠狠踩在腳下:“喲喲喲,好大的口氣、好剛的血性啊!我宇文化及敬你是條漢子,這才在上次你追隨姮兒攻打江都宮時沒有殺了你還放了你。可是誰知你不但不懂得知恩圖報還反而要殺我,反了你了!”
此時沈光雖被宇文化及踩在腳下動彈不得,可他還是奮力掙紮不屈:“呸!你宇文家世代身負皇恩還弑君犯上,你宇文化及是最沒有資格說‘知恩圖報’四個字的狗賊!你宇文化及死後有何顏麵見陛下於九泉之下!”
聽到沈光如此出言不遜,宇文化及直接一腳狠狠踹在沈光的臉上,直接把沈光踹得牙齒掉落、口吐鮮血:“沈光,你還真是給臉不要啊!我對姮兒是憐香惜玉、輕憐蜜愛,對你我可沒有這種興致和耐心!以我宇文化及素來的氣性,我本該將你立斬刀下的。可我想著你是姮兒的心腹愛將、姮兒那麽愛惜你,聽你死了難免傷心,可我又不忍她傷心。不如這樣吧,看在我的愛妻姮兒的份上,我宇文化及今日就給你一個生還的機會,隻要你沈光向我磕頭認罪、承認我宇文化及是名正言順的大許天子,我日後就允許你如侍奉楊廣和姮兒這對帝後一般侍奉我和姮兒這對帝後如何?怎麽,我宇文化及是不是很善良寬容啊?”
“呸!宇文狗賊!我沈光就是死也絕不會向你宇文化及這個亂臣賊子低頭歸順!蕭嬪娘娘也絕不可能真正甘願委身於你宇文化及這個卑鄙小人!我沈光此生誓死隻忠於陛下和蕭嬪娘娘!陛下、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雖然沈光此時胸口被宇文化及死死踩住喘不過氣來,可沈光還是努力掙紮,向宇文化及發泄出心底最深的怨怒仇恨。
“你以為你沈光是姮兒嗎可以對我這般凶悍無禮!沈光我告訴你,這天下間隻有你家長寧公主陳姮可以對我宇文化及這般放肆無禮,別人對我宇文化及這般無禮就是找死!既然我讓你活你非要去死,那就去死吧!”看到沈光這般不屈無禮,宇文化及失去了耐心,痛恨至極,揮劍就狠狠刺向沈光的心髒,當下把沈光殺於刀下。
沈光此時死於宇文化及刀下時年僅二十八歲。壯士聽說後,沒有不為他流淚的。
此番沈光率領麥孟才、錢傑三人奮不顧身地襲擊宇文化及為先帝楊廣報仇,雖然不幸身死、複仇陣亡,但其無比忠勇感天動地、令聞者聞之落淚!
當初在遼東城下攻打高句麗之時,麵對生死危局,當時沈光便是那樣奮不顧身地擋在阿姮和楊廣身前,沈光更是純真忠義地對阿姮粲然一笑:“您不僅是小光的大隋蕭嬪娘娘,您更是我吳興沈氏的鎮國長寧公主啊!臣是隋臣,更是前陳子民,自然此生拚盡全力也要護得公主殿下您的安寧!”
可而今,當沈光為先帝楊廣複仇和為營救她而為宇文化及所殺的不幸消息傳到阿姮耳中之時,阿姮痛哭失聲,為江南舊部、心腹愛將沈光的犧牲哀痛不已,更堅定了誓死殺死宇文化及複仇的決心!
江都兵變最後,忠義陪伴楊廣一生的獨孤盛當時為護楊廣而死、忠義阿姮與楊廣的南陳舊部沈光為楊廣報仇而死,感人至深、催人淚下!
而此時,阿姮雖然暫時未能找準時機聯係西北李淵、北方竇建德、中原李密這另外三家最大的反隋勢力聯盟殺宇文化及複仇,但阿姮還是利用了自己舊日大陳長寧公主的江南舊部勢力給宇文化及狠狠一擊以實現報仇第一步。
這時,阿姮聯係了自己的江南舊部沈法興以征討宇文化及。武康沈法興,世為郡著姓,宗族數千家,昔日在陳朝深受大陳皇室皇恩,故而對舊主大陳鎮國長寧公主阿姮的討賊要求自然無有不從。此時沈法興為吳興太守,聞宇文化及弑逆,得阿姮的複仇指示之後立即舉兵征討宇文化及。比至烏程,得精卒六萬,遂攻餘杭、毘陵、丹楊,皆下之,據江表十郡。自稱江南道大總管,承製置百官,實際把江南勢力歸於阿姮管轄。阿姮曾身為大陳鎮國長寧公主多年,最是熟悉江南民情、勢力舊部遍及江南陳朝舊境。此番通過沈法興,再加上阿姮原來對嶺南冼太夫人一家馮氏勢力的掌握,阿姮自然是牢牢把江南、嶺南的南方全境掌控在手裏了。
原來隋朝的江南治理一直是依賴晉王、太子、皇帝楊廣,而楊廣與阿姮夫妻共治天下,楊廣又素來把南方事務交給生長於南朝的前大陳鎮國長寧公主阿姮來處理,故而可以說自陳朝以來,這陳隋數十年的南方勢力都牢牢掌控在阿姮手裏。因而,宇文化及這般保護不殺阿姮,一方麵固然是深愛她,一方麵也是深深忌憚阿姮牢牢掌握的南方勢力。
此時楊廣死後,大隋天下大亂,雖然全天下數十路反王並起,可東南西北中真正能成氣候的主要強大勢力不外於西北的李淵、北方的竇建德、中原的李密、東部的宇文化及、南方的阿姮這五股真正有強大的武力、財力、智力、能力、人力的五方勢力。
如今楊廣逝世後,隋末天下大亂,未來天下的走向就產生於這五股勢力的糾纏角逐。
亂世江山,誰主沉浮,猶未可知。
此時天下大亂,各方勢力仍在激烈角逐。
東國公竇抗,乃是唐王李淵的發妻竇靈朧的哥哥。當初楊廣使他行長城於靈武;此時竇抗聞妹夫唐王李淵定關中,癸酉,帥靈武、鹽川等數郡來降。
夏,四月,稽胡寇富平,將軍王師仁擊破之。又五萬餘人寇宜春,相國府谘議參軍竇軌將兵討之,戰於黃欽山。稽胡乘高縱火,官軍小卻;竇軌斬其部將十四人,拔隊中小校代之,勒兵複戰。竇軌自將數百騎居軍後,令之曰:“聞鼓聲有不進者,自後斬之!”既而鼓之,將士爭先赴敵,稽胡射之不能止;遂大破之,虜男女二萬口。
此時唐王李淵的世子李建成等至東都洛陽,軍於芒華苑;東都洛陽閉門不出,遣人招諭,不應。李密出軍爭之,小戰,各引去。城中多欲為內應者,趙公李世民曰:“吾新定關中,根本未固,懸軍遠來,雖得東都,不能守也。”遂不受。戊寅,引軍還。李世民說道:“城中見吾退,必來追躡。”乃設三伏於三王陵以待之;段達果然將萬餘人追之,遇伏而敗。李世民逐北,抵其城下,斬四千餘級。遂置新安、宜陽二郡,使行軍總管史萬寶、盛彥師將兵鎮宜陽,呂紹宗、任瑰將兵鎮新安而還。
初,五原通守櫟陽張長遜以中原大亂,舉郡附突厥,突厥以為割利特勒。郝瑗說薛舉,與梁師都及突厥連兵以取長安,薛舉從之。時啟民可汗之子咄苾,號莫賀咄設,建牙直五原之北,薛舉遣使與莫賀咄設謀入寇,莫賀咄設許之。唐王使都水監宇文歆賂莫賀咄設,且為陳利害,止其出兵,又說莫賀咄設遣張長遜入朝,以五原之地歸之中國,莫賀咄設並從之。已卯,武都、宕渠、五原等郡皆降,唐王李淵即以張長遜為五原太守。張長遜又詐為詔書與莫賀咄設,示知其謀。莫賀咄設乃拒薛舉、梁師都等,不納其使。
戊戌,世子李建成等還長安。
此時,東都洛陽號令不出四門,人無固誌,朝議郎段世弘等謀應西師。會西師已還,乃遣人招李密,期以己亥夜納之。事覺,越王楊侗命王世充討誅之。李密聞城中已定,乃還。
而在江都揚州這邊,宇文化及擁眾十餘萬,據有六宮,自奉養一如先帝楊廣。每於帳中南麵坐,人有白事者,嘿然不對;下牙,方取啟狀與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參決之。以少主傀儡皇帝楊浩付尚書省,令衛士十餘人守之,遣令史取其畫敕,百官不複朝參。至彭城,水路不通,複奪民車牛得二千兩,並載宮人珍寶;其戈甲戎器,悉令軍士負之,道遠疲劇,軍士始怨。司馬德戡竊謂趙行樞曰:“君大謬,誤我!當今撥亂,必藉英賢;宇文化及庸暗,群小在側,事將必敗,若之何?”趙行樞曰:“在我等耳,廢之何難!”
而敏慧多謀、政治鬥爭經驗豐富的阿姮敏銳察覺到司馬德戡的反叛之誌時,便暗中挑唆相助司馬德戡和宇文化及的窩裏鬥以期借司馬德戡之手殺死宇文化及複仇。
當初,宇文化及既得政,賜司馬德戡爵溫國公,加光祿大夫;以其專統驍果軍,心忌之。後數日,宇文化及署諸將分配士卒,以司馬德戡為禮部尚書,外示美遷,實奪其兵柄。司馬德戡由是憤怨,所獲賞賜,皆以賂宇文化及的二弟宇文智及;宇文智及為司馬德戡美言,乃使之將後軍萬餘人以從。於是司馬德戡、趙行樞與諸將李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謀以後軍襲殺宇文化及,更立司馬德戡為主;遣人詣孟海公,結為外助;遷延未發,待孟海公報。許弘仁、張愷知之,以告宇文化及。
阿姮暗中攛掇相助司馬德戡刺殺宇文化及,可阿姮卻失算了司馬德戡的求援反叛信息泄露了,未能借司馬德戡之手以誅殺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遣宇文士及陽為遊獵,至後軍,司馬德戡不知事露,出營迎謁,可誰知瞬間就被宇文化及拿下了。
宇文化及對此冷笑讓之:“司馬德戡,我與公戮力共定海內,出於萬死。今始事成,方願共守富貴,公又何反也?”
對此,司馬德戡則道貌岸然地虛偽道:“本殺昏主,苦其**;推立足下,而又甚之;逼於物情,不獲已也。”
對於司馬德戡此番虛偽解釋,宇文化及冷笑連連,親手縊殺了叛賊司馬德戡,並殺其支黨十餘人。孟海公畏宇文化及之強,帥眾具牛酒迎之。李密據鞏洛以拒化及,宇文化及不得西,引兵向東郡,東郡通守王軌以城降之。
辛醜,李密將井陘王君廓帥眾來降。王君廓本群盜,有眾數千人,與賊帥韋寶、鄧豹合軍虞鄉,唐王李淵與李密俱遣使招之。韋寶、鄧豹欲從唐王李淵,王君廓偽與之同,乘其無備,襲擊,破之,奪其輜重,奔李密;李密不禮之,複來降唐王李淵,拜上柱國,假河內太守。
而於此同時,另一支反王蕭銑即皇帝位,置百官,準梁室故事。諡其堂伯父蕭琮為孝靖皇帝,爺爺蕭岩為河間忠烈王,父親蕭璿為文憲王,封董景珍等功臣七人皆為王。遣宋王楊道生擊南郡,下之,徒都江陵,修複園廟。引岑文本為中書侍郎,使典文翰,委以機密。又使魯王張繡徇嶺南,隋將張鎮周、王仁壽等拒之;既而聞楊廣遇弑,皆降於蕭銑。欽州刺史寧長真亦以鬱林、始安之地附於蕭銑。漢陽太守馮盎以蒼梧、高涼、珠崖、番禺之地附於林士弘。蕭銑、林士弘各遣人招交趾太守丘和,丘和不從。蕭銑遣寧長真帥嶺南兵自海道攻和,丘和欲出迎之,司法書佐、長孫無忌與長孫觀音兄妹二人的親舅舅高士廉說服丘和道:“寧長真兵數雖多,懸軍遠至,不能持久,城中勝兵足以當之,奈何望風受製於人!”丘和從之,以高士廉為軍司馬,將水陸諸軍逆擊,破之,寧長真僅以身免,盡俘其眾。既而有驍果軍自江都至,得楊廣凶問,亦以郡附於蕭銑。
始安郡丞李襲誌,李遷哲之孫也,隋末,散家財,募士得三千人,以保郡城;蕭銑、林士弘、曹武徹迭來攻之,皆不克。聞楊廣遇弑,帥吏民臨三日。有人說服李襲誌說道:“公中州貴族,久臨鄙郡,華、夷悅服。今隋室無主,海內鼎沸,以公威惠,號令嶺表,尉佗之業可坐致也。”李襲誌怒曰:“吾世繼忠貞,今江都雖覆,宗社尚存,尉佗狂僭,何足慕也!”欲斬說者,眾乃不敢言。堅守二年,外無聲援,城陷,為蕭銑所虜,蕭銑以李襲誌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於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南盡交趾,北距漢川,蕭銑皆有之,勝兵四十餘萬,與阿姮掌握的另一股皇室江南勢力互為對抗而控製南方。
而當楊廣凶問至長安,唐王李淵內心無比欣喜、暗自感謝宇文化及為他除去了楊廣這個他建立大唐王朝的最大障礙,高興自己表弟楊廣死後自己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建立大唐王朝了。同時,他確認了阿姮在宇文化及手上性命無憂之時也暗自放心鬆了一口氣。但表麵上還是做足了戲,對著外人大悲哭慟:“吾北麵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
五月,山南撫慰使馬元規擊硃粲於冠軍,破之。
王德仁既殺房彥藻,李密遣徐世勣討之。王德仁兵敗,甲寅,與武安通守袁子幹皆來降,詔以王德仁為鄴郡太守。
而在李淵得到表弟楊廣的死訊之後,他終於再無顧忌、再不演戲地正式逼楊侑禪位給自己而取代大隋王朝而自己建立大唐王朝了。
五月,戊午,隋恭帝楊侑被迫禪位於唐,遜居代邸。甲子,唐王李淵即皇帝位於長安太極殿,遣刑部尚書蕭造告天於南郊,大赦,改元武德。罷郡,置州,以太守為剌史。推五運為土德,色尚黃。而一年之後,李淵自然暗中把遜位的隋恭帝楊侑下毒害死,永絕後患。
楊廣的凶問至東都洛陽之後,戊辰,留守官奉楊廣之孫、越王楊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皇泰。是日於朝堂宣旨,以時鍾金革,公私皆即日大祥。追諡大行皇帝楊廣曰明皇帝,廟號世祖;追尊死去的父親元德太子楊昭曰成皇帝,廟號世宗。尊母劉良娣為皇太後。以段達為納言、陳國公,王世充為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為內史令、魯國公,皇甫無逸為兵部尚書、杞國公,又以盧楚為內史令,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趙長文為黃門侍郎,共掌朝政,時人號“七貴”。皇泰主楊侗眉目如畫,溫厚仁愛,風格儼然。
其實,曆史上楊廣有兩個諡號,一個是他的孫子皇泰主楊侗在大隋王朝正式上的世祖明皇帝,另一個是後來的李唐王朝諡的“煬”。其實,論正式的隋朝廟號諡號,像隋朝高祖文皇帝楊堅被慣例稱為隋文帝一樣,隋朝世祖明皇帝楊廣理應被稱為隋明帝而非隋煬帝,但奈何後來李唐王朝是曆史的勝利者,隋史是由唐人所修的,楊廣被唐朝所加的“隋煬帝”諡號的曆史影響力遠遠超過隋朝正式所上的“隋明帝”的諡號故而被後世以“隋煬帝”而廣為人知。
辛未,突厥始畢可汗遣骨咄祿特勒來,唐帝李淵宴之於太極殿,奏九部樂。時中國人避亂者多入突厥,突厥強盛,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穀渾、高昌,諸國皆臣之,控弦百餘萬。李淵以初起資其兵馬,前後餉遺,不可勝紀。突厥恃功驕倨,每遣使者至長安,多暴橫,李淵因為此時天下尚亂未定,故而不得不暫時優容突厥。
壬申,唐帝李淵命裴寂、劉文靜等修定律令。置國子、太學、四門生,合三百餘員,郡縣學亦各置生員。
六月,甲戌朔,新登基的唐帝李淵則開始大量分封官員、安置追隨自己起義的心腹。李淵以二子趙公世民為尚書令,黃台公瑗為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右仆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靜為納言,司錄竇威為內史令,李綱為禮部尚書、參掌選事,掾殷開山為吏部侍郎,屬趙慈景為兵部侍郎,韋義節為禮部侍郎,主簿陳叔達、博陵崔民幹並為黃門侍郎,唐儉為內史侍郎,錄事參軍裴晞為尚書右丞;以隋民部尚書蕭瑀為內史令,禮部尚書竇璡為戶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為兵部尚書,長安令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
李淵待裴寂特厚,群臣無與為比,賞賜服玩,不可勝紀;命尚書奉禦日以禦膳賜寂,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閣則延之臥內;言無不從,稱為裴監而不名。委蕭瑀以庶政,事無大小,莫不關掌。蕭瑀亦孜孜盡力,繩違舉過,人皆憚之,毀之者眾,終不自理。李淵嚐有敕而內史不時宣行,李淵責其遲,蕭瑀對曰:“大業之世,內史宣敕,或前後相違,有司不知所從,其易在前,其難在後;臣在省日久,備見其事。今王業經始,事係安危,遠方有疑,恐失機會,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審,使與前敕不違,始敢宣行;稽緩之愆,實由於此。”李淵聞言而笑:“卿用心如是,吾複何憂!”
在用人之上,李淵確實是眼界不凡。陳叔達雖然是前陳義陽王、大隋蕭嬪阿姮的親哥哥,蕭瑀雖然是前梁新安王、大隋皇後蕭縈的親弟弟、大隋蕭嬪阿姮的表弟,可李淵看中二人的忠心和才華之後便不芥蒂二人與前朝的身份瓜葛而是放心任用。
當初,李淵遣馬元規慰撫山南,南陽郡丞河東呂子臧獨據郡不從;馬元規遣使數輩諭之,皆為呂子臧所殺。等到楊廣遇弑,呂子臧發喪成禮,然後請降;拜鄧州刺史,封南郡公。
在即位之初,李淵便廢大業律令,頒新格,以示與舊隋的徹底劃清界限。
李淵每視事,自稱名,引貴臣同榻而坐。劉文靜諫曰:“昔王導有言:‘若太陽俯同萬物,使群生何以仰照!’今貴賤失位,非常久之道。”
對此,李淵對答道:“昔漢光武與嚴子陵共寢,嚴子陵加足於帝腹。今諸公皆名德舊齒,平生親友,宿昔之歡,何可忘也。公勿以為嫌!”
戊寅,隋安陽令呂瑉以相州來降,以為相州刺史。
而李淵正式建立李唐王朝之後,則開始大肆封賞李氏族親以擴展李唐王朝的勢力。
己卯,祔四親廟主。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曰宣簡公;皇曾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後;皇考元王曰元皇帝,廟號世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後;追諡發妻竇靈朧曰穆皇後。每歲祀昊天上帝、皇地礻氏、神州地礻氏,以景帝配,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庚辰,立世子李建成為皇太子,二子趙公李世民為秦王,四子齊公李元吉為齊王,宗室黃瓜公白駒為平原王,蜀公孝基為永安王,柱國道玄為淮陽王,長平公叔良為長平王,鄭公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神符為襄邑王,柱國德良為新興王,上柱國博叉為隴西王,上柱國奉慈為勃海王。李孝基、李叔良、李神符、李德良,都是李淵伯父的弟弟;李博叉、李奉慈,弟子;李道玄,則是李淵伯父的兄子。
癸未,薛舉寇涇州。以秦王李世民為元帥,將八總管兵以拒之。
李淵還派遣太仆卿宇文明達招慰山東,以永安王李孝基為陝州總管。時天下未定,凡邊要之州,皆置總管府,以統數州之兵。
乙酉,奉隋帝楊侑為酅國公。詔曰:“近世以來,時運遷革,前代親族,莫不誅夷。興亡之效,豈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積等子孫,並付所司,量才選用。”
而東都這邊,聞宇文化及西來,上下震懼。有蓋琮者,上疏請說李密與之合勢拒宇文化及。元文都謂盧楚等曰:“今仇恥未雪而兵力不足,若赦密罪使擊化及,兩賊自鬥,吾徐承其弊。宇文化及既破,李密兵亦疲;又其將士利吾官賞,易可離間,並李密亦可擒也。”盧楚等皆以為然,即以蓋琮為通直散騎常侍,齎敕書賜密,以求讓李密和宇文化及狗咬狗而從中漁利。
丙申,隋信都郡丞東萊麹稜來降,拜冀州刺史。
丁酉,萬年縣法曹武城孫伏伽上表,以為:“隋以惡聞其過亡天下。陛下龍飛晉陽,遠近響應,未期年而登帝位;徒知得之之易,不知隋失之之不難也。臣謂宜易其覆轍,務盡下情。凡人君言動,不可不慎。竊見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獻鷂雛者,此乃少年之事,豈聖主所須哉!又,百戲散樂,亡國淫聲。近太常於民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襲以充妓衣,擬五月五日玄武門遊戲,此亦非所以為子孫法也。凡如此類,悉宜廢罷。善惡之習,朝夕漸染,易以移人。皇太子、諸王參僚左右,宜謹擇其人;其有門風不能雍睦,為人素無行義,專好奢靡,以聲色遊獵為事者,皆不可使之親近也。自古及今,骨肉乖離,以至敗國亡家,未有不因左右離間而然也。願陛下慎之。”李淵省表大悅,下詔褒稱,擢為治書侍禦史,賜帛三百匹,仍頒示遠近。
辛醜,內史令延安靖公竇威薨。以將作大匠竇抗兼納言,黃門侍郎陳叔達判納言。
宇文化及留輜重於滑台,以王軌為刑部尚書,使守之,引兵北趣黎陽。李密將徐世勣據黎陽,畏其軍鋒,以兵西保倉城。宇文化及渡河,保黎陽,分兵圍徐世勣。李密帥步騎二萬,壁於清淇,與徐世勣以烽火相應,深溝高壘,不與宇文化及戰。宇文化及每攻倉城,李密輒引兵以掎其後。李密與宇文化及隔水而語,李密數之曰:“卿本匈奴皁隸破野頭耳,父兄子弟,並受隋恩,富貴累世,舉朝莫二。主上失德,不能死諫,反行弑逆,欲規篡奪。不追諸葛瞻之忠誠,乃為霍禹之惡逆,天地所不容,將欲何之!若速來歸我,尚可得全後嗣。”
聞言,宇文化及默然,俯視良久,瞋目大言曰:“與爾論相殺事,何須作書語邪!”
李密謂從者曰:“宇文化及庸愚如此,忽欲圖為帝王,吾當折杖驅之耳!”宇文化及盛修攻具以逼倉城,徐世勣於城外掘深溝以固守,宇文化及阻塹,不得至城下。徐世勣於塹中為地道,出兵擊之,宇文化及大敗,焚其攻具。
時李密與東都相持日久,又東拒宇文化及,常畏東都議其後。見蓋琮至,大喜,遂上表乞降,請討滅宇文化及以贖罪,送所獲凶黨雄武郎將於洪建,遣元帥府記室參軍李儉、上開府徐師譽等入見。皇泰主楊侗命戮洪建於左掖門外,如斛斯政之法。元文都等以李密降為誠實,盛飾賓館於宣仁門東。皇泰主楊侗引見儉李等,以李儉為司農卿,徐師譽為尚書右丞,使具導從,列鐃吹,還館,玉帛酒饌,中使相望。冊拜李密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行軍元帥、魏國公,令先平化及,然後入朝輔政。以徐世勣為右武候大將軍。仍下詔稱李密忠款,且曰:“其用兵機略,一稟魏公節度。”
元文都等喜於和解,謂天下可定,於上東門置酒作樂,自段達已下皆起舞。王世充作色謂起居侍郎崔長文曰:“朝廷官爵,乃以與賊,其誌欲何為邪!”文都等亦疑王世充欲以城應宇文化及,由是有隙,然猶外相彌縫,陽為親善。
秋,七月,皇泰主楊侗遣大理卿張權、鴻臚卿崔善福賜李密書曰:“今日以前,鹹共刷蕩;使至以後,彼此通懷。七政之重,佇公匡弼;九伐之利,委公指揮。”權等既至,李密北麵拜受詔書。既無西慮,悉以精兵東擊宇文化及。李密知宇文化及軍糧且盡,因偽與和;宇文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李密饋之。會李密下有人獲罪,亡抵宇文化及,具言其情,宇文化及大怒;其食又盡,乃渡永濟渠,與李密戰於童山之下,自辰達酉;李密為流矢所中,墮馬悶絕,左右奔散。追兵且至,唯秦叔寶獨捍衛之,李密由是獲免。秦叔寶複收兵與之力戰,宇文化及乃退。宇文化及入汲郡求軍糧,又遣使拷掠東郡吏民以責米粟。王軌等不堪其弊,遣通事舍人許敬宗詣李密請降;李密以王軌為滑州總管,以許敬宗為元帥府記室,與魏征共掌文翰。許敬宗則是陳隋兩朝忠義名臣許善心之子。
房公蘇威在東郡,隨眾降李密,李密以其隋氏大臣,虛心禮之。蘇威見李密,初不言帝室艱危,唯再三舞蹈,稱“不圖今日複睹聖明!”時人鄙之。宇文化及聞王軌叛,大懼,自汲郡引兵欲取以北諸郡,其將陳智略帥嶺南驍果萬餘人,樊文超帥江淮排,張童兒帥江東驍果數千人,皆降於李密。宇文化及猶有眾二萬,北趣魏縣;李密知其無能為,西還鞏洛,留徐世勣以備之。
乙巳,宣州刺史周超擊硃粲,敗之。
丁未,梁師都寇靈州,驃騎將軍藺興粲擊破之。
突厥闕可汗遣使內附。初,闕可汗附於李軌;隋西戎使者曹瓊據甘州誘之,乃更附曹瓊,與之拒李軌;為李軌所敗,竄於達鬥拔穀,與吐穀渾相表裏,至是內附,李淵厚加慰撫。尋為李軌所滅。
薛舉進逼高墌,遊兵至於豳、岐,秦王李世民深溝高壘不與戰。會李世民得瘧疾,委軍事於長史、納言劉文靜、司馬殷開山,且戒之曰:“薛舉懸軍深入,食少兵疲,若來挑戰,慎勿應也。俟吾疾愈,為君等破之。”
殷開山退,謂劉文靜曰:“王慮公不能辦,故有此言耳。且賊聞王有疾,必輕我,宜曜武以威之。”乃陳於高墌西南,恃眾而不設備。舉潛師掩其後,壬子,戰於淺水原,八總管皆敗,士卒死者什五六,大將軍慕容羅睺、李安遠、劉弘基皆沒,李世民引兵還長安。薛舉遂拔高墌,收唐兵死者為京觀;劉文靜等皆坐除名。
乙卯,榆林賊帥郭子和遣使來降。以為靈州總管。
李密每戰勝,輒遣使告捷於皇泰主。隋人皆喜,王世充獨謂其麾下曰:“元文都輩,刀筆吏耳,吾觀其勢,必為李密所擒。且吾軍士屢與李密戰,沒其父兄子弟,前後已多,一旦為之下,吾屬無類矣!”欲以激怒其眾。元文都聞之,大懼,與盧楚等謀因王世充入朝,伏甲誅之。段達性庸懦,恐事不就,遣其婿張誌以盧楚等謀告王世充。
戊午夜三鼓,王世充勒兵襲含嘉門。元文都聞變,入奉皇泰主楊侗禦乾陽殿,陳兵自衛,命諸將閉門拒守。將軍跋野綱將兵出,遇王世充,下馬降之。將軍費曜、田闍戰於門外,不利。元文都自將宿衛兵欲出玄武門以襲其後,長秋監段瑜稱求門鑰不獲,稽留遂久。天且曙,元文都引兵複欲出太陽門逆戰,還至乾陽殿,王世充已攻太陽門得入。皇甫無逸棄母及妻子,斫右掖門,西奔長安。盧楚匿於太官署,王世充之黨擒之,至興教門,見王世充,王世充令亂斬殺之;進攻紫微宮門。皇泰主楊侗使人登紫微觀。問:“稱兵欲何為?”王世充下馬謝曰:“元文都、盧楚等橫見規圖;請殺元文都,甘從刑典。”段達乃令將軍黃桃樹執送元文都。元文都顧謂皇泰主曰:“臣今朝死,陛下夕及矣!”
皇泰主楊侗慟哭遣之,出興教門,亂斬如盧楚,並殺盧、元諸子。段達又以皇泰主楊侗命開門納王世充,王世充悉遣人代宿衛者,然後入見皇泰主楊侗於乾陽殿。皇泰主楊侗謂王世充曰:“擅相誅殺,曾不聞奏,豈為臣之道乎!公欲肆其強力,敢及我邪!”王世充拜伏流涕謝曰:“臣蒙先皇采拔,粉骨非報。元文都等苞藏禍心,欲召李密以危社稷,疾臣違異,深積猜嫌;臣迫於救死,不暇聞奏。若內懷不臧,違負陛下,天地日月,實所照臨,使臣闔門殄滅,無複遺類。”詞淚俱發。
皇泰主楊侗以為誠,引令升殿,與語久之,因與俱入見皇太後;王世充被發為誓,稱不敢有貳心。乃以王世充為左仆射、總督內外諸軍事。比及日中,捕獲趙長文、郭文懿,殺之。然後巡城,告諭以誅元、盧之意。王世充自含嘉城移居尚書省,漸結黨援,恣行威福。用兄王世惲為內史令,入居禁中,子弟鹹典兵馬,分政事為十頭,悉以其黨主之,勢震內外,莫不趨附,皇泰主楊侗拱手而已。至此,東都洛陽的皇泰主楊侗實則是王世充控製下的傀儡皇帝。
李密將入朝,至溫,聞元文都等死,乃還金墉。東都大饑,私錢濫惡,太半雜以錫環,其細如線,米斛直錢八九萬。
初,李密嚐受業於儒生徐文遠。徐文遠為皇泰主國子祭酒,自出樵采,為李密軍所執;李密令徐文遠南麵坐,備弟子禮,北麵拜之。徐文遠曰:“老夫既荷厚禮,敢不盡言!未審將軍之誌欲為伊、霍以繼絕扶傾乎?則老夫雖遲暮,猶願盡力;若為莽、卓,乘危邀利,則無所用老夫矣!”李密頓首曰:“昨奉朝命,備位上公,冀竭庸虛,匡濟國難,此密之本誌也。”
徐文遠曰:“將軍名臣之子,失塗至此,若能不遠而複,猶不失為忠義之臣。”及王世充殺元文都等,李密複問計於徐文遠。徐文遠曰:“王世充亦門人也,其為人殘忍褊隘,既乘此勢,必有異圖,將軍前計為不諧矣。非破王世充,不可入朝也。”李密曰:“始謂先生儒者,不達時事,今乃坐決大計,何其明也!”
庚申,李淵詔隋氏離宮遊幸之所並廢之,廢絕前隋亭台樓閣、宮苑樓宇。
戊辰,遣黃台公瑗安撫山南。
己巳,以隋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為刑部尚書。隋河間郡丞王琮守郡城以拒群盜,竇建德攻之,歲餘不下;聞楊廣凶問,帥吏士發喪,乘城者皆哭。竇建德遣使吊之,王琮因使者請降,竇建德退舍具饌以待之。王琮言及隋亡,俯伏流涕,竇建德亦為之泣。諸將曰:“王琮久拒我軍,殺傷甚眾,力盡乃降,請烹之。”竇建德曰:“王琮,忠臣也,吾方賞之以勸事君,奈何殺之!往在高雞泊為盜,容可妄殺人;今欲安百姓,定天下,豈得害忠良乎!”乃徇軍中曰:“先與王琮有怨敢妄動者,夷三族!”以王琮為瀛州刺史。於是河北郡縣聞之,爭附於竇建德。
先是,竇建德陷景城,執戶曹河東張玄素,將殺之,縣民千餘人號泣請代其死,曰:“戶曹清慎無比,大王殺之,何以勸善!”竇建德乃釋之,以為治書侍禦史,固辭;及江都敗,複以為黃門侍郎,張玄素乃起。饒陽令宋正本,博學有才氣,說竇建德以定河北之策,竇建德引為謀主。竇建德定都樂壽,命所居曰金城宮,備置百官。
八月,薛舉遣其子薛仁果進圍寧州,刺史胡演擊卻之。郝瑗言於舉曰:“今唐兵新破,關中騷動,宜乘勝直取長安。”薛舉然之,會有疾而止。辛巳,薛舉卒。太子薛仁果立,居於折墌城,諡薛舉曰武帝。
李淵欲與李軌共圖秦、隴,遣使潛詣涼州,招撫之,與之書,謂之堂弟。李軌大喜,遣其弟李懋入貢。上以李懋為大將軍,命鴻臚少卿張俟德冊拜李軌為涼州總管,封涼王。
初,朝廷以安陽令呂瑉為相州刺史,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為岩州刺史。王德仁由是怨憤,甲申,誘山東大使宇文明達入林慮山而殺之,叛歸王世充。
已醜,李淵以秦王李世民為元帥,擊薛仁果。
丁酉,臨洮等四郡來降。
而此時,在阿姮的安排授意下,阿姮的江南陳朝舊部心腹、隋江都太守陳稜求得楊廣之柩,取宇文化及所留輦輅鼓吹,粗備天子儀衛,暫時改葬楊廣於江都宮西吳公台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瘞於帝塋之側。宇文化及之發江都也,以杜伏威為曆陽太守;杜伏威不受,仍上表於隋,皇泰主楊侗拜伏威為東道大總管,封楚王。沈法興亦上表於皇泰主楊侗。自稱大司馬、錄尚書事、天門公,承製置百官,以陳杲仁為司徒,孫士漢為司空,蔣元超為左仆射,殷芊為左丞,徐令言為右丞,劉子翼為選部侍郎,李百藥為府椽。
九月,隋襄國通守陳君賓來降,拜邢州刺史。
虞州刺史韋義節攻隋河東通守堯君素,久不下,軍數不利;壬子,以工部尚書獨孤懷恩代之。
初,李密既殺翟讓,頗自驕矜,不恤士眾;倉粟雖多,無府庫錢帛,戰士有功,無以為賞;又厚撫初附之人,眾心頗怨。徐世勣嚐因宴會刺譏其短;李密不懌,使徐世勣出鎮黎陽,雖名委任,實亦疏之。
李密開洛口倉散米,無防守典當者,又無文券,取之者隨意多少;或離倉之後,力不能致,委棄衢路,自倉城至郭門,米厚數寸,為車馬所轥踐;群盜來就食者並家屬近百萬口,無甕盎,織荊筐淘米,洛水兩岸十裏之間,望之皆如白沙。李密喜,謂賈閏甫曰:“此可謂足食矣!”賈閏甫對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今民所以繈負如流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而有司曾無愛吝,屑越如此!竊恐一旦米盡民散,明公孰與成大業哉!”李密謝之,即以賈閏甫判司倉參軍事。
李密以東都兵數敗微弱,而將相自相屠滅,謂朝夕可平。王世充既專大權,厚賞將士,繕治器械,亦陰圖取李密。時隋軍乏食,而李密軍少衣,王世充請交易,李密難之;長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勸李密許之。先是,東都人歸李密者,日以百數;既得食,降者益少,李密悔而止。
李密破宇文化及還,其勁卒良馬多死,士卒疲病。王世充欲乘其弊擊之,恐人心不壹,乃詐稱左軍衛士張永通三夢周公,令宣意於王世充,當勒兵相助擊賊。乃為周公立廟,每出兵,輒先祈禱。王世充令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王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皆請戰。王世充簡練精銳得二萬餘人,馬二千餘匹,壬子,出師擊李密,旗幡之上皆書永通字,軍容甚盛。癸醜,至偃師,營於通濟渠南,作三橋於渠上。李密留王伯當守金墉,自引精兵出偃師北,阻邙山以待之。
李密召諸將會議,裴仁基曰:“王世充悉眾而至,洛下必虛,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東,簡精兵三萬,傍河西出以逼東都。王世充還,我且按甲;王世充再出,我又逼之。如此,則我有餘力,彼勞奔命,破之必矣。”李密曰:“公言大善。今東都兵有三不可當:兵仗精銳,一也;決計深入,二也;食盡求戰,三也。我但乘城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欲鬥不得,求走無路,不過十日,王世充之頭可致麾下。”陳智略、樊文超、單雄信皆曰:“計王世充戰卒甚少,屢經摧破,悉已喪膽。《兵法》曰‘倍則戰’,況不啻倍哉!且江、淮新附之士,望因此機展其勳效;及其鋒而用之,可以得誌。”於是諸將喧然,欲戰者什七八,李密惑於眾議而從之。裴仁基苦爭不得,擊地歎曰:“公後必悔之!”魏征言於長史鄭頲曰:“魏公雖驟勝,而驍將銳卒多死,戰士心怠,此二者難以應敵。且王世充乏食,誌在死戰,難與爭鋒,未若深溝高壘以拒之,不過旬月,王世充糧盡,必自退,追而擊之,蔑不勝矣。”鄭頲曰:“此老生之常談耳。”魏征曰:“此乃奇策,何謂常談!”拂衣而起。
程知節將內馬軍與李密同營在北邙山上,單雄信將外馬軍營於偃師城北。王世充遣數百騎渡通濟渠攻雄信營,李密遣裴行儼與程知節助之。裴行儼先馳赴敵,中流矢,附於地;程知節救之,殺數人,王世充軍披靡,乃抱裴行儼重騎而還;為王世充騎所逐,刺槊洞過,程知節回身捩折其槊,兼斬追者,與裴行儼俱免。會日暮,各斂兵還營。李密驍將孫長樂等十餘人皆被重創。
李密新破宇文化及,有輕王世充之心,不設壁壘。王世充夜遣二百餘騎潛入北山,伏溪穀中,命軍士皆秣馬蓐食。甲寅旦,將戰,王世充誓眾曰:“今日之戰,非直爭勝負;死生之分,在此一舉。若其捷也,富貴固所不論;若其不捷,必無一人獲免。所爭者死,非獨為國,各宜勉之!”遲明,引兵薄李密。李密出兵應之,未及成列,王世充縱兵擊之。王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出入如飛。王世充先索得一人貌類李密者,縛而匿之。戰方酣,使牽以過陳前,噪曰:“已獲李密矣!”士卒皆呼萬歲。其伏兵發,乘高而下,馳壓李密營,縱火焚其廬舍。李密眾大潰,其將張童仁、陳智略皆降,李密與萬餘人馳向洛口。
王世充夜圍偃師;鄭頲守偃師,其部下翻城納王世充。初,王世充家屬在江都,隨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隨王軌入李密,李密留於偃師,欲以招王世充。及偃師破,王世充得其兄王世偉、子王玄應、王虔恕、王瓊等,又獲李密將佐裴仁基、鄭頲、祖君彥等數十人。王世充於是整兵向洛口,得邴元真妻子、鄭虔象母及密諸將子弟,皆撫慰之,令潛呼其父兄。
初,邴元真為縣吏,坐贓亡命,從翟讓於瓦岡;讓以其嚐為吏,使掌書記。及李密開幕府,妙選時英,翟讓薦邴元真為長史;李密不得已用之,行軍謀畫,未嚐參預。李密西拒王世充,留邴元真守洛口倉。邴元真性貪鄙,宇文溫和李密說道:“不殺邴元真,必為公患。”李密不應。邴元真知之,陰謀叛李密;楊慶聞之,以告李密,李密固疑焉。至是,李密將入洛口城,邴元真已遣人潛引王世充矣。李密知而不發,因與眾謀,待王世充兵半濟洛水,然後擊之。王世充軍至,李密候騎不時覺,比將出戰,王世充軍悉已濟矣。單雄信等又勒兵自據;李密自度不能支,帥麾下輕騎奔虎牢,邴元真遂以城降。
初,單雄信驍捷,善用馬槊,名冠諸軍,軍中號曰“飛將”。房彥藻以單雄信輕於去就,勸李密除之;李密愛其才,不忍也。及李密失利,單雄信遂以所部降王世充。
李密將如黎陽,有人說道:“殺翟讓之際,徐世勣幾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時王伯當棄金墉保河陽,李密自虎牢歸之,引諸將共議。李密欲南阻河,北守太行,東連黎陽,以圖進取。諸將皆曰:“今兵新失利,眾心危懼,若更停留,恐叛亡不日而盡。又人情不願,難以成功。”
李密曰:“孤所恃者眾也,眾既不願,孤道窮矣。”欲自刎以謝眾。王伯當抱李密號絕,眾皆悲泣,李密複曰:“諸君幸不相棄,當共歸關中;李密身雖無功,諸君必保富貴。”府掾柳燮曰:“明公與唐公同族,兼有疇昔之好;雖不陪起兵,然阻東都,斷隋歸路,使唐公不戰而據長安,此亦公之功也。”眾鹹曰:“然。”李密又謂王伯當曰:“將軍室家重大,豈複與孤俱行哉!”王伯當曰:“昔蕭何盡帥子弟以從漢王,王伯當恨不兄弟俱從,豈以公今日失利遂輕去就乎!縱身分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激,從李密入關者凡二萬人。於是李密之將帥、州縣多降於隋。硃粲亦遣使降隋,皇泰主楊侗以硃粲為楚王。
甲寅,秦州總管竇軌擊薛仁果,不利;驃騎將軍劉感鎮涇州,薛仁果圍之。城中糧盡,感殺所乘馬以分將士,感一無所啖,唯煮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城垂陷者數矣,會長平王李叔良將士至涇州,薛仁果乃揚言食盡,引兵南去;乙卯,又遣高墌人偽以城降。李叔良遣劉感帥眾赴之,己未,至城下,扣城中人曰:“賊已去,可逾城入。”劉感命燒其門,城上下水灌之。劉感知其詐,遣步兵先還,自帥精兵為殿。俄而城上舉三烽,薛仁果兵自南原大下,戰於百裏細川,唐軍大敗,感為薛仁果所擒。薛仁果複圍涇州,令劉感語城中雲:“援軍已敗,不如早降。”劉感許之,至城下,大呼曰:“逆賊饑餒,亡在朝夕,秦王帥數十萬眾,四麵俱集,城中勿優,勉之!”薛仁果怒,執劉感,於城旁埋之至膝,馳騎射之;至死,聲色逾厲。李叔良嬰城固守,僅能自全。
庚申,隴州刺史陝人常達擊薛仁果於宜祿川,斬首千餘級。
李淵遣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鄭元璹以女妓遺始畢可汗咄吉以拉攏聯合突厥。壬戌,始畢可汗咄吉複遣骨咄祿特勒來。
癸亥,白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曆》成,奏上,行之。
薛仁果屢攻常達,不能克,乃遣其將仵士政以數百人詐降,常達厚撫之。乙醜,仵士政伺隙以其徒劫常達,擁城中二千人降於薛仁果。常達見薛仁果,詞色不屈,薛仁果壯而釋之。奴賊帥張貴謂常達曰:“汝識我乎?”常達曰:“汝逃死奴賊耳!”張貴怒,欲殺之,人救之,獲免。
辛未,唐帝李淵追諡他的親表弟、隋太上皇楊廣為寓意極其不好的煬帝。李唐王朝通過抹黑前朝皇帝楊廣自然也是為自己的政權合法性塗脂抹粉、加以粉飾。
雖然隋朝正式給楊廣上的廟號帝號是大隋世祖明皇帝,楊廣理應被稱為“隋明帝”,但因為李唐王朝是曆史勝利者而掌握了曆史,李唐王朝編修前朝隋史,故而李唐王朝給楊廣所追諡的“隋煬帝”稱呼的影響力和知名度遠遠大於隋朝本身為楊廣所諡的“隋明帝”而使楊廣以“隋煬帝”而非“隋明帝”而廣為人知。
而楊廣遇弑之後,天下亂局的另一邊,宇文化及終於按奈不住開始建國稱帝了。
至魏縣,張愷等謀去之;事覺,宇文化及殺之。此時,宇文化及腹心稍盡,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聚酣宴,奏女樂。
酒醉之際,宇文化及還無恥無理地埋怨二弟宇文智及:“我初不知,由汝為計,強來立我。今所向無成,士馬日散,負弑君之名,天下所不容。今者滅族,豈不由汝乎!”持其兩子宇文承基、宇文承趾而泣。
聞言,宇文智及則怒道:“事捷之日,初不賜尤,及其將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竇建德!”數相鬥鬩,言無長幼;醒而複飲,以此為恒。其眾多亡,宇文化及自知必敗,歎曰:“人生固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宇文化及再不演什麽賢良忠臣、徹底撕去最後一層矯飾的傀儡皇帝遮羞布而直接登基為帝。於是宇文化及當即鴆殺秦王楊浩,即皇帝位於魏縣,國號許,改元天壽,署置百官。
而宇文化及此時已經自覺時日無多、眾叛親離,日日隻是笙歌醉酒、真正荒淫無道。可在宇文化及登基為帝、建立大許帝國的最初,他卻沒有忘記他心心念念的佳人阿姮。他登基為帝建立大許帝國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立阿姮為大許皇後,而後才是立他和發妻獨孤寧然所生的嫡長子宇文承基為大許太子。
而在宇文化及正式登基稱帝、建立大許王朝的前一日,他先頒布了立阿姮為皇後、立嫡長子宇文承基為太子的詔書,昭告天下次日舉行登基大典和為阿姮舉行封後大典。
而在這登基大典和封後大典的前一夜,宇文化及則是興致勃勃、歡喜情濃地走到了阿姮的寢殿之內,再忍不住不和阿姮共度春宵。
這一夜,阿姮還是被宇文化及死死囚禁在內殿裏,宇文化及一身錦衣、瀟灑倜儻地走入內殿,望著坐在梳妝台前癡癡凝望手上瓊華珮的阿姮輕佻一笑:“姮兒,今晚的飲食可還可口嗎?此處魏縣雖是北地而非江南,可我可是特意讓從江都隨行帶著的江南廚子特意為你而做的精致江南飲食,你可還喜歡?”
麵對宇文化及的這番“體貼”發問,阿姮把瓊華珮緊緊係回腰間,恨恨轉頭望著宇文化及橫眉冷對:“宇文化及,你還要臉嗎?你不但弑君犯上、枉負國恩、毫無忠義、弑君篡位、非法稱帝,你還拋棄發妻、如此無情!你的發妻獨孤寧然陪伴你多年、為你生兒育女,而今你竟然要立我為皇後而拋棄你的發妻?你這般不忠不義、無恥至極地建立許朝隻會讓天下人唾棄鄙夷、絕不可能長久;你這般拋妻傷子更是自損天和!”
宇文化及本是十分歡愉地笑望著嬌美如玉、清麗姝色的阿姮,可聽到阿姮這番怨懟,宇文化及的臉也不由得沉了下來:“陳姮,你不要給臉不要!我宇文化及這般寵幸你是你的無上榮幸你明白嗎!若不是我宇文化及憐香惜玉地保護你,你早和楊廣一起死在江都兵變裏了、還能這般剛烈地和我辯駁?我宇文化及就是不忠不義、無情無義又如何!我宇文化及就是隨心所欲做我所愛之事,誰能奈之我何!那獨孤寧然當年是獨孤皇後的侄女、是父親母親強行為我娶的貴族千金,我宇文化及一點都不喜歡!我宇文化及一生閱女無數,可唯獨對你陳姮動心,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是愛你,我就是要立你陳姮為我宇文化及獨一無二的大許皇後又如何!曾經楊廣在世時,他為保護你而為你偽造蕭姮的假身份立你為大隋蕭嬪;如今我一樣延續你蕭姮的假身份、而不透露你陳朝長寧公主陳姮的真實身份來保護你,但我立你為我大許獨尊的大許皇後啊!你又有什麽不知足的?我就是要讓全天下都知道,前隋的蕭嬪娘娘如今是我大許的皇後,楊廣的天下和女人我宇文化及全部都占有得到了哈哈哈!”
麵對宇文化及此番無賴無恥至極的言論,阿姮怒然起身,暗自握緊袖間的匕首冷冷靠近宇文化及:“呸!知足?榮幸?被你宇文化及這種無恥無賴糾纏才是我陳姮此生最大的不幸!我陳姮一生,曾外祖父是梁武帝、父親是陳宣帝、哥哥是陳後主、夫君是大隋天子,我曾經是大陳鎮國長寧公主、而今是尊如皇後的大隋蕭嬪,我生長於皇室後庭一世,什麽富貴榮華、潑天富貴沒見過,又怎麽會稀罕你一個區區偽許政權的皇後之位?你殺我至愛夫君楊廣、顛覆我大隋大業,我陳姮與你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誓死不共戴天!宇文化及,你等著,遲早有一日,我一定會親手把你梟首以慰廣郎在天之靈!你這等無恥無賴沒有絲毫資格和廣郎相提並論!你不配!”
麵對阿姮的此番豔若桃李、冷若冰霜,宇文化及怒極反笑,一把就把阿姮的攬在懷內,一指挑著阿姮的下巴:“好啊,好啊!我宇文化及最喜歡姮兒你的剛烈倔強了,那你來啊!”
“你無恥虛偽至極!你就不怕把我留在身邊我找盡各種機會殺了你嗎!”麵對宇文化及的此番摟抱調戲,阿姮死死掙紮、動彈不得,隻能暗中握緊了袖中的匕首準備刺殺宇文化及。
麵對阿姮的這番威脅,宇文化及更是摩挲著阿姮的玉臉玉頸,哈哈大笑:“我的美人兒啊,你以為我宇文化及這麽多年在政治漩渦中心活下來是白活的嗎?所有飲食起居我自有一套防範方法,固然你聰慧,可我宇文化及也不傻啊。你可沒那麽容易想傷到我啊。”
“是嗎?那就試試看吧!”宇文化及語罷,阿姮反手就從袖中拔出雪亮的匕首與宇文化及展開近身搏鬥、企圖刺殺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雖然無賴,但武功真的不差。阿姮剛出手企圖刺殺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就迅速反應、快快躲開了阿姮的進攻而與阿姮展開激烈的近身格鬥。阿姮武功高強,正常情況下與宇文化及不相上下、甚至要勝過宇文化及,可今日阿姮不知怎麽的、四肢無力,和宇文化及打鬥了幾個回合之後就漸漸無力、身子軟了下來。
麵對阿姮的如此仇恨掙紮,宇文化及更是大笑:“哈哈哈!姮兒,要臉是你的事,為了得到你,我宇文化及發動了江都兵變、滅了大隋建立了大許,我才不要臉呢!而今我什麽都沒有,就剩姮兒你了,我怎麽能不盡興享受呢!我的皇後啊……”
阿姮原來打算利用待在宇文化及近身的機會刺殺宇文化及,但現在看來以宇文化及的精明機警和對自己的牢牢控製難以實行。於是,除掉宇文化及隻能依靠外援了。而今天下雖然十幾路反王,但真正有實力的勢力不過是西北的李淵、漠北的突厥、北部的竇建德、中北部的宇文化及、中原的李密、中原的王世充、江南的她和江南的蕭銑這八股勢力。她雖然通過舊部沈法興而牢牢掌控江南勢力,但單憑她手下的這股勢力,她尚且無法直接動搖宇文化及的勢力。於是阿姮生出計謀,趁著此時宇文化及完事之後的酣睡,她漏夜寫出六封特別有針對性的密信以拉攏李淵、突厥、竇建德、李密、王世充、蕭銑這六方勢力以試圖結成共同誅殺宇文化及的複仇同盟。宇文化及背負著弑殺楊廣的弑君罪名,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任何一方反王誅殺宇文化及都能夠為其日後政權的合法性添加有力保障,故而這六方勢力都有共同誅殺宇文化及的足夠動機,隻看他們有沒有合適的兵力和時機了。在漏夜寫完這六封結盟誅殺宇文化及的密信之後,阿姮悄悄命心腹璿璣分別送到李淵、突厥、竇建德、李密、王世充、蕭銑這六方勢力之處,以待回複以共同誅殺宇文化及複仇。隻不過,在此結盟外援到來之前,阿姮不得不為了保全性命報仇和保全蕭縈、璿璣、賀蘭璧月三人的性命而暫時委屈委身宇文化及身邊。
璿璣的至愛夫君獨孤盛就在宇文化及發動的江都兵變中為護衛楊廣而死,故而宇文化及也算璿璣的殺夫仇人,璿璣和阿姮一樣恨宇文化及入骨、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故而璿璣自然會把此拉攏誅殺宇文化及的複仇聯盟之事安排妥當的。
而當阿姮把這六封共同誅殺宇文化及的結盟密信寫好再交給璿璣秘密送出去之後,天剛好亮,宇文化及剛好從床上醒來,斜靠在床榻上望著坐在梳妝台前的阿姮慵懶笑道:“皇後,怎麽,昨夜春宵之後今日還這麽有精神呢?是不是很期待今日我們帝後二人的登基封後大典啊?”
麵對宇文化及的此番調笑,阿姮冷若冰霜、置若罔聞,隻是兀自攥緊手中握著的瓊華珮悵然出神。
已然得到阿姮的宇文化及自然是心情舒暢、心滿意足,於是他也不管阿姮的冷漠至極,而是兀自望著阿姮孟浪調情道:“姮兒,果然你是我這麽多年癡情的可人兒。我宇文化及一生得你,也不枉我弑君謀反、建立大許王朝了!往後餘生,隻要能日日把你擁在懷中醒來,我宇文化及便是餘生無悔了!”
麵對宇文化及的此番“癡情深情”,阿姮沒有絲毫感動,而是冷冷回首,漠然至極地回望著宇文化及一字一句吐出心底最深的仇恨怨念:“宇文化及,你殺我至愛夫君,毀我大隋大業,濫殺無辜,塗炭生靈,欺侮強占我,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親手砍下你的頭、將你挫骨揚灰!”
“姮兒,你再怎麽不甘也不得不承認曾經楊廣有的大隋天下和你都歸我了,哈哈哈!來人,伺候朕和皇後起身換裝!”麵對阿姮的如此冷漠剛烈,宇文化及不以為怒,反而是更加欣賞喜歡,也不理阿姮的冷冷毒誓,而是起身呼喚宮女進來伺候他們“帝後夫妻”二人洗漱換裝、盛裝打扮以為今日的登基和封後大典。
阿姮雖然極其憤恨不願,但在宇文化及的強迫下,阿姮還是被宇文化及強行按上皇後的盛裝服冠,被他強行逼迫與他並肩參加大許王朝的登基和封後大典。而為了刺激阿姮,封後大典上宇文化及逼阿姮所戴的後冠正是楊廣生前特意為阿姮打造的精美絕倫的十三鈿花樹後冠。此時與宇文化及並肩立於大殿之頂、鳳冠霞帔披身、頭頂著至愛亡夫楊廣生前親手為她定製的十三鈿花樹後冠,阿姮隻覺得全身憤怒悲痛得宛如骨裂爆炸、悲憤交加不能自已。可是此時阿姮已經憤怒悲傷至極、心如死灰,內心萬分悲痛憤怒在表麵上表現出來的卻是無盡的麻木和冷漠。至哀莫大於心死,如是也。
此時如宇文智及、宇文士及、裴虔通、馬文舉、令狐行達等隋朝舊臣見到宇文化及不立他的發妻獨孤寧然為後而反而立先帝楊廣最獨寵鍾愛的蕭嬪阿姮為皇後、強占了先帝楊廣最恩寵鍾愛的至愛女人,震驚得目瞪口呆。但礙於宇文化及的淫威和強權,眾人雖然見到阿姮被立為大許皇後震驚錯愕卻也不敢多言,隻能暫且依禮俯首稱臣。
雖然宇文化及此時已經勢弱,但這個大許王朝的登基封後大典還是舉辦的相當隆重熱烈。宇文化及雖然已經預見到自己時日無多、來日隻怕不得好死,可他此刻執著追逐一生的至愛阿姮的手、把她封為自己的大許皇後而和自己這位大許皇帝並肩接受百官萬民朝賀之時,他這一刻內心則是萬丈豪情、洶湧澎湃,隻覺得做了一個一生值得的絕世美夢、不願醒來。
此刻,宇文化及隻覺得,他這一生有這一日大許江山在握、美人阿姮在懷的登基輝煌一日,他宇文化及終究是不悔活這一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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