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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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初上,雙嶼島觀海樓外,一片喧囂,不時有車馬往來,島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皆是趕來赴宴。

    此次宴席,不同往日,乃是島主許棟親自送上的拜帖,不敢不來。

    經過這幾日的整合,眾人也見識到了這許島主的手腕。

    島主府的成立,非但沒有抑製住雙嶼島的發展,相反還促進了島上的經濟。

    當一切暗中的秩序都被許棟以雷霆萬鈞的強硬手段廢掉,又立起雙嶼島的各項明文規章製度之後,所有的無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則是井然有序的正序。

    如意夫人一行人等到時,觀海樓內早已是賓客滿座,熱鬧非凡。

    正堂內,顧良玉代替島主許棟接待著眾人,不時與各家大族代表相談甚歡。

    見如意夫人到了,顧良玉連忙棄了正與他套近乎的一位小家族的管事,趕到如意夫人麵前,恭敬的帶著她來到主位前,落座奉茶。

    眾人見島主府的管事顧良玉,竟然對這位風姿綽約的女子如此客氣,紛紛側目。

    尤其看到顧良玉一臉恭順的模樣,眾人便私下裏交頭接耳,暗中猜測這來曆不明的女子的真實身份。

    顧良玉親自為如意夫人奉上茶水,笑道“夫人且稍坐,島主馬上就到。”

    如意夫人淡淡道“無妨,顧管事還請自便。”

    顧良玉聽她這樣說,也知道如意夫人是不希望他跟在左右,便起身道“哪在下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夫人請用茶。”

    待顧良玉離去,坐在她旁邊的餘四姐這才問道“嫂子,你真要和這雙嶼島做生意?”

    如意夫人看著大堂內的人群,回道“我餘家,別看在這福建,兩廣等地,有些鋪麵,但說到底,也隻是商賈之家而已。你看那邊那些人,看著像是商人,實則乃是世家大族的管事,搞不好這裏麵還有朝廷一些大員的代理人。”

    “所以,借著這個機會,咱們利用許島主的勢,與他們搭上線,倒也能讓這些世家大族不敢輕視我餘家。”如意夫人解釋道,實則也是借此,傳授餘四姐商場中的各種彎彎道道。

    餘四姐似懂非懂,耳中聽著如意夫人的話語,眼睛卻有意無意不自覺的瞟到另外一邊,站在角落裏陸良的身上。

    如意夫人看的一清二楚,心知肚明,卻沒有拆穿她,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打發著時間。

    卻說陸良,再次來到這處觀海樓的大堂中,心中有些唏噓。幾天前,他還從這裏衝殺出去,差點死於亂刀之下,一命嗚呼。

    沒想到再次上島,身份卻又截然不同,有島主府管事顧良玉的殷勤陪同,這島上的各處,皆可去得。

    正想著事情,卻在人群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陸良低聲對餘乾道“餘大哥,我有事情離開一會兒,夫人的安危,你多留意。”

    餘乾點頭應下。

    陸良便走到了跟在李光頭身後的陳傑旁邊,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往酒樓外麵走去。

    陳傑見到陸良,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他竟如此大膽,再次回到島上,還出現在這裏。

    二人一路無話,出了觀海樓,陳傑看了一眼陸良,低聲道“跟我走。”

    陸良跟在他的身後,沿著行人稀少的道路,走出一裏地左右,又繞了兩條胡同,來到一處宅院外。

    陳傑輕輕拍打了四下門環,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出,大門從裏麵打開。

    陸良隻看到一個提著燈籠的婦人,開了門後,見到有外人在,便低著頭轉身回了屋。

    陳傑讓陸良進院,反手將院門關上。

    借著月色,陸良掃了一眼,小院不大,有房屋三間,其中兩間有燭光透出。

    進到屋子裏麵,客廳內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燭台,一根燃燒了一半的蠟燭上的火苗,被二人進屋時帶起的風,吹得肆意歪斜,也令二人投在牆壁上的影子,顫抖著有些重影。

    “你怎麽又回來了?”陳傑急切問道。

    不等陸良回答,陳傑又道“等會我給你找條船,送你到寧波府。”

    陸良笑道“陳大哥,不用這麽緊張,這次上島,莫說那觀海樓,就是島主府,我也去得。”

    陳傑見他還有空說笑,皺眉道“這可不是胡鬧的時候,前幾天見你們被圍殺,我曾央求李爺出手救人,但是後來聽見你和張鵬逃了出去,也算是一件幸事。”

    “不過,這個時候,又回來做什麽?”陳傑不解,又問道“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辦?”

    陸良笑道“事情已經辦完了。”

    陳傑見他沒有絲毫緊張的模樣,便也放鬆下來,為陸良倒了一碗水,衝著裏屋喊道“夫人,出來吧,來的乃是故人。”

    裏屋的門簾被撩開,隻見一位挺著肚子,明顯有孕在身的清秀女子緩步走了出來。

    “啊!楊神醫,你和陳大哥,怎麽在一起?”陸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女子乃是在南京城中有過一麵之緣的神醫楊彩蝶。

    陸良看了看楊彩蝶,又看了看臉色有些羞赧的陳傑,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難怪陳大哥杳無音訊,原來的攜帶著佳人,歸隱田園了。”

    楊彩蝶也依稀記得眼前的陸良,笑著問候道“彩蝶見過陸大人。”

    “陳大哥,你們是怎麽到的這裏?”陸良又問道。

    陳傑扶著已經懷孕六個多月的楊彩蝶,緩緩坐到椅子上,然後才歎了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

    於是便將當年陸良等人離開南京城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來。

    陸良聽他講完,也是唏噓不已,想不到他們運送銀子回京,留下陳傑探查肖陽被殺的案子,卻不成想期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我在寧波府詐死,騙過了李家追殺我的人,逃到這雙嶼島上,卻碰見了彩蝶也在此處,所以便安心住了下來。”陳傑道。

    楊彩蝶握住陳傑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熱度,心裏暖洋洋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陸良吃了一把狗糧,遂打破他二人的甜膩,又問道“肖陽大哥的死,陳大哥可曾查到些什麽?”

    陳傑回想道“本來是有些線索,後來被李家不斷追殺,便也顧不上此事了。不過,我隻知道,那夜襲殺我們的人似乎和那李家有些關聯。”

    “可有證據?”陸良追問。

    “證據倒是沒有,這話乃是南京錦衣衛千戶裴永慶親口告訴我的。”陳傑道。

    “本來,裴永慶能將我捉拿回去的,但是不知為何,他又暗中將我放了。臨走時,曾告訴我,隻有詐死,才能躲避李家的追殺。”陳傑想起此事,至今還頗為疑惑,不明白裴永慶的用意是什麽。

    陸良猶如霧裏看花,也搞不清楚這件事的因果關聯,便放到一邊暫時不去想了。

    “你許久未回京城,鄭壁大人也曾派人打探過你的消息,後來倒是南京錦衣衛那邊傳來消息,說你失蹤不見了。”陸良想起鄭壁曾為此事大發雷霆,帶隊去了趟南京城,一死一失蹤,頗為惱怒。

    陳傑說了半天,還不知道陸良為何出現在這裏,便開口問道“你不在京城好好當差,怎麽會跑來這裏?”

    陸良笑道“此事也是說來話長,當年離開南京之後,護送著銀子回到京城,我便升了小旗。”

    陳傑有些意外,沒想到運送一趟銀子回京,陸良竟被升為小旗。

    陸良又將後麵跟隨皇帝朱厚熜南巡承天府,在大火中救了皇後,被升為錦衣衛總旗,又押送犯官到雲南,以及此次跟隨大軍南征安南的事情,詳細訴說了一遍。

    陳傑上下打量著陸良,眼中帶著難以置信,良久才道“想不到,真想不到,這才短短兩年的時間,你竟然升了總旗。”

    “運氣好,運氣好而已。”陸良謙虛道。

    楊彩蝶亦是不敢相信,她與陳傑相處日久,也曾聽陳傑訴說過錦衣衛升官的困難程度。

    陳傑歎道“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是啊,我也沒想到經曆過這麽多事情,還能在這裏遇見陳大哥和楊神醫。”陸良亦是感慨萬千。

    陳傑聽他訴說了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卻還沒告訴他為何來到這雙嶼島,便又問道“這次,你和張鵬來到這島上,究竟為了什麽事情?”

    陸良回道“我有一個朋友,被人綁架,說是讓帶著銀子來雙嶼島上贖人。”

    “可曾找到了?”陳傑又為陸良的碗裏填了點水,接著道“可是需要我幫忙?”

    陸良笑道“這事已經解決了,是島主府管事顧良玉將我那朋友救出來的。”

    陳傑奇怪問道“島主府的人?”

    陸良解釋道“其實這事也有些說不明白,那日我們殺了出去,一直沒有離開,在海上等待時機。”

    “這雙嶼島解除了封禁,我見沒什麽危險,便小心翼翼的回來,上島之後,碰巧在鎮子上遇見了那個被綁架的朋友。聽她說,是島主府的管事顧良玉將她救出來的。”陸良喝了一口水,然後微笑道“然後,我們就被請進了島主府。”

    “什麽?”陳傑驚詫莫名。

    “那許島主沒認出你麽?”陳傑又問。

    陸良想了想道“即便認出我來,也會裝作不認識的,這其中的緣由,很難說清楚。”

    陳傑便不再多問,一時間,屋內靜了下來。

    良久,陳傑才道“離島之後,你和張鵬,能不能幫我個忙?”

    陸良問道“陳大哥請講,能幫的一定幫。”

    “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遇見過我,就當陳傑已經死了。”拉住妻子楊彩蝶的手,陳傑真誠的對陸良請求。

    見他夫妻二人情深意切,陸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答應下來。

    陳傑鬆開楊彩蝶的手,站起身,獨自一人走進裏屋。

    過了數息,便又走了出來,將一塊錦衣衛腰牌放到了桌上。

    看著這塊隨身攜帶了十幾年的腰牌,陳傑歎道“我在京城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這麽多年來,隻有肖陽一個弟兄,掏心掏肺的為我好,如今他慘死在南京城,我卻不能再親手為他報仇。”

    “誰知道,世事難料,你將這塊腰牌帶回去,替我悄悄埋在肖陽兄弟的墳前,算是我對不起他。”陳傑說到此處,神情落寞。

    陸良鄭重道“陳大哥放心,這塊腰牌我會替你埋在肖大哥的墳前。”

    “另外,日後隻要陸良升了官職,就會繼續追查殺死肖陽大哥的真凶。”陸良神情堅毅,冷聲道“此生,陸良不死,便會一查到底。”

    陳傑被他情緒感染,有心想要和他一樣,表示也不想放過殺死肖陽的真凶,但是話到嘴邊,看到楊彩蝶那隆起的腹部,又收住了話語。

    往日錦衣衛之總旗陳傑,早在寧波府,就已經死了。

    “唉!”陳傑又歎了口氣。

    陸良勸道“陳大哥,你和楊神醫,夫妻恩愛,如今又有了子嗣,在這島上平平安安生活,就勝過一切,至於那南京的李家,我也會暗中打探的。”

    陳傑又想起一事,收斂心神,語氣平和道“陸良,你記好了,京城,我那曾居住的宅院,西房內,右起第六塊方磚下邊,放了些東西,你回到京城之後,可以取出來用。”

    陳傑又將自己的那處宅院的地址,詳細告訴了陸良,待他確實記住了,便像是放下了一樁心事,整個人輕鬆許多。

    見陳傑露出久違的笑容,楊彩蝶也是極為歡喜,她二人經曆這許多的風風雨雨,可算在這雙嶼島上安定下來。

    如今,又有了他的骨肉,再過幾個月,就能誕下陳家的子嗣,夫妻二人,平平安安的生活,這才是福氣。

    陸良見天色已晚,想起還在觀海樓內的如意夫人,放心不下,連忙起身告辭。

    楊彩蝶行動不便,與陸良道別之後,回了裏屋休息。

    陳傑則關上院門,送他回去。

    一路上,陳傑感慨道“錦衣衛,我是回不去了,以後怕是要和彩蝶,老死在這島上了。”

    陸良寬慰他道“那也未必,等我找到罪證,掀了這狗屁手眼通天的李家,陳大哥依然能帶著楊神醫回去京城生活。”

    “談何容易!”陳傑心中早已不再奢求返回京城。

    二人借著月色,又重新回到觀海樓,隻是剛步入酒樓大堂,便聽見有人高聲喝道“許棟,我王家可不是誰都能輕易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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