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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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墨道,“強扭的瓜不甜,萬一.......”
“沒有萬一,”梁啟師臉上的陰鬱漸漸散去後,打斷他的話頭,笑著道,“你們啊,還是年輕,不知道能吃飽飯意味著什麽。
別說老子還發大洋一塊,光是管三頓飯這一條,他們就得搶破頭。”
紀墨想了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他自從口袋稍微鼓一點以後居然飄了,忘記了自己餓的恓惶的時候。
當天邱陵挨個把征收治安員的消息通知到各個流民村、流民點。
令邱陵想不到的是,各個流民村和流民點居然是歡呼雀躍。
第三日早上,鎮公所的院子裏就陸續來人,各個鬆鬆垮垮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擠滿了院子。
開始的時候,邱陵還在那點人,最後越來越多,就幹脆不點了。
梁啟師把紀墨喊進辦公室,點著煙鍋後,吐著煙圈道,“我最近事情比較多,人全部交給你了。
本來我想著虛應一下,結果聽說年後公署會派專員過來檢查,看來是不能馬虎了。”
紀墨道,“邱陵能應付。”
冬日將近,他得準備物資好貓冬,哪裏有功夫管這些閑事。
既然邱陵喜歡,就讓邱陵去管好了。
梁啟師道,“那小犢子就是個糊塗蛋子,還是得靠你。”
這話紀墨很受用。
結果隨即又聽梁啟師道,“雖然你也不靠譜,但是也比他強。”
紀墨一聽這話,隨即心不甘情不願的道,“又真不能指望他們打仗,隨便他們弄吧。”
“放屁。”梁啟師道,“萬一將來西北和北嶺發生衝突,西北軍說不定就讓他衝上前去,頂不上用,也得衝。
長官們的心思啊,很容易懂的,人多力量大,有總比沒有好。”
紀墨道,“難啊。”
梁啟師道,“我看你在學校對付那幫小子的手段挺好的,就這麽辦。”
說完也不再搭理紀墨,轉身就走了。
北風凜冽。
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沒到的人紀墨不再管,直接讓邱陵關大門,從先到的人裏挑。
然後紀墨抱著茶杯,靠在牆角。
他想不到,原本以為很難的事情,居然變得這麽簡單!
他低估了吃飽飯對人的誘惑。
看著各個縮脖子縮腦袋,駝背勾腰,手籠在襖子袖裏,他對這些人真沒指望。
紀墨把杯子放在窗台上,走到其中的一個年輕人的跟前,“兄弟,腰抬起來看看?”
人群突然傳出轟笑聲。
“你看不起人!”年輕人腦袋昂起來與背幾近成九十度,臉色通紅。
一個三十多歲的光頭漢笑著道,“好讓鎮長老爺知道,他是個駝子,死那一天,還得用大錘砸,才能進棺材躺直溜了。”
“去你奶奶個球!”年輕人對著光頭就罵。
光頭眉毛一挑,嚷道,“駝子,你是找揍是吧?”
邱陵看紀墨麵色凝重,就趕忙站出來,上前推了一把光頭,罵道,“你才找揍是吧,誰慣你的毛病,鎮長沒讓你說話,你瞎插什麽嘴?”
光頭急忙弓腰道,“對不住,鎮長老爺、隊長,我這不是故意的,你也看到了,是這駝子先罵人的。”
邱陵繼續道,“別玩虛的,是不是不服氣?”
接著又退後一步,大聲道,“我告訴你們,不服氣的,現在就可以站出來,我不欺侮人,就用一隻手,輸了的話,我這隊長就讓給你們當。”
見大家低頭不語,他才得意起來,又看向駝子,沒好氣的道,“回去吧,咱們這裏再缺人,也用不上你。”
駝子二十來歲,臉麵清秀,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這佝僂病,“是不是管三頓飯?”
邱陵道,“沒錯,但是你不合適,你知道吧。”
年輕人道,“那我不回去,我也要當治安員。”
邱陵舉起拳頭道,“你不走,我得揍你。”
他是要做隊長的人了,手裏有個駝子,那太影響形象了。
“你打吧,反正你打不過我。我就是不走。”駝子抱著胳膊,蹲在地上堅持道,“我背有問題,腿沒問題,手也沒問題,腦子也不傻。”
邱陵氣罵道,“小爺能打不過你?”
紀墨拜拜手道,“行吧。”
反正都是混飯吃的,誰都不容易,沒必要太苛責。
但是,這裏至少有七八十人,不可能都留下的,養不起。
對著邱陵努努嘴,邱陵把院子裏的大石鎖單手舉起來,然後噗通一聲甩在地上道,“咱們治安隊不是什麽人都要的,凡是能舉起這個大石鎖的,都可以留下,舉不起來的,自己開門走人。”
光頭二話不說,第一個應聲而出,開始用單手試了試,石鎖離地不過二寸,最後雙手托起,一咬牙,一蹬腿,直接舉在了頂上。
再次噗通一聲砸在地上,得意的朝著眾人拱拱手。
接著,駝子越眾而出。
迎來的確是大笑聲。
“駝子,別把背給砸平了.....”
“駝子,趕緊走吧.....”
“駝子,別再丟人了.....”
駝子充耳不聞,走到石鎖跟前,一翻手,握住鎖柄,足跟不動,足尖左磨,手一提,往半空一拋,石鎖翻飛。
腦袋突然左轉,石鎖正從半空中落下。
“駝子,快讓開.....”
正當大家以為要被砸的腦漿迸裂之時,石鎖居然穩穩的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絲毫無損。
所有人都看的呆了。
這他娘的可是近一百五十斤的石鎖!
就是一百斤的豆腐砸下來也要人命啊!
駝子歪著脖子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邱陵。
邱陵咬牙道,“過了,過了,趕緊滾蛋,不要礙事,下麵誰,接著來!”
他沮喪的發現,他可能真的打不過駝子。
打不過一個殘疾人,讓他的心情十分的失落。
“這他娘的到底還是不是人....”
從始至終,紀墨都是伸著脖子看的。
一番測試下來,居然有三十二人通過了,刷掉誰都不合適。
最後全部都留了下來。
紀墨清了清嗓子道,“做了治安員,以後吃住得全部在鎮公所,一個星期回一趟家,家裏有急事得,必須回去的,得請假。
不請假就擅自走人的,不但這個月薪水就沒了,還罰三天不準進大灶吃飯。”
手段落後,但是效果好就行。
這些人大多沒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
和他們談規矩和感情無用,隻有錢、糧食、婆姨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力。
這是紀墨這麽長時間總結出來的血淚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