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越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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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陸良的人道主義關懷下,於廷寅“深受感動”,不僅將這幾日幾個人的食宿全包,甚至還為眾人添置了幾件衣物。

    “陸總旗,不知道於某究竟犯了何罪?”於廷寅小心翼翼問道。

    陸良騎在馬上,看著坐在馬車上神情忐忑的於廷寅,笑道“於大人,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到了京城,你自然會知曉。”

    於廷寅沉默下來,隻好跟著陸良等人,往那這一生從未有過如此恐懼的京城趕去。

    不幾日,一行人等便進了京城,隻是進了城之後,發現城內的氣氛有些緊張,不時有五城兵馬司的人進入各家商鋪,而後掀起一片慌亂。

    “大人,有些不對勁。”陸奇本小聲道。

    “去打聽一下,這幾日發生什麽事情了。”陸良吩咐道。

    陸奇本下了馬,然後便找了一處剛剛被五城兵馬司的人巡查過的商鋪查探。

    片刻後,陸奇本回來了,對著陸良道“大人,這幾日刑部發生一起越獄案,有案犯殺了獄卒,從刑部大牢逃了出來,皇上大為震怒,正在滿城搜捕。”

    陸良問道“什麽匪徒如此凶狠,竟能從刑部的大牢中越獄?”

    陸奇本道“這個卑職就不太清楚了。”

    陸良說道“算了,先將這於大人押到鎮撫司,結束這趟差事。”

    “是,大人。”陸奇本催促這車夫加快速度。

    錦衣衛北鎮撫司,甚為冷清,沒有多少人進出,待於廷寅下了馬車,陸奇本親自押著他進了詔獄。

    那個於廷寅帶來的車夫卻沒有就此離去,而是找了一處住處,安頓下來,準備打聽自己家大人到底犯了何罪,能不能活,也好回家給夫人一個音訊。

    交了差之後,陸良便鬆了一口氣,雖然不是第一次押解犯人,但卻是第一次捉拿官員,經驗有些生疏,但是倒也順利,將人拿了回來。

    北鎮撫司內,待交了差之後,陸良便可以回家休息兩日。

    自鎮撫司出來後,陸良又在街邊買了幾樣點心,帶著往家中趕去。

    外出十數日,也不知道陸貞娘在家裏如何,歸家心切的陸良穿街入巷,便到了石碑胡同。

    隻是,剛進胡同,就碰到一個熟人。

    “馬大哥,你怎麽在這裏?”陸良看著刑部應捕馬秋風,正站在胡同口徘徊。

    馬秋風見是陸良,露出驚喜,上前說道“陸兄弟,你終於回來了,我每天都在這裏等你的。”

    陸良疑惑道“馬大哥可是有事?”

    馬秋風歎了一口氣,開口道“是有些事,想找陸兄弟幫忙。”

    陸良說道“馬大哥,我剛剛回來,要不然到家裏一敘。”

    馬秋風搖頭說道“還是算了,陸兄弟,馬某如今已不再是刑部應捕了。”

    “馬大哥可是想要加入錦衣衛?”陸良笑著問道。

    “我是有一件事找你幫忙,說實在話,馬某在刑部廝混多年,一個朋友也沒交下,倒是得罪了不少人。”馬秋風看向陸良。

    “馬大哥有什麽事情,但說無妨。”陸良追問道。

    馬秋風又歎了口氣,這才說道“前幾日,刑部有一個賊囚越獄,還殺了幾個弟兄。”

    “這事我有所耳聞,可是與馬大哥有關?”陸良問道。

    馬秋風苦澀一笑,接著道“這刑部越獄的賊囚乃是我拘捕來的,隻是沒想到竟然讓他越獄跑了,不知道什麽人將這件事捅了上去。”

    “皇上知道後,大為震怒,便下旨將刑部司獄張鳳,以及提牢主事曹亨抓了起來,如今正關押在錦衣衛鎮撫司內,整日拷打。”馬秋風接著道。

    陸良又問道“就因為這件事,馬大哥丟了官職?”

    馬秋風歎道“我丟官事小,隻怕是張鳳和曹亨挨不了幾日了。”

    陸良又問道“馬大哥,可是想要救出他們?”

    馬秋風眼神中透著希冀,說道“陸兄弟可有辦法?”

    “辦法嗎,倒是沒有,我明日打聽打聽,看看是什麽情況,馬大哥放心。”陸良回道。

    馬秋風感激道“如今,我也隻能拜托你了,錦衣衛中的其他人我也不認識。”

    陸良又問道“這件事因何而起?”

    馬秋風說道“這個賊囚乃是京畿地區有名的江洋大盜,馬某機緣巧合下,將他在京城內捉拿,關在了刑部大牢內,隻是不知怎地,那天夜裏,竟然被他奪了鑰匙,又殺了幾個弟兄,越獄而去,此事捅到了皇上那裏,龍顏震怒,下詔令錦衣衛將司獄張鳳,提牢主事曹亨,逮捕到鎮撫司責訊拷打,並且還剝奪了巡風主事吳昆半年俸祿,聽說還牽連責罰了刑部尚書周期雍,以及侍郎宋景等人,俱是罰俸三個月。”

    “我也因為受到此事牽連,應捕之職也丟了。”馬秋風道。

    陸良說道“既然馬大哥如今已經沒了生計,不如加入錦衣衛如何?”

    馬秋風便苦著臉,說道“我哪是能加入錦衣衛的料,隻要陸兄弟能幫我將張鳳、曹亨兩個兄弟活著從錦衣衛鎮撫司中救出來,馬某日後定當報答。”

    陸良見馬秋風真把自己當做大救星,便也連連擺手,說道“馬大哥,我盡力而為。”

    馬秋風帶著希冀離開了石碑胡同,留下陸良在風中淩亂。

    回到家中,陸貞娘哭著擁抱著陸良不撒手。

    “貞娘,在家中可有聽話?”陸良放下手中的點心,看著掉眼淚的陸貞娘說道。

    “有,我一直都在等哥哥回來。”陸貞娘雙眼婆娑,用手擦了擦眼睛。

    兄妹二人玩耍了一陣,陸良便到了院子,又給劉金喜的老娘留下些點心,問了安之後這才又出門。

    京城城西,元福宮內的銅鍾敲響,悠揚的鍾聲,傳遍了元福宮。

    自致一真人邵元節歸天之後,這元福宮如今已是陶仲文在掌管著,自打南巡回來之後,陶仲文備受皇帝朱厚熜恩寵,隔三差五便被邀請到紫禁城內,與皇帝打坐齋蘸論道到深夜。

    陸良到了元福宮,此刻已是華燈初上,待見到陶仲文的時候,陸良吃了一驚,問道“仙長,怎麽數月未見,倒是清瘦了許多。”

    陶仲文如今正坐在原先致一真人邵元節的位置上,手中的書籍放下,笑道“小友,多日未見,倒是威風凜凜,氣勢如虹。”

    “仙長,休要取笑我了。”陸良坐在一旁說道。

    “小子今次來,一是,多日未見,看望仙長;二是,有些凡事,還請仙長出手相幫。”陸良說道。

    陶仲文嗬嗬一笑,然後說道“隻怕小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陸良笑了,組織著語言,接著說道“仙長,我師傅與您相識多年,如今他趕往江西,不知何時返京,如今能想到幫我的人,也隻有您了。”

    陶仲文笑道“道兄仙逝,我繼承道兄衣缽,不理紅塵俗世,什麽事情小友需要貧道幫忙?”

    陸良道“此事對仙師來說,易如反掌,我有兩個朋友,刑部司獄張鳳和提牢主事曹亨,如今關押在錦衣衛鎮撫司,特來懇請仙師幫忙。”

    陶仲文閉上眼睛,說道“此事隻怕小友找錯人了,貧道終日修道問仙,紅塵俗世,貧道亦是插不上嘴,況且,押在鎮撫司的人,沒有皇帝旨意,無能為力。”

    陸良看著小桌上的嫋嫋炊煙,陶仲文不願相幫,隻好告辭離去。

    “不過,小友也無須太過擔憂,回去耐心等待。”陶仲文又說道。

    陸良大喜,回首問道“仙長可是願意出手幫忙?”

    陶仲文揮揮手,沒有回應。陸良離去沒多久,便有一個眼睛不太好使的老道人進了屋子,這老道正是與醉道人形影不離的瘋道人。

    “你可是想好了?”瘋道人問道。

    “想好了,師兄離世,那麽這以後的事情便隻能由我代勞了,還需要二位道兄,鼎力相助。”陶仲文閉著眼睛回道。

    “我見那個小鬼,倒是對那個老酒鬼頗為感興趣,隻怕他會發現什麽。”瘋道人側著臉說道。

    “終究也是要選出一人,我看他倒是頗為適合。”陶仲文道。

    “既然如此,那就全倚賴你了。”瘋道人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陶仲文的房間。

    元福宮內,又陷入一片沉靜。

    近段時日,陶仲文頗受皇帝朱厚熜信任,二人時常在西苑之內煉丹,而陶仲文又獻上了一篇不知道從何處搞來的丹方,朱厚熜便見獵心喜,按著丹方不停地試驗煉丹。

    而煉製好的丹藥便頻繁賞賜給嚴嵩試藥,以至於嚴世蕃近段時日都清瘦了一些。

    朝堂上的政事,朱厚熜都交給了內閣和司禮監處置,隻是在軍務大事之上做出批示。

    卻說陸良離開元福宮之後,又想起了張鵬,不知道經過這段時日的修養,病情如何,便又趁著夜色趕往張鵬家。

    雖然貴為太後親族,但是張鵬卻是孑然一身,單獨留在了京城之中,其餘張家族人這些年漸漸搬離了京城,隻因如今兩位曾經權勢熏天的國舅爺一人死,一人還關在大佬裏麵,張老太後式微,隻怕歸天之後,

    張鵬住在靠近城南的一處民宅內,好在陸良識得路,找了幾條街巷,便到了張鵬家。

    叩響門環,不時便有一個人問道“誰啊,這麽晚還上門?”

    “成同,我是陸良,快開門。”陸良在外麵應道。

    院門打開,便見成同探頭探腦向外麵張望,見真是陸良,放下戒備之心,請他入內。

    陸良進了院子,問道“你怎麽在這?”

    成同仍是一副男裝打扮,回道“我怎麽就不能在這?”

    “張大哥的傷勢如何了?”陸良問道。

    成同說道“好了一多半,隻是,好像腦子壞掉了。”

    “腦子壞掉了?”陸良擔心,是不是被打壞了,又接著問道“張大哥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盯著一個地方發呆,不愛說話。”成同回道。

    “帶我去看看。”

    陸良隨著成同進了正房,便見床榻上躺著張鵬,雖然去除了繃帶,但是張鵬卻是毫無反應。

    “張大哥,我是陸良,我來看你了。”陸良小聲叫他。

    隻見張鵬翻了一個身子,眼睛看向陸良,卻是不開口講話,直勾勾看著陸良。

    “腦子真壞了?”陸良嘀咕了一句,然後又說道“張大哥,你還認得我麽,我是陸良啊。”

    半晌,張鵬用著嘶啞的聲音說道“陸良。”

    “是我,張大哥,你好些沒有?”陸良說道。

    “殺……殺……錢六!”張鵬眼中帶著恨意。

    “好,殺錢六,等張大哥將養好了傷勢,你我兄弟二人,找個機會,做了那錢六。”陸良回道。

    張鵬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出了房間,成同說道“張大哥現在每天就念叨著殺人,有時候我都害怕。”

    陸良看著眼前這個仍是女扮男裝的成同,說道“此事不急,你好好照顧張大哥,我明日再來探望他。”

    “那個,銀子不夠了。”成同撓了撓頭,說道。

    陸良問道“五兩銀子,可夠兩三個月用,怎麽才短短數日便花沒了?”

    “這不是有病人麽,醫藥費,再加上什麽還要吃飯,不得花錢啊。”成同說道。

    “再說了,天天照顧張大哥,我的工錢還沒算在裏麵呢。”成同小嘴嘟囔道。

    陸良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想要摸出點錢來給她,成同卻一把搶過錢袋,用手掂量了一下,眼睛放亮,說道“夠了,夠了,我送大人。”

    陸良卻是腳步沒動,說道“給我留點錢啊。”

    “小氣。”成同從錢袋裏摸出一小塊碎銀子,扔給陸良,說道“這些夠不夠?”邊說便把錢袋塞進了自己的懷裏。

    陸良拿著這塊比小母手指甲大不了多少的銀子,無奈笑笑,便出了張鵬的院子。

    成同望著陸良遠去的背影,從懷中摸出錢袋,舌頭不自覺的舔了一下嘴唇,眉開眼笑地將門關上,回了自己的屋子。

    陸良借著夜色,走在路上,涼風習習,吹走了身上的疲倦,竟有些困意。

    暮鼓早已敲響,大街上,靜悄悄地,偶爾碰見巡城兵卒,亮出腰牌之後,便放行。

    轉過一條街道,突然喊殺聲大起,陸良停住腳步,一支高舉著火把的隊伍漸漸轉了出來,而在這隊人馬的前麵,一個披頭散發的大漢,不停地奔跑,來到了陸良麵前,陡然停住腳步,將身上的一個竹筒扔給陸良,手持雙刀,豁然轉身大叫道“將此物交於夏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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