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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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伯溫奉旨南征,低調到了兩廣總督府,但是兩廣的地方官員早已是悉數盡知。
休息兩日後,毛伯溫便頻繁召見兩廣地區的大小官吏,先是了解民情,再就是問詢大藤峽侯公丁叛逆造反攻城殺官之事,對於征討安南莫登庸隻字不提,似乎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而城外,鹹寧侯仇鸞亦是夜夜笙歌,玩的不亦樂乎,似乎征討安南之事也與他無關。
兩廣的地方官都是摸不著頭腦,但俱是夾起尾巴做人,生怕被毛伯溫翻出什麽陳年舊賬,斷送了大好前程。
這一日,毛伯溫又將廣西副使翁萬達尋來,仔細詢問平定大藤峽侯公丁叛亂的詳細經過。
要說起這大藤峽亂民殺官造反一事,就不能不提起大明製定的改土歸流之策。
自大明洪武初年,廣西初定,便設置官員,以改土歸流之策治理廣西,又以鹽政之策控製地方。
隻是各地土司之間本就互有矛盾,加之地方官吏貪瀆,強搶民田,又用鹽政等手段,控製不產食鹽的廣西等地,致使民生艱難,百姓難以為繼,是以自洪武年間,大藤峽等地叛亂不斷。
期間,最大的叛亂有洪武十九年至二十八年期間,瑤民羅祿山殺官造反。
永樂三年,潯、桂、柳三府瑤民起義和永樂十三年胡通四、韋保遵等僮民起義造反。
成化元年,藍受式、侯大苟等瑤、壯民起義為規模最大,波及甚廣。
直至嘉靖七年,朱厚熜起用新建伯王守仁以兵部尚書之職總製兩廣、江西、湖廣等地軍務,負責平定叛亂。
王守仁督師十萬,將胡緣二、黃公豹等人鎮壓,當時被殺的亂民多達一萬五千餘人。
隻是後來,王守仁病死歸鄉途中,雖布置了善後之宜,但大藤峽地形複雜,民情緊張,想要徹底剿滅叛亂,實是難事。大藤峽叛亂因此而終,但是根本問題卻依然沒有解決。
“仁夫,本官看過你上疏給兵部的奏本,說是侯公丁乃是你獻計誘殺,可否詳細說與本官聽?”毛伯溫咂了一口茶後問道。
翁萬達見毛伯溫問起此事,略顯遲疑,片刻後回道“閣部,恕下官直言,侯公丁其人,雖是死有餘辜,但是其造反作亂,亦是另有隱情。”
毛伯溫疑惑問道“可是與那安南莫登庸有關?”
翁萬達搖頭道“雖有謠傳,但是還未找到證據,不過……”
“仁夫無需多慮,直言便可。”毛伯溫寬慰他。
翁萬達想了想,便也放下心思,慎重道“自大明立國以來,這大藤峽是反了平,平了又反,可謂是朝廷心腹之患,大人久居邊關,不了解這兩廣地區的民情,下官以為,當下的問題乃是朝廷鹽政之策,有失偏頗。”翁萬達久居兩廣,深知當地民眾造反的緣由。
毛伯溫見他吐露了實情,便接著問道“依你之見呢?”
翁萬達歎了口氣道“下官能有什麽高見,隻不過是竭心盡力平叛,不負皇上隆恩罷了。”
毛伯溫亦是知曉地方事物的難辦之處,他奉旨巡視宣大一線時,便深深理解做實事的艱難。
翁萬達又道“如今,侯公丁已死,叛亂也已徹底清繳,當解南方之顧慮憂患。”
毛伯溫點點頭,讚同道“仁夫出力甚多,本官知曉。”
“閣部,征討莫登庸一事,不知?”翁萬達終是問了出口,這幾日,毛伯溫對於南征安南之事,閉口不提,以至於下邊人都以為朝廷當此事又是說說而已,畢竟早在嘉靖十五年,便已決定出兵,興師動眾之後,卻又虎頭蛇尾,不了了之。
安南之事,這幾年可謂是一波三折,所以翁萬達才決心勸說毛伯溫,安南之役,當威逼利誘,迫使莫登庸投降,不宜用兵。
毛伯溫剛要開口,卻見兩廣總督張經帶著兩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人乃是安遠侯柳珣,另外一人,毛伯溫看著有些熟悉,隻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此人名姓。
“閣部。”張經等人施禮。
毛伯溫笑著示意他們坐下,待三人落座,仆役上了茶之後,才問道“這位是?”
那瘦小之人見毛伯溫看向他,連忙又站了起來,恭敬回道“下官張嶽,見過閣部。”
毛伯溫恍然大悟,問道“原來是維喬兄,怎麽幾年未見,竟是這般模樣?”
張嶽苦笑道“年前患了一場大病,所以瘦的脫了相,下官已是知天命的年紀,倒是沒有幾年好活了。”
毛伯溫又仔細打量他,眼前之人正是廉州知府張嶽,弘治五年生人,正德十一年的進士。
張嶽為人正直,早年為勸阻武宗皇帝朱厚照南巡,被罰跪在宮門前五日之久,又遭東廠廷杖,幾乎被打死,後被貶官到南京,做了一個國子監學正。
等到朱厚熜登基之後,這才官複原職,隻不過又因為惡了內閣首輔張璁,又被一貶再貶,遠離了京城。
嘉靖十五年,毛伯溫到西南巡視,備戰安南,聽聞他頗有才幹,便推舉了張嶽出任廉州知府。
已經快到五十歲的張嶽,竟讓毛伯溫有些恍惚,麵對這位正直無私之人,毛伯溫頗為尊敬,便聽他道“去年,還曾聽聞維喬兄,在廉州查訪民情,施行教化,又改建了郡縣二學,大振我士林風氣。”
張嶽連忙回道“閣部過譽了,此乃下官分內之事,當不得說。”
兩廣總督張經笑道“張大人在廉州府做的事情,可也是令我等甚是敬佩。”
張嶽連連擺手,謙虛道“下官分內之事而已,幾位大人過譽。”
眾人又寒暄幾句之後,張經便將話題引回到安南上。
“閣部,數日前,錦衣衛百戶王桐帶人已經深入安南,打探消息,不出意外,這幾日便應該有消息傳來。”張經想起一事,便向毛伯溫回稟道。
毛伯溫聽他此言,倒是沒有什麽疑惑,開口道“原來是王桐,本官知道此人,當年,兵部曾派隨同千戶陶鳳儀,前往安南偵查敵情。”
“想不到此人倒是頗有勇武,倒是錦衣衛中少有的人才。”毛伯溫淡然道。
安遠侯柳珣道“閣部,今日大家都在,這打是不打,您給個話,也省的兒郎們天天煩老夫。”
毛伯溫環視一圈後,才道“也好,今日諸位都在,那就議一議此事,眼看著年關將至,打與不打,也要有個定論了。”
“怎麽,這商討軍機,都不叫本侯麽?”正在這時,便聽見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而後便見鹹寧侯仇鸞晃著身子,走了進來。
柳珣冷“哼”一聲,沒有理他。
仇鸞看了一眼毛伯溫,又看了看翁萬達,手指著他道“原來是翁大人,想不到本侯又回來了吧,哈哈哈……”
翁萬達也與這仇鸞有嫌隙,早年間,仇鸞任兩廣總兵官之時,放縱手下悍卒橫行無忌,欺壓百姓,多行不法之事,翁萬達卻絲毫不懼於他,將其手下違法亂紀的十餘人關押進大牢,並判了流放之罪。
因此,翁萬達聲名遠播,並被提拔。
在仇鸞看來,這翁萬達就是踩著他鹹寧侯的臉麵爬上去的,麵子丟了,豈能與他和平共處。
毛伯溫知道仇鸞不僅與翁萬達有嫌隙,也與安遠侯柳珣有仇,是以這段時日,便放他在城外花天酒地,隻當不知道。
想不到今日,他不請自來,便隻好開口道“鹹寧侯,今日諸位在此,正好商討一下,這安南莫登庸一事,不知侯爺有何見解?”
仇鸞找了把椅子,坐了下去,一撩衣袍,輕笑道“自然是由閣部做主。”
毛伯溫淡淡一笑道“也好,那咱們就商討一下,給這出征一事,定個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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