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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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中,隨著跛子道人段朝用日漸受寵,給皇上朱厚熜舉薦此人的翊國公郭勳更是威勢熏天。

    與之相反,秉一真人陶仲文在完段朝用之後,聽聞他四處吹噓自己的煉金之術,心中頗有些後悔,擔心此人日後連累自己,是以便行事異常低調,除了皇上召見之外,便在元福宮中潛心問道,不理俗事。

    這一日清晨,段朝用閉關數日,終於自郭勳在府中為他特意修建的煉丹房中走了出來。

    郭勳得到下人稟報,在小妾程氏的伺候下,匆忙穿好衣物,來到煉丹房所在的院落。

    段朝用雖然仍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但以黃白之術晝夜不停的煉製,以至於整個人精神有些萎靡,雙眼凹陷,人也瘦了幾斤。

    這幾日,他就躲在這裏,隻是為了再煉製一批銀器,獻給皇上禦用。

    “仙師,可是煉製好了?”郭勳恭敬問道。

    段朝用點了點頭,朝著煉丹房一指,示意他進去查驗。

    郭勳大喜,隨即便迫不及待的進入練丹房,隻見段朝用的徒弟王子嚴正在整理著物品,見郭勳進來,連忙見禮。

    “仙師煉製的仙器在哪裏?”郭勳問道。

    王子嚴見老國公如此心急,便帶著他走到一處桌案旁,隻見上麵擺放著五個錦盒,王子嚴用手將它們一一打開。

    借著屋中的燭火,隻見五個閃爍著銀光的碗碟等器物,靜靜的放置在錦盒中。

    郭勳一一拿起來仔細觀看,這批銀器明顯要比上次獻給朱厚熜的那批仙器要更勝一籌。

    郭勳臉上露出笑容,不停地讚歎“仙師果然出手不凡,這等神仙器物,也就隻有仙師能煉製出來。”

    段朝用這時也回到煉丹房中,聽到郭勳的誇讚,他心中得意至極,便故作謙虛道“國公爺,此乃小道而,不值一提。”

    郭勳放下手中的仙器,眉開眼笑,此刻見段朝用頗為清瘦,便道“仙師辛苦,稍後到賬房支取三萬兩白銀,以供仙師用度。”

    段朝用心中歡喜,但麵色不變,隻是道“國公爺,咱們這就入宮,將仙器獻給聖上。”

    郭勳笑道“理當如此,仙師請。”

    在段朝用沐浴更衣用過早飯之後,兩人便帶著五個錦盒,在隨從的護擁下,乘著轎子直奔皇宮,麵見皇上。

    隻是在宮門口,碰巧遇見駙馬都尉謝詔穿著一身素服,擦拭著眼中的淚水出宮。

    這謝詔也沒和翊國公郭勳打招呼,便急匆匆的上轎走了。

    郭勳不以為意,待小太監通傳他們入宮麵聖,郭勳便親自捧著五個錦盒,跟隨著段朝用一起入了宮。

    這段時間,朱厚熜臉色蒼白,身形消瘦,心情頗為不好,皇家接連有人離世,致使他哀傷過度,以至於身染疾病,罷朝數日。

    先是正月初六,麗妃閻氏病故,勾起朱厚熜對這對母子先後離世的相思之情,冊封了為他產下子女的後宮嬪妃。

    隻是,這還沒到兩個月,三月初八,當今皇上還唯一在世的親妹妹永淳長公主亦是病故,享年三十歲。

    說起永淳長公主,也是命苦之人,她乃是皇帝朱厚熜的一母胞妹,也是朱厚熜最疼愛的小妹妹。

    太後蔣氏生有二子三女,嫡長子朱厚熙,出生五日夭折。長女長寧公主,正德三年七歲早逝。二女永福公主下嫁給駙馬鄔景和,也在嘉靖四年逝世。

    永淳長公主朱秀婧,生於正德六年,並於嘉靖六年下嫁給駙馬都尉謝詔。

    這大明的公主,說來也是各有各的不幸。自太祖皇帝開國,為避免因公主下嫁給朝廷的文武百官之家,營私舞弊,幹涉朝政,致使外戚專權,威脅到皇權,便立下了規矩,皇家公主隻能下嫁給平民百姓。

    是以,大明朝的公主,都是命禮部從天下的青年才俊中擇婿,將公主下嫁到平民之家。

    朱厚熜以旁宗入繼大統,便將自己的親妹妹朱秀婧,從郡主改封為永淳長公主。

    嘉靖六年,永淳長公主到了適婚的年齡,朱厚熜便下旨,命禮部為公主廣選駙馬。

    雖然公主選婿,不限門第出身,但三個條件也是要滿足的其一,家世清白;其二,要有才華;其三,容貌要佳。

    起先,禮部選定軍民子弟,永清衛右軍陳釗,名列第三。這陳釗可謂是才華出眾,容貌俊美,且家世清白,朱厚熜對他甚是滿意,堪為公主佳配,便欽定此人為駙馬,命禮部草擬大婚禮儀。

    隻是,未等成婚,便有聽選官餘徳敏檢舉,陳釗父親隻是一介勇士,家族世代患有惡疾,且生母乃是小妾,又是二婚的小妾,陳釗是一個庶出子,不可尚公主。

    禮部郎中李浙上奏反駁,言餘德敏胡說八道,請求逮捕治罪,朱厚熜聽後大怒,駁回李浙的奏本,又下旨奪了禮部侍郎劉龍的俸祿,命禮部將陳釗的資格取消,重新再選駙馬。

    堂堂大明的長公主下嫁給一個改嫁的小妾的兒子,豈不是辱沒了皇室的名聲。

    於是,又下旨重新挑選駙馬。

    隻是,婚期將至,時間太過緊急,禮部官員便匆匆忙忙又選了兩個人送到宮中。

    這回朱厚熜有了經驗,讓太後蔣氏和皇後陳氏,一起到偏殿中參與遴選駙馬。

    禮部呈上來的兩個候選人,分別是光祿寺少卿高尚賢之子,十六歲的高中元(高拱),此子生的齒白唇紅,身姿挺拔,豐俊神朗,且才智過人,學富五車,站在偏殿之內,令人側目,宮中內侍、宮女則是頻頻偷看他。

    朱厚熜和皇後陳氏也對高中元甚為滿意,屬意於他。

    隻是,皇太後蔣氏卻將手一指,定下了駙馬人選,卻是殿中站立在高中元身旁的另一位候選人謝詔。

    “此子,當為駙馬!”蔣太後一槌定音。

    謝詔,河內人,與高中元乃是同鄉,雖然隻有八分俊俏,不如高中元那般豐朗俊秀,但也自有一副飽讀詩書的書生意氣。

    皇太後蔣氏親自定下駙馬人選,朱厚熜雖然屬意高中元,但母命難為,便將永淳長公主朱秀婧下嫁給了謝詔。

    隻是,這一嫁不要緊,待到洞房花燭夜之時,謝詔掀開公主的蓋頭,借著大紅的燭火,朱秀婧險些沒有背過氣去。

    原來,這駙馬謝詔雖是五官端正,但是摘下了帽子之後,頭頂一片稀疏,紮不成一個髻,年紀輕輕,竟是半個禿頭。

    永淳長公主當場便淚如雨下,號啕大哭。

    婚後的日子裏,永淳長公主怏怏不樂,雖然心中抑鬱,但木已成舟,無法挽回。

    選上駙馬之後,雖然因頭發稀少,常常遭人嘲笑,更有好事者在京城中傳唱童謠《十好笑》,這歌謠最後一句則是嘲笑駙馬謝詔“十好笑,駙馬換個現世報。”

    譏笑駙馬謝詔少年禿頂,今生無發,無法發達。

    雖然不能入朝為官,但謝詔經過了禮部的嚴格禮儀學習,又身居皇親國戚的特殊地位,自嘉靖七年起,謝詔便參加了皇家各類祭祀慶典,甚至承擔了朱厚熜的職責,替皇上代祭皇室陵寢。

    如此,又過了一年,永淳長公主聽聞才貌雙全的高中元以“禮經”成為鄉試魁首,轟動一時,心生豔慕,時常後悔歎息,對謝詔更是無情。

    夫妻二人雖然相敬如賓,但是毫無感情,謝詔雖然對永淳長公主百般嗬護,好言撫慰,但仍是無法獲得公主的真心。

    要說謝詔這人,雖然謝頂,但是為人卻是聰明,可能也是因為太過聰明,以至於年紀輕輕的便絕了頂。

    又過了數年,謝詔實在忍受不了夫妻二人的貌合神離,不如大度一回,解了永淳長公主對高拱的相思之情。

    於是,便想出了一計,借著高拱來京之時,便宴請賓客,招同鄉高拱赴宴。

    宴請當日,永淳長公主從窗戶外向內窺視,隻見當年的美少年高中元,曆經十多年的風霜侵襲,且屢試不第,蹉跎歲月,早已不負少年英姿。雖然他仍是偉岸身軀,美鬢長須,但高聲大氣,衣服上粘著油汙酒漬,儼然就是一副鄉野農夫之相。

    永淳長公主一直以來的愛慕之情,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隨著永淳長公主對高拱的好印象消失殆盡,謝詔算是迎來了公主的愛,夫婦二人伉儷之情,越加篤實。

    隻是,永淳長公主多年來,一直憂憤交加,早已是落下心病,常年累月下來,身體便已是病入膏肓。

    哪成想這剛過了年,便大病不起,至三月初八,便撒手人寰,徒留下駙馬謝詔黯然神傷。

    朱厚熜得知妹妹忽然病逝,亦是十分悲痛,便下旨停朝一天,除了給永淳長公主依例治喪安葬外,又另外賜白銀二萬三千一百九十兩,作為公主墳地修建之用。

    今日,駙馬謝詔便是進宮叩謝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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