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不切實際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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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久生從邊上過來,鄙夷的看了眼麻三道,“這樣的酒店,知道多少錢嗎?

    一晚得三塊大洋!

    你還想住,怎麽不美死你?

    一天到晚,不尋思點正經的,盡想著好事,何家老太爺又不是開善堂的。”

    “三塊?不就是張破床嗎?”

    作為一個經常出門入戶,見識多廣的專業人士,麻三也被這價格嚇得瞠目結舌,“都在裏麵幹什麽啊,住這麽貴的?”

    岑久生笑著道,“吃大菜,抽大煙,還能做什麽事,反正那時專門給有錢人住的地,這價格就是為了專門擋著咱這種破落戶去的。

    你以為你是誰啊,阿貓阿狗隨便就在老太爺們麵前晃悠了?”

    麻三從口袋裏掏出來幾塊大洋,在岑久生麵前晃晃,然後不屑的道,“你住不起,以為老子也住不起了?”

    岑久生道,“你住得起你就去住就是了,沒人攔著你,就看你心疼不心疼,有這幾塊錢大洋啊,可以在東方港睡好幾晚姑娘。”

    不光保安隊的人眼睛放光,邊上的其他人也繞嘴打聽,雖然東方港不算大城市,但是對他們這些從溯古鎮這樣小地方來的人也足夠長見識了,不做點什麽,好像白來一躺似得!

    岑久生很少得這麽多的關注,見眾人紛紛圍過來,高興地不得了,為了顯示自己見識多廣,連哪家在哪條路,什麽長相,價格都說的明明白白。

    紀墨站在邊上,口幹舌燥,有心也跟著圍過去,奈何人太多,擠不過去。

    點著一根煙,等手裏的煙抽到一半,岑久生麵前的人散幹淨,才慢慢悠悠的踱步過去,問道,“你怎麽也跟著來了,梁啟師不是讓你在家守著嗎?”

    岑久生笑著道,“這麽多東西,我不得跟著送一趟嗎?

    再說,許多牲口馬車,又不能帶上船,要不就在這裏賣掉,要不我就帶回鎮裏。

    總不能扔這裏吧。”

    紀墨點點頭道,“看來這裏一半人得回去,那到了安山可怎麽辦,租牲口?”

    岑久生道,“老疙瘩,這你就不知道了,安山是大城市,馬路又寬又大,同時能跑好兩輛大卡車!

    誰還用牲口啊?

    你以為是在這土旮旯呢?

    比如咱們掌櫃的,在安山就有三個鋪麵,兩套宅子!

    隻要到地方,就有人開車來接。”

    “是啊,都有汽車了,要什麽牲口啊。果真是貧窮限製我的想象,”紀墨感慨道,“還是有錢好啊。”

    “誰說不是呢。”岑久生接著道,“老疙瘩,怎麽樣,回頭我帶你去見識一下?”

    “哎呀,”紀墨像模像樣的沉吟了一下,接著道,“我還真沒來過這種大地方,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就跟你走走吧。”

    隻有深入實踐,才會體會到民間疾苦,知道深淺。

    瘸子大聲道,“鎮長,我也去。”

    “還有我,還有我。”駝子不甘落後。

    “我耳朵沒聾!”紀墨氣的不得了,這麽大聲,是怕別人不知道?

    駝子嘿嘿笑了兩下,又看向岑久生道,“哪裏可以買媳婦,你帶我去吧!

    明天我們就回去了,就沒時間了。”

    紀墨氣急的道,“你真要買啊?”

    駝子道,“鎮長,我家三代單傳,不能到我這一代就絕戶!”

    紀墨沒好氣的道,“你妹子不是人?”

    駝子道,“她將來要嫁人的,孩子又不能姓吳!”

    紀墨道,“那就找個姓吳的嫁了,那孩子不就姓吳了嗎?”

    駝子堅持道,“鎮長,我得娶媳婦。”

    “隻要手裏有錢,娶媳婦多大個事啊,”岑久生笑道,“誰能被你帶走,那就是天大的福分,不然留這裏吃不飽,穿不暖,那是真的生不如死。”

    紀墨問,“那也不合適吧?”

    岑久生道,“你情我願,有什麽不合適的?再怎麽樣,比死強吧?”

    趙貴和來福從酒店裏出來,大聲的招呼,大家夥開始往城區邊緣的貨棧去。

    貨棧位於一條大河的岸邊,清澈的河水從山上下來,直奔入海。

    草木蔓發,春山可望,美不勝收。

    岑久生道,“這就是咱們溯古河的終點,這一路跑的太遠了。冬天的時候,老行頭拋的木頭,全掉這來的,把河道堵住,來不及撈,這一帶的人全讓他給得罪了。

    要不是花點錢,他現在才沒好呢,說不準,小命就丟了。”

    保慶往上遊走了兩步,遠離在那喝水的牲口,洗衣服的居民,用手捧著清澈的河水喝了兩口,喝完後笑著道,“還別說,還是那味,甜滋滋的。”

    帶頭脫下衣服,一下子躍入了水中。

    水裏的孩子朝他身上潑水,他也沒惱,隻是用蒲扇般的大巴掌潑回去,把水裏的孩子嚇得連連尖叫,一窩蜂的光著屁股跑上了岸。

    河裏的大水牛也跟著哞哞直叫。

    綿延的群山,綠草如茵的廣闊大地,蔚藍的天空,大自然酣暢淋漓的展示了自己獨特的個性。

    “這地不錯。”紀墨坐在草地上,接過麻三的煙,接著問,“都安排好了?”

    麻三道,“鎮長,住處安排下來了,馬都在河裏喝水,其他人都下河洗澡了。”

    說著指了指聚集在河裏的保安隊的眾人。

    紀墨道,“打聽下,看看附件有什麽好館子,吃頓大菜,豬肉燉粉條,全部來硬的,當然,海鮮也得要。”

    麻三嘿笑道,“鎮長,岑久生介紹了個館子,回頭咱們可以去看看。”

    紀墨道,“晚上隨便到處溜達,他們瘋,但是酒少喝點,別明天早上起不來,早走早到家。”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突然間對自己的那幾間狗窩有了歸屬感,才離家一天還不到,就這麽迫切的想念,可謂是歸心似箭。

    麻三道,“鎮長,不敢喝多,晚上得有人守夜。這趟其實還是挺順的,就當出來散散心了。”

    紀墨道,“是啊,人不出來走一走,都不知道待在家裏有多舒服。”

    麻三道,“.......”

    紀墨看著眾人在河裏遊得暢快,忍不住也脫了衣服,熱了下身,鑽入了水裏。

    寬闊的河麵上,遊了兩個來回以後,才踩著厚厚的草皮子上岸,腳上居然也沒有一點泥巴。

    穿上布鞋,仰望遠處蔚藍的大海,吐出胸中的那口氣,整個人神清氣爽。

    東方港的貨棧不比溯古鎮梁啟師的小貨棧,這裏不但有放貨物的地方,允許牲口住,還能給人住。

    麻三包了兩間房,一間是大通鋪,保安隊的人都在裏麵睡,另一間房是給紀墨的,這是他作為鎮長的優待。

    “其實無所謂的。”紀墨看著自己的房間,表示很滿意,但是還是表示了下遺憾,“大家夥擠在一起也沒有什麽不好,人多挺熱鬧的。”

    就是臭了點,有狐臭的,有口臭的,最可怕的是腳臭,三十多個老爺們在一張炕上,那味道,想起來都讓人窒息。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和這麽老爺們擠一起的。

    駝子埋怨麻三道,“我就說吧,鎮長肯定願意和我們住在一起,你非要多事,還浪費錢,給單獨開一間房,我去退了吧。”

    “不用了,退來退去的,多麻煩啊,就這麽湊合吧。”紀墨麵上笑嘻嘻的,心裏恨不得把駝子給踹上一腳。

    你他娘的太沒眼力勁了,不過又生怕駝子打擊了麻三的工作積極性和能動性,安慰麻三道,“做的不錯,再接再厲。”

    “鎮長,這是我特意去給你買的,”麻三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紙包,解開外麵的繩子,露出來的是茶葉,“上好的龍井,咱們鎮上都沒有賣。

    我給你泡一杯嚐嚐,要是好的話,咱們回頭就多帶上一點。”

    “我自己來,越好的茶葉越是不能用開水,泡起來還是有點講究的。”感動的淚水從紀墨的嘴角流了出來,麻三太貼心了。

    把自己的茶杯徹底洗幹淨之後,先倒上熱水,等涼一會,才小心翼翼的撮了點茶葉進去,抱著茶杯深深的聞了一下。

    “鎮長,怎麽樣?”麻三期待的問道。

    “不錯,不錯,好茶。”紀墨笑著道,“不過也不能太好的茶葉,我這嘴巴慣壞了,以後就麻煩了。”

    駝子道,“鎮長,你說的有道理,我娘說,苦日子過長了就習慣了,好日子過多了,就過不了苦日子了,有錢不能亂花。”

    “說的不錯,”紀墨笑著道,“所以啊,這就是我不讓你買老婆的原因,多費錢啊。”

    駝子嚷著道,“鎮長,那可不行,我都跟岑久生說好的,他等會就帶我過去看。”

    紀墨白了他一眼,沒再搭理他,抱著茶杯,站在窗口,望著窗外的大海,藍天,海鳥。

    這不就是自己向往的海景房嗎?

    “鎮長,吃飯去吧。”到吃飯的時候,麻三出現在紀墨的房門口。

    “其他人呢。”紀墨隻看到了馬東、保慶、楊老實,以及與楊老實形影不離的楊八指。

    楊老實被楊八指煩的都要哭了。

    他走到哪,楊八指跟到哪,哪怕是他下河洗澡,楊八指也光著屁股跟著下水。

    楊老實不怎麽會說話,更不會罵人,但是,他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組織了語言,向楊八指表達了歉意、恐慌、不安,但是楊八指不為所動。

    想讓他走很簡單,給他一把槍。

    楊老實肯定不樂意。

    他老實歸老實,可又不傻。

    不是他的錯,為什麽要他承擔?

    麻三道,“鎮長,有的跟著岑久生跑了,有的去別地看熱鬧了,就我們幾個在。”

    紀墨道,“齊備、臧二這種都有老婆的,去跟著湊什麽熱鬧?”

    麻三道,“他們不是跟著岑久生走的,自己單獨往街裏去的,說是給媳婦孩子買點東西,不空手回去。”

    “他們不再更好,咱們自己吃,還能省點錢。”

    紀墨經過楊八指的麵前的時候,又看了他一眼道,“走吧,兄弟,請你喝一杯。”

    他都替楊老實發愁。

    但是,他沒招,對於楊八指這種死皮不要臉的,打罵都沒用!

    岑久生說的飯館位置,眾人並不清楚,為了省事,幹脆找輛黃包車領路,紀墨坐上去,其他人身後跟著。

    到了地方後,紀墨才發現這個飯館子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還真不近,如果光靠走路,起碼得走半個小時。

    “整個一條街都是飯館子,大部分都是海鮮,你們想吃什麽都成。”車夫接過錢後,拉著黃包車轉身就走了。

    街麵是沿著海岸線建的,每家飯店都燈火輝煌,招牌明亮,不時的有汽車、卡車往來穿梭。

    往前幾步便是柔軟細膩的沙灘,上麵還有不少人在那溜達。

    麻三道,“鎮長,真漂亮,你看那燈,就是比煤油燈好。”

    紀墨道,“廢話,這才叫生活啊。”

    剛到飯店門口,夥計便趕忙迎過來招呼。

    眾人沒到裏麵坐,而是直接坐在門口的桌子上,迎著海風,聽著海浪。

    “有什麽好吃的盡管上,咱們不差錢。”

    恍然如夢,紀墨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坐在街邊擼串。

    麻三點菜,一盆豬肉粉條,剩餘的全部是海鮮。

    “鎮長,喝點?”保慶問。

    “那就來兩瓶,大家分著喝。”紀墨同意了。

    不等菜上齊,每個人的麵前都放了一杯白酒。

    紀墨撬開一個生蠔,連說了好幾聲好。

    保慶道,“鎮長,這地方真不錯,弄得我都不想走了。”

    紀墨道,“那你留下來就是,反正你不是溯古鎮本地人,老光棍一個,哪裏不能去。

    何況,你現在又有錢,說不定能夠在這裏置套房呢。

    又這麽有本事,哪裏不能混口飯吃,在我們那旮旯待著,真是屈才。”

    保慶道,“鎮長,你說笑了,沒了你的英明指望,我就什麽都不是。

    我要是真有本事的,就不該逃難的,早就混出頭了。”

    紀墨笑著道,“你們現在越來越會說話了。”

    關鍵他還喜歡聽!

    保慶端著杯子道,“鎮長,我敬你一杯。”

    “來,大家一起喝。”紀墨也朝著楊八指遙舉,“兄弟,咱們幹一杯,喝完了,就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賠你槍的。”

    楊八指一言不發,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