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三章 天上掉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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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p;寧國府,寧安堂。

    &esp;賈薔看著齊筠也在,奇道:“德昂兄,甚麽事這樣要緊?”

    &esp;除了齊筠外,還有四人。

    &esp;於風塵仆仆間,賈薔隱約嗅到一股海腥味……

    &esp;他額外多看了其中二人一眼,一個粗獷如鯊魚,眼眸森然,望之不似善類,體格竟和鐵牛相差無幾……

    &esp;另一個,雖穿著男裝,扮相也十分粗糙,但賈薔還是一眼就看出其女兒身來。

    &esp;因為女人看他的目光,顯然和男子不同,此人似乎格外有些波動……

    &esp;齊筠輕歎一聲,欲言又止。

    &esp;管家李用和吳嬤嬤等退下,不過門外親衛未走。

    &esp;齊筠知道能站在賈薔門外的,必是絕對的死忠之士,也不再遲疑,輕聲道:“國公爺,四海王閆平派人來求見您……”

    &esp;賈薔笑罵道:“喊聲國公也就差不多了,還您……酸不酸?”

    &esp;本來凝重肅煞的氣氛,因這句頑笑話輕鬆了許多。

    &esp;齊筠苦笑道:“茲事體大,不得不慎重。再者,國公和侯爺也不是一回事……”

    &esp;大燕武侯不少,可正經國公,除卻圈著的那仨,也隻有趙國公和賈薔這位寧國公。

    &esp;趙國公垂垂老朽,不知何時就要駕鶴西去了,那時賈薔便是真正的大燕武勳之首。

    &esp;分量絕不可同日而語。

    &esp;更何況,他手裏還握著天下海師總理大權!

    &esp;賈薔未在多言,轉眸看向兩個海上來人,目光在極魁梧的巨漢麵上頓了頓,又落在女子身上,道:“看來閆平是遇到大難事了,居然連女子也派了來……隻是他是不是拜錯廟門了?我乃大燕國公,一品海師大都督,大燕萬裏海疆皆為治下之土。我是官,你們是賊,這會兒上門,豈非自投羅網?”

    &esp;此言一出,眾人麵色驟變,那巨漢勃然大怒,張開蒲扇一般的大手,就朝賈薔抓來,顯然是想先擒賈薔,再脅以脫身。

    &esp;“大膽!”

    &esp;“放肆!”

    &esp;“蒯叔快住手!”

    &esp;“快快停下!”

    &esp;此人一出手,堂內外諸人皆驚。

    &esp;齊筠下意識上前要擋在賈薔身前,隻是身子一晃就被推了回來,就見賈薔不退反進,竟反手抓住巨漢粗壯的手筆,“哈”的一聲爆喝:“霸王硬折韁!”

    &esp;居然生生將巨漢的手折向一邊,卻仍未停手,化肘為拳,一肘擊在其中門大開的胸口處,巨漢發出一聲悶哼,賈薔招式未盡,單手握拳,一拳打在巨漢鎖骨處,隱隱有“哢嚓”聲響起,最後,展拳為掌,“砰”的一聲,重重轟在巨漢額頭。

    &esp;電石火花間,霸王三點手!

    &esp;巨漢在女子驚呼聲中,轟然倒地。

    &esp;而賈薔則已經麵色如常,輕輕撣了撣肩頭的幾許塵埃,淡淡道:“略施薄懲,好讓你們知道知道,天子腳下,不是你們放縱匪性的地方。”

    &esp;齊筠帶來之人皆震驚難言,任誰也沒想到,賈薔竟有如此身手,難怪,難怪能夠陣斬可汗……

    &esp;齊筠慚愧道:“國公爺,我萬萬沒想到,他們會在此出手……”

    &esp;那女子看過壯漢的傷勢後,知道賈薔實則是手下留了情,當然,這場突如其來的打鬥,原就談不上公平。

    &esp;巨漢隻是想擒拿賈薔,他隻看賈薔如此單薄,連兩成力都未用到。

    &esp;女子抿了抿嘴,看著賈薔解釋道:“國公爺,蒯叔隻是誤以為你要動手拿下我們,所以才魯莽出的手,絕非心存歹意。”

    &esp;賈薔懶得理會這樣的婦人之見,齊筠苦笑道:“原是司馬家主陪他們一道前來的,隻是一行人快馬加鞭往京裏日夜不停的趕路,剛至京裏到我住處,司馬家主就不行了,倒地昏迷。閆姑娘聽說如今你總掌海師,急著要見你,就讓我先帶了來。唉,應該先教教禮數的……”

    &esp;賈薔指了指座位,讓齊筠落座後,他先坐下問道:“閆平怎麽了?他敢自號四海王,曾恣意羞辱過朝廷海師,今日倒是有趣,求到朝廷門上了。”

    &esp;齊筠同閆姑娘正色道:“還請姑娘如實答話。”

    &esp;閆平之女深吸一口氣,看著賈薔道:“我是四海王三女,去年臘月二十一,因彼時海上多有風暴,又近年關,家父便領著諸多兄弟在琉球準備過年。不想忽然遭遇葡裏亞和倭國東西兩支船隊東西夾擊偷襲,又有內鬼作內應,遮掩了哨船,所以……雖老兄弟們多拚死反擊,倉促間仍不敵賊人襲殺,死傷慘重,若無援手,四海王的船隊必然難逃覆滅。懇請國公爺看在……”

    &esp;不等她說完,一直審視著她的賈薔就擺手打斷道:“幾個問題……第一,葡裏亞和倭國為何要夾擊令尊?”

    &esp;閆平之女聞言,抿了抿嘴,緩緩道:“家父原與伍家等共議,今年二月二龍抬頭之日,在倭國舉事。”

    &esp;嘖!!

    &esp;賈薔饒有興趣問道:“倭國……如今是哪一代幕府將軍?”

    &esp;閆平之女顯然很詫異,賈薔竟連這個都知道,而絕大多數大燕官員,都對倭國幾乎一無所知。

    &esp;她與賈薔對視稍許後,偏過眼神,心中愈發起了敬畏,道:“是德川吉宗。”

    &esp;賈薔嗬嗬笑道:“那你們可有些不走運,我聽說,那廝在倭國可算得上是一代英主了,很有幾分手段。閆平雖有大誌向,奈何選錯了對手。”頓了頓,他又皺起眉頭道:“這個時候的倭國應該還在閉關鎖國罷?怎麽和葡裏亞人勾結起來的?”

    &esp;閆平之女震驚的已經有些麻木了,她道:“雖有禁令,但多隻禁絕尋常百姓,朱印船,也就是官船,仍能在深江浦出海,與夷國交往。”

    &esp;深江浦,也就是前世所知之長崎。

    &esp;賈薔思量稍許問道:“那,倭國可裝備有火器?”

    &esp;閆平之女點頭道:“東瀛鐵炮,十分了得,可擊穿兩層木板製成的大盾。不過打造鐵炮代價高昂,所以主要兵器仍是刀劍和弓。”

    &esp;賈薔審視了此女子一番,雖因臉上塗抹了東西,看不出年歲,但眉眼間仍可見英武之氣,五官清正。

    &esp;與李婧又有不同,李婧是江湖中的颯爽俠氣,而此女,眉宇間隱隱有金戈鐵馬之銳意。

    &esp;見賈薔這般打量自己,閆平之女臉上隱隱不自然,可奇怪的是,心裏並未有許多厭惡……

    &esp;一來賈薔生的著實太過俊俏,再加上大燕國公爺的身份光環,若隻如此倒也還罷了,閆家女見過生死,闖過大風大浪,不是膚淺之人,偏他還武功高絕,陣斬可汗!

    &esp;這都是戲裏的傳奇人物,也是無數女兒家閨閣時的夢中情郎……

    &esp;讓這樣的風流權貴看幾眼,她心裏砰砰跳,再看看這寧安堂之陳設,唯有自慚形穢……

    &esp;“巾幗不讓須眉,多少廟堂上的官員,食優渥之俸祿,卻是不及姑娘十一。三娘,你想讓我怎麽幫你?”

    &esp;賈薔讚歎說道,若是李暄在此,非得唾棄他祖宗十八輩不可……

    &esp;閆平之女縱臉上塗抹了些東西,此刻仍麵色大紅,直紅到脖頸處,她是閆平三女,也的確被稱為三娘。

    &esp;但她並未自言閨名,賈薔卻直接點破,這實在是……

    &esp;齊筠在一旁又好笑也好氣,幹咳了兩聲,示意某人收著些。

    &esp;閆三娘輕聲道:“如今最急的,就是船隊缺少一個落腳港口,沒有補給,沒有糧草和藥材,兵器損毀也無補充,長久下去,必死無疑。爹爹受了重傷,一直昏迷著……”

    &esp;“空空空!”

    &esp;已經醒過來的巨漢拚命咳嗽起來,聲音粗重,提醒某人,這種話能說出來嗎?!

    &esp;閆三娘醒悟過來,一時語滯怔在那裏……

    &esp;直到賈薔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現實的話來:“那麽,如果我能幫到令尊,我能得到甚麽?”

    &esp;天上豈會白落餡餅?

    &esp;……

    &esp;神京西城,宣德侯府。

    &esp;董家。

    &esp;這個年,董家諸人過的如油鍋裏的螞蟻,侯府外雖未有繡衣衛圈禁,可也少不了有人發現門外有人正大光明的盯梢……

    &esp;董輔下令,全家閉門,除卻仆人出去買米買菜,再不許一人外出。

    &esp;這種令人恐懼驚懼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宣府大捷傳回京來。

    &esp;侯府門外盯梢,以免董家畏罪潛逃的人走了……

    &esp;老親世交膽子大些的,也敢登門了。

    &esp;而等到今日獻俘大典後,董川在儀式上露了麵,來董家的人也就愈發多了。

    &esp;入夜,董家蒼梧堂內終於安靜了下來。

    &esp;短短旬月功夫,宣德侯董輔兩鬢就出現了花白,宣德侯夫人劉氏看著也憔悴許多。

    &esp;不過,劉氏乃董輔續弦,董輔發妻早亡,隻生董川一子。

    &esp;而劉氏,生三子二女。

    &esp;再加上妾室所生三女二子,董輔共六子五女。

    &esp;董輔夫婦並諸多董家子弟坐於堂上,聽董川將宣府之行完整詳細的述說了遍。

    &esp;待董川說至宣鎮上下皆仇恨董家,孤立、排斥甚至咒罵他,唯獨賈薔選擇信他時,眼睛已經濕潤。

    &esp;至賈薔解其困境,甚至不惜甘冒奇險,選擇信他,將焚燒糧草這樣輕鬆撈功的活計留給他時,已經落下淚來。

    &esp;最後,數千怯薛軍追來,賈薔橫刀於虎丘山巔,喝令他速速離去,由其斷後,又擊殺博彥汗後,竟背起他折返宣鎮時,已是泣不成聲。

    &esp;董家諸人受其感染者,多有落淚者。

    &esp;縱未落淚,也唏噓不已。

    &esp;誰能想到,在京中聲名狼藉的賈薔,竟有如此義薄雲天之俠肝義膽!

    &esp;董輔心思深沉,喜怒從不形於外表,他淡淡道:“是欠了不小的人情……子儀,你準備如何償還這份人情?”

    &esp;董川擦去臉上淚水,沉聲道:“父親,兒子想要去海師水軍。”

    &esp;董輔看著他提醒道:“三年後,你應該在宣鎮做遊擊。十年後,你應該在宣鎮做參將,做總兵。最後,在我死後,來繼承這份家業。這次宣鎮出現了如此變故,正是因為宣鎮傳承中,讓趙國公那個老毒蛇摻和了一腳,生生中斷了十餘年。若非如此,斷不會有今日之困厄。難道,你想讓這等危及全族之事,再度發生?”說至最後,聲音中的恨意已經有些不能遮掩。

    &esp;董川卻搖頭道:“父親,兒子已經答應了賈薔,要和他一道興建水師,將來於億萬海疆建功立業。”

    &esp;董輔喝道:“我看你是迷了心竅了!甚麽億萬海疆?海外不過些蠻荒之地,千百年來,何曾有人去那等地方建功立業?便是死了,也難歸根祖地。”

    &esp;劉氏在一旁笑道:“川哥兒,聽你父親的話,這次你立下大功,將來繼承侯位板上釘釘的事。可你若去了海上,不定會遇到甚麽風波危險,將來還如何嗣爵?這不是你個人的事……”

    &esp;董川聞言,深深看了劉氏一眼後,同董輔道:“兒子自然知道身為世家子的責任,隻是……兒子仍想當一個信守承諾之人。賈薔留下來斷後,一人返身擊殺博彥汗救兒子時,他難道不知道背後有一大家子指著他?但正如他所言,大丈夫在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兒子亦以為此!”

    &esp;董輔眼中不無失望的看著自己的長子,輕聲道:“你母親說的在理,宣德侯府沒有海上的世子。”

    &esp;董川沒多思量甚麽,點點頭道:“兒子知道,願讓出世子位。父親,兒子願效仿先祖,為大燕開疆辟土,再立一門!”

    &esp;“我看你是中了賈薔的邪!”

    &esp;董輔勃然大怒,一揮袖子,轉身離去。

    &esp;“父親!!”

    &esp;董川在背後跪下,大叫一聲,道:“兒子知道自己在做甚麽!父親,兒子絕不會辱沒宣德侯府的威名!”

    &esp;董輔未轉過身,隻淡淡道:“縱然你願意奔投賈薔,他也得敢要才行。以軍功晉國公,待薑家老鬼死後,軍中以他為最貴。再加上其聖眷,若還敢四處勾連元平功臣,那才是取死之道。你以為,他敢收留你?”

    &esp;董川聞言卻笑了起來,道:“父親,您還是不了解寧國公,原是他邀請我去的,又怎會不敢收留兒子?且我們不再沾染陸上各處軍馬之兵權,又怎會惹人忌憚?”

    &esp;董輔顯然動了真怒,聲音冰寒道:“你若果真打定主意,那明日就搬離宣德侯府罷。再想回來,除非另立一門!”

    &esp;董川聞言,深吸一口氣,與董輔重重叩首三拜後,起身道:“兒子現在就走,父親,保重好身體,兒子一定能再進侯府大門!”

    &esp;說罷,轉身闊步離去!

    &esp;董輔身子微微顫栗起來,心如刀割,眼眶濕潤。

    &esp;薑家知道自廢武功以自保,董家,又如何不能效仿之?

    &esp;董家廢了培養多年的世子,更逐出家門,宣德侯府要沉寂多年,舔舐傷口療傷。

    &esp;他的兒子,為了這座侯府,付出了太多……

    &esp;但,也未必盡是壞事。如今朝局詭秘莫測,誰也不知道董家將來下場如何。

    &esp;能分出一個如此出色的子弟,董家必不會絕,也算是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罷。

    &esp;而另一邊,劉氏則幾乎快掩蓋不住臉上的興奮……

    &esp;老天爺,這不是天上掉餡餅,金子打出來比天還大的餡餅,又是甚麽?

    &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