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八:薛文龍再遇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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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歲山,流雲亭。

    “薔哥哥,你怎麽這樣高興?就為了那蒸汽機?”

    回至西苑,但凡瞧見賈薔的人,都能看出他臉上的喜色,也因此今日氣氛格外的好,出落的愈發明豔清麗的寶琴偏著腦瓜,看著賈薔笑眯眯問道。

    賈薔看著寶琴的笑臉,也覺得賞心悅目,隻是沒看許久,這張臉就被探春、湘雲聯手扯了回去。

    開頑笑,任這小蹄子無處安放的美貌隨意釋放,其她人還活不活了?

    “薔哥哥方才說的時候你沒聽到?還問……”

    “這小蹄子,怎麽越長越好看,像是一根水靈靈的嫩蔥……咦?薔哥哥最喜歡吃蔥?”

    “哪有……”

    被兩個姐姐你一言我一語的拾掇,寶琴害羞壞了,低頭轉到一旁黛玉處抱著撒嬌。

    黛玉沒好氣白了樂嗬嗬的賈薔一眼,不理視。

    賈薔笑了笑,給出答案道:“不過居安思危罷。”

    昨兒迎春得了賈薔、黛玉的庇護,解決了短期內出閣危機,這會兒十分高興,難得主動開口笑道:“如今你都快要當皇上了,天下至尊,還有能讓你感到危險的?”

    賈薔搖頭道:“我的敵人,從來不在內,而在外。這二年來,那些西夷們也沒閑著,別看他們常年內鬥作戰,都快打出狗腦子。可遠東崛起了如此強大的一個帝國,他們豈能不心懷叵測之心?

    那些忘八,沒事幹就知道仗著強大去別國燒殺搶掠,如今出現了一個比他們還強大的國度,還和他們不是同一人種。他們也擔心會步那些受他們欺負的國家的後塵。

    所以這二年來,不斷在馬六甲外積聚兵船。多半是想尋機會,奪回馬六甲和巴達維亞,鎖死我們西向的海上通道。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們必想不到,咱們蒸汽機改良之後,會爆發出怎樣的新生力!馬六甲的岸防炮,會給他們莫大的驚喜。”

    惜春笑道:“下回見了薇薇安那洋婆子問問她,她們西夷羅刹怎都那樣壞?好好過日子不成,非得跑去別家害人。”

    惜春身邊坐著妙玉,她看了賈薔一眼後,同惜春輕聲道:“那凱瑟琳的洋婆子還行,會西夷經文。”

    妙玉心氣極高,等閑看不起人,不過如今賈家這陣仗,也容不得她再起甚麽驕慢之心。

    而她雖仍是一身道姑扮相,可家裏人誰也不是瞎子傻子,隻她看賈薔的眼神,也知道她到底是尼是俗。

    隻是眾人善良,不忍揭穿罷了。

    再加上,妙玉的顏色出落的愈發驚人,放在外麵,怕難逃紅顏薄命之憂。

    所以也沒人想著將她逼走……

    家裏已經有一個可卿和一個寶琴了,且還有黛玉、子瑜、寶釵之流,俱是人間絕色,倒也不虞哪個能使得三千粉黛無顏色……

    “妙玉的話不錯,西夷也不都是壞人。譬如同文館裏的那些科學家,一心沉醉於自然科學,做出了很多了不起的成果。不過除了少數棄暗投明的人外,大部分都是壞人。”

    賈薔的話引起諸女的笑聲,探春俊眼修眉望過來,笑道:“薔哥哥,是不是投靠你的人,才算好人?”

    賈薔嚴肅的點了點頭,道:“當然!”

    探春笑道:“那如今大燕也在開海,在重複西夷們做的事,又有甚麽分別?”

    寶釵聞言忙道:“那如何相同,咱們從不燒殺搶掠。”

    探春笑道:“咱們去別人國度,占據最肥沃的土地,豈不就是在搶?”

    寶釵:“這……”

    賈薔還沒開口解釋,黛玉就冷笑一聲啐道:“三丫頭快成菩薩了,隻是卻是海外蠻荒野人的菩薩!幹脆將你許給海外番王,做個番王妃,你薔哥哥就不忍心去占了!”

    “哎呀!林姐姐!!”

    探春差點沒氣死,跺腳嗔怪道:“馬上都是要當皇後娘娘的人了,還這樣欺負人!”

    見黛玉被說的有些害羞,正琢磨如何反口,賈薔嗬嗬笑道:“還是有極大的分別的。那些人去了新大陸,帶去的隻有滅頂之災。他們的初衷不同,多是搶掠一把就走。對土著手段之狠毒,罄竹難書。我們不一樣,我們在爪哇,雖然也用絕對的武力統治一切,用德林軍鎮壓一切敵視。但我們從不無辜傷害百姓,對於土著,我們願意用糧食和布帛,同他們交換。我們挑選出土著中聰明靈活的,同他們談判,願意和平共處。當然,對於惡壞份子,也不會手軟。總之,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聽到最後一句,也不知想到了甚麽,好幾個女孩子的臉都飛起紅暈來……

    感覺氣氛有些古怪,賈薔幹咳了聲,岔開話題道:“其實對各處土著殺傷力最大的,倒不是那些西夷們的屠殺,而是西夷們帶去的病毒,以天花為主。天花,再加上瘧疾,成為西夷們屠殺土著的最強大的兵器。其實不止對土著,西夷們自身也因天花死傷慘重。”

    妙玉看著賈薔,輕聲問道:“那……若是西夷們想要牛痘苗,王爺會給他們嗎?”

    惜春悄悄拉扯了她一把,小聲道:“你是不是傻了?西夷羅刹們一個個頂天了壞,還救他們做甚?”

    妙玉聞言,看了賈薔一眼後,輕聲道:“我總覺著,似是有些不同。佛門雖有金剛之怒,也要懲罰惡人,卻仍普度眾生……”

    湘雲好笑道:“咱們是佛門不成?”

    黛玉看向賈薔,問道:“你怎麽說?”

    賈薔笑道:“便是咱們不往外放,也必有人會傳出去。不過傳可以傳,卻還是有條件的傳。”

    “甚麽條件?”

    黛玉笑道:“莫非是想多賺些金銀?”

    賈薔搖了搖頭,道:“金銀自有生意來賺……這二年來,通過對西夷和東瀛的出口,咱們才能堅持到實現一個小生態自給自足,隻要咱們的戰艦夠多,巨炮夠猛,能保持住安定的局麵,往後生意隻會越來越好。”

    黛玉奇道:“那你想要甚麽條件?”

    賈薔道:“這二年來從西夷那邊邀請來的科學家和工匠並不算多……”

    “不是聽說同文館那邊有五六十個金發碧眼的了,還不夠麽?”

    黛玉笑問道。

    賈薔搖頭道:“再多十倍都不夠。隻是一來,那些西夷自然科學家們對咱們不了解,隻知道是神秘的東方。對未知的地方,心存恐懼是必然的,所以願意來的不多。其二,咱們奪去馬六甲和巴達維亞後,就有人禁止那些人來大燕了。要破開這個局,就要有個引子來談判。眼下已經放出了風聲,並讓十三行那幾家和西夷們聯係,告訴他們,本王邀請他們的國主前往巴達維亞城會見,我大燕願意慷慨的分享全新的苗法,以徹底鏟除天花病疾。

    條件嘛,就是放開那些科學家、匠人的自然流通。如此一來,連他們的君主都來到了東方一遊,想來能減輕西夷們的恐懼。”

    寶釵不解道:“為何如此看重那些……科學家?”

    賈薔笑道:“若無這些科學,又豈有我今日?”

    “可是爺之前說,咱們不是已經比他們強了麽?那蒸汽機……”

    賈薔搖搖頭,道:“蒸汽機是比他們先走了一步,但自然科學的深度,是無窮無盡的,而西夷們比咱們先行了幾百年,又豈止是一個蒸汽機就能追平的?

    蒸汽機大規模大範圍的應用後,國力勢力會出現爆發式的增長。但越是這個時候,咱們的頭腦就越要冷靜,要謙遜,要居安思危。

    不能如暴發戶似的自滿自足,沉浸於所取得的成就裏沾沾自喜。

    若隻考慮咱們這一代,享受幾十年的霸權,此刻的確可以放平心態,去享福受用即可。

    可若是要為長遠思量,為子孫後代謀福祉太平,就不能如此。

    如果咱們不在此時奮起直追落後的地方,補足短板,那麽或許能輝煌上幾十年,但等西夷們的自然科學持續深入下去,早晚會出現比蒸汽機更先進更強大的國之重器。

    到那時,咱們的兒孫們必會遭難。”

    諸女聽聞這一通言論,一雙雙美眸中無不神采奕奕。

    她們喜歡自信的人,卻不喜歡自大的人。

    而賈薔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堪稱天下至尊,甚至到了遠邁前代君王的地步,可心中卻依舊如此冷靜謙遜,如此英明睿智,又怎能不叫她們的一顆顆芳心顫動?

    可這些比起來,那點好色的毛病,就真不算甚麽了……

    黛玉美眸中波光瀲灩,水汪汪的看著賈薔,輕聲道:“你總是如此推崇那自然科學,那咱們的四書五經,難道就那樣不值當麽?”

    賈薔嗬嗬笑道:“這二年不少人都有此怨言,覺得皇家自然科學院的待遇著實太高,隨便一人,俸祿都頂的上一個三品大員了。而南邊兒的學校裏,教的不是聖人典籍,更是離經叛道。隻是這些話,沒人敢直接在我跟前牢騷罷了。”

    黛玉沒好氣道:“我也是在牢騷?”

    賈薔哈哈笑道:“賢內助之言,又怎會是牢騷?此事其實極重要,若不盡早厘清,難免人心不穩,早晚要出大事。儒學世代相傳已逾數千載,自漢武獨尊儒家,也有近兩千年的曆史。正是儒家大一統的思想,才使得兩千年以來,不管民族遭遇到何等的滅頂之災,最終都會出現有誌之士,拋頭顱灑熱血,重整山河,恢複漢家衣冠。所以,儒家不會被自然科學所取代,隻是不再是唯一進階之路罷了。”

    諸姊妹們聞言,鬆了口氣,探春笑道:“如此最好,果真罷黜了儒家,往後如何還能得些精妙詩詞?”

    說著,她悄悄與湘雲、寶琴使了個眼色,二人一道走到賈薔身邊,笑眯眯道:“薔哥哥,近來可有甚好詩詞?去歲在塞北過的年,那麽些人請你做首詩詞,你隻道沒有,還不到時候。如今可有了?”

    賈薔“哎呀”的歎息了聲,扭了扭脖頸,道:“這幾日脖子有些酸,影響我思考,怕是不得行……”

    湘雲、寶琴一聽這話裏留下了話縫,登時笑開了花兒,一溜小跑近前,繞到賈薔身後,一左一右替他捶起肩來,惹得姊妹們大笑。

    賈薔又伸了伸腳,隻是“腿酸”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身上就挨了一顆花生米……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提醒道:“你可見好就收罷!”

    賈薔幹笑了聲,享受了稍許身後兩個軟妹子的服侍,然後對不遠處的惜春、妙玉道:“取紙筆來!”

    黛玉眼睛一亮,笑道:“果真有?”

    賈薔頷首,微笑道:“去歲巡幸北疆後,夢裏就總有一偉岸的聲音,在吟誦一闕詞,至近日才算吟誦罷。我想必是天欲假我之手,將這闕詞書寫出來……”

    黛玉輕啐一口,取笑道:“就會吹法螺!還未寫成,就敢說天作……”頓了頓卻又道:“且等等。”

    說罷,同亭軒外正和晴雯說話的紫鵑道:“去請子瑜姐姐來,她亦極好詩詞。”

    紫鵑遂與晴雯去喚人,未幾而歸。

    此刻流雲亭內已設好一紫檀大平幾,長紙平鋪,筆墨備齊。

    與諸人淺淺頷首示意後,尹子瑜站定在黛玉身邊,一起注視著正一臉風輕雲淡,自萬歲山腰俯瞰江山的賈薔……

    見其故作姿態,眾人紛紛歡快取笑。

    賈薔“嘿”了聲後,與尹子瑜點點頭,提筆蘸墨,落筆書曰:

    “吾於去歲辛醜年,於北疆榆林鎮觀山河雪景之壯麗,有感於心,常聞天道之音於心中長吟此闕,不敢獨享之,今日書寫而成,與天下人共賞之。詞雲: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

    唐宗宋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頓筆,收鋒。

    待賈薔直起腰身,就見身邊諸女紛紛靜默,一雙雙眼眸又難掩震撼。

    良久之後,寶釵終忍不住先開口道:“此闕詞,何等大氣磅礴,何等壯麗浩瀚!”

    探春亦長呼一口氣,歎道:“果真是……帝王詩啊!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誦罷,再看向賈薔,總感覺其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金光中……

    尹子瑜都眸光瀲灩百媚生的凝望著賈薔,讓他受用不已時,忽見李婧麵色古怪的匆匆走來,與黛玉、尹子瑜頷首見禮罷,又目光同情的看了眼寶釵後,同賈薔道:“爺,薛家大爺在西斜街那邊出事了,受了不輕的傷……”

    賈薔:“……”

    他滿臉不解,百思不得其解,這個時候,哪個還敢打薛蟠?

    寶釵則既心驚又惱怒道:“好好的,這又是怎麽了?小婧姐姐,哪個傷得他?”

    如今身份變了,寶釵的語氣也強硬了許多。

    想想不過三年前,薛蟠每每險要“壯烈”時,她是何等的畏懼擔憂。

    而如今,不拘是哪個,她都要發作一番!

    黛玉笑著看了她一眼,隨後道:“我也弄糊塗了,如今都這一步了,誰還敢如此欺負人?”

    李婧遲疑稍許後,道:“是尹家六爺……”

    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