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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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過半巡,吳友德突然道,“今天幸虧是你啊,不然你說我和你嬸子可怎麽過啊,還能不能活了?

    我們老倆口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如果那馬蹄子真的踩下去的話.......

    他簡直想都不敢想!

    眼淚水和鼻涕瞬間就出來了,抽噎著。

    “別這樣啊,一大男人。”紀墨實在看不下去,一臉嫌棄道,“趕緊洗洗啊。”

    “不好意思。”吳友德也感覺到了有點丟人,腦袋紮進瓷盆裏,三兩下洗了一把,用衣服的下擺擦擦後,又低頭悶了一口酒。

    紀墨笑著道,“多大個事,不用擱心上,這也是給你們個教訓,你家那小崽子以後要看緊了,鎮上現在外來人挺多的。

    前幾天從老陶家的旅館門口看,人來人往,汽車、馬車停了一排,全是住店的。

    現在住的爆滿,都沒空房了。”

    “城隍廟的叫花子都讓人趕沒了,”吳友德歎口氣道,“不過這才哪跟哪,龍蕩河出金砂的消息才剛出去不久,等消息傳開後,肯定還有很多來搏命的。

    而且聽說南方現在還在鬧蝗災,那螞蚱滿天飛,剛見青的苗,轉眼就沒了,恨不得要吃人了。

    逃難的不知道有多少,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他們能往哪逃命?

    說不準啊,都還得紮堆往咱們這來,以後想要安生日子就難了。”

    紀墨笑著道,“人多也熱鬧,咱們這地大著呢,隨便他們來就是了。”

    “誰知道來的都會是什麽人?

    你啊,年輕,把這人想的太好了。”吳友德接著道,“我不得不跟你多說兩句,以後這說話做事得多留個心眼,你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心太善。

    需知人善被人欺,得機靈一點。”

    “知道了。”紀墨嘴上應好,其實心裏隻能苦笑,他畢竟是受過現代文明教育的,勉強作為一個知識分子,他有自己的底線,做不出來太出格的事情。

    上輩子做不出,這輩子也不可能做得出。

    能隨著環境改變的,那叫變色龍。

    吳友德道,“別瞎應付我,我是和你說真的,陶繼山的兵過來,北嶺那邊能樂意?

    這兩方原本就不對付,估計還得幹起來,誰遭殃?

    還是我們!”

    紀墨夾著顆花生米後,一邊吃一邊問,“要打仗啊?”

    “那可不是,以前咱們這邊人少,地大,天又冷,除了點木材,沒旁的東西,不管是北嶺,還是西北軍都不願意搭理這邊。

    現在有了金子,那就變成了肥肉,誰不想咬一口?”吳友德繼續道,“估計兩方都不會相讓,而且,土匪裏也有能人,像勞頭山上的應立飛,上千人馬,全是亡命徒,也不是好相與的。”

    瞬時,紀墨感覺這裏好危險,遲疑道,“要不我們搬家吧?”

    “搬家?能往哪裏搬?”吳友德歎口氣道,“如果這裏都不安定,天下也就沒有能去的地方了,再怎麽樣,還能弄口吃的。

    這年頭,有口吃的,就認命吧。”

    紀墨道,“我的意思是去鄉下,自己起個宅子,那裏人少,不是更安全嗎?”

    吳友德沒好氣的道,“能去多遠?再說你有錢起宅子嘛。”

    “這....”紀墨痛心的道,“好直接啊。”

    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花幾萬塊不眨眼的小可愛了,現在花個幾塊錢都要考慮半天。

    除了錢,他似乎什麽都不缺。

    吳友德道,“你去給何家打短工,才掙了幾個錢,又是修牲口棚,又是置暖氣的,乖乖,一天還吃上三頓飯了,省著點。”

    什麽家庭啊!

    敢一天吃三頓飯!

    太不會過日子了。

    “一天兩頓飯是可以省不少錢,”紀墨反駁道,“省下來夠治胃病了。”

    旁的他會省,吃飯一定不會委屈自己。

    如果少了一餐,那肯定是賴床了。

    “嘿,你這小子。”吳友德噎的直哆嗦。

    吃好飯,吳友德走後,紀墨一個人收拾殘局,從鍋裏打上來熱水,正準備泡腳,卻聽見牲口棚傳來了動靜,雞鴨呱呱叫。

    不能是黃鼠狼或者耗子吧?

    那裏可是有他剛抓過來的十幾隻小雞仔子。

    要是被禍害了,哭都沒有眼淚。

    打開窗戶,銀輝的月光底下,並沒有瞧見什麽。

    大概是喝了酒,膽子也比平常大些,他一手拿著馬燈,一手拿著專門用來抵門的棍子,悄悄的牲口棚走過去。

    發財勇猛,直接跑到他前麵,對著牲口棚汪汪直叫,一條白色的東西突然從棚子裏跳出來,紀墨一棍子掄過去,居然撲了一個空。

    “狐狸啊。”不甚明亮的月光底下,紀墨還是瞧清楚了樣子。

    等想去追的時候,狐狸已經跑進了林子裏。

    紀墨趕緊用馬燈照著,挨個數了鴨子和雞仔的數量。

    一隻沒丟?

    又重新數了一遍,確實都整整齊齊。

    辛虧自己機智,來得早。

    他害怕狐狸會再次跑過來,用麻布袋把棚子的進口擋了嚴實,周邊還用石頭壓著。

    然後繼續回去睡覺,夜裏迷迷糊糊地聽見了槍聲。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洗完臉,吃了一碗紅薯粥,門口伸了個懶腰,朝著在對麵吸旱煙的吳友德打了個招呼。

    見他表情嚴肅,紀墨便問,“怎麽了這是?”

    吳友德道,“昨晚那麽大動靜沒聽見?”

    紀墨道,“好像聽見了槍響。”

    吳友德點點頭,“北嶺的兵來了,雙方發生了衝突,直接把住在老陶家的十幾個西北兵給槍斃了。”

    “這麽狠?”紀墨咋舌。

    吳友德指著一輛正從南邊過來的板車道,“瞧瞧那兩個家夥拉的是什麽,剛剛我去的時候,他們還在清理呢,挺快的。”

    紀墨認出了那兩個拉板車的人,都是老陶旅館的夥計,一個就張青山,一個叫劉小成,兩個人一前一後,低頭拉著板車,一群人跟在後麵指指點點。

    到了近前,他差點沒吐出來,板車上堆著的都是屍體,橫七豎八,血肉模糊。

    “嘔.....”

    他居然聞到了一股肉香味,對著門口的柴垛子直接把早上吃的吐了出來。

    “哈哈,說了讓你別吃早飯的。”吳友德幸災樂禍。

    紀墨無精打采,有了心裏陰影,連放鴨子都沒有了心情。

    牲口棚打開以後,望著已經肥了一圈的發財,紀墨道,“你已經是一條成熟的狗子了,要學會放鴨子了。”

    直接讓發財把鴨子攆到了河裏。

    坐在門口,不管喝多少茶都止不住作嘔的感覺。

    “月光光,心惶惶,真是偷雞摸狗的好時光.....”

    簡直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