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隘而密封的旅店客房中。

    方仙低低念誦起‘蠕蟲讚歌’，一遍又一遍。

    他的靈感全開，感應著周圍環境的變化。

    這一次，似乎有了些不同。

    伴隨著不斷念誦，方仙察覺自己的精神力有了些許變化，一部分變得更加活潑。

    這是與折翼之鳥咒文完全不同的感覺。

    那部分精神力雖然同樣變得黑暗、墮落，卻並不鋒利，反而還帶著一種‘生命’的感覺。

    黑暗中的生命力，畸形的藝術品……

    莫名的，方仙心裏浮現出幾句話。

    沙沙！沙沙！

    他的耳邊又傳來了蟲豕蠕動的聲音，雖然咒文的力量仍舊不能發揮出來，但已經有了一定變化。

    ‘我的摸索，方向是對的。’

    方仙感覺頭昏腦漲，但意識卻非常清醒，宛若喝酒喝到了微醺的狀態。

    他掃視屋內。

    那床櫃與桌下的暗影中，似乎有著陰影正在蠕動。

    角落裏，隨意堆放的蘑菇幹口袋之外，似乎溢散著彩虹一般的多色光華，一點一點，粉塵一般。

    看到這一幕，方仙瞳孔猛地一縮。

    他握緊門把手，將大門一下打開，看到了保潔的蘇菲大媽正拿著拖把與水桶，走過長廊。

    “先生，需要清理服務麽？”

    圍著圍裙的蘇菲問了一句。

    在她的臉龐之上，長出了一個又一個彩色的蘑菇，她油膩的皮膚之上，宛若癩蛤蟆一般，布滿了疙瘩一般的疣子。

    這讓原本隻是肥胖的蘇菲，徹底變成了怪物。

    偏偏怪物還不自覺，問方仙需不需要客房服務。

    “不需要……謝謝！”

    方仙眼珠一轉，裝成自己什麽也沒有發現的模樣，神色如常地關上門。

    ‘這個小鎮……每個人都有問題！’

    ‘每個人都變成了怪物？’

    ‘還是我的幻覺？’

    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看向桌上，還未開封的蘑菇酒。

    此時，酒水之內，也蕩漾著一顆又一顆的彩色光點。

    “我需要答案，我需要通靈的媒介……以我的位格，一點點異常事物應該傷害不了我，更何況，如果我猜測沒錯的話，從我們進入小鎮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中招了，程度深淺並沒有什麽區別……”

    方仙望著空氣中五彩斑斕的顆粒一眼，麵無表情地咬開了裝著蘑菇酒的酒瓶塞子，將一口酒水灌入嘴裏。

    咕嚕咕嚕！

    他喉結滾動，令火辣的酒水沿著喉嚨一路往下，仿佛一道火線。

    轟隆！

    小半瓶酒水瞬間不見，在醉意上頭之後，方仙眼神迷離，靠在沙發上，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幕幕幻象。

    茂密的叢林，大片大片的蘑菇。

    五彩斑斕的蘑菇林深處，有一個巨大的洞窟。

    隱約的聲音，從洞窟中傳來。

    那是一種呼喚，一種咒語，一種祈禱。

    它層層疊疊，由不同年齡段的男女嗓音組成，不斷回蕩：

    “感謝……的恩賜！”

    “感謝您賜予我們豐饒！感謝您賜予我們豐收！”

    “您是豐饒女神之子嗣，萬千生命匯聚成您的身軀！”

    “凡人無法描述您完整的名諱，隻能強名之為……”

    ……

    ‘這是……在祭祀……’

    ‘那個名字……發音很古怪，不是這邊的語言……來自日出之地麽？’

    ‘對於隱秘存在而言，名字十分重要……’

    ‘可惜，我聽得有些模糊……’

    方仙腦海昏昏沉沉。

    就好像一個連續加班了三天三夜的人，已經疲憊得要死，卻怎麽也睡不著，承受著能將人逼瘋的煎熬。

    他勉強打開腰帶中的暗扣，吃了一枚安撫精神的藥物，感覺才不那麽頭疼欲裂。

    等到徹底緩解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天亮了。

    “你怎麽了？”

    洛夫聽到敲門聲，打開門後，看到頭發亂糟糟，滿眼血絲的羅卡，頓時被嚇了一跳。

    “我覺得……鎮子還是有問題，不在鎮子內，而在鎮子外，所以想去鎮外走一趟，就在今天……”

    方仙深吸口氣道。

    洛夫審視了一番他的狀態，旋即緩緩點頭，答應下來。

    雖然兩位商人要觀看蘑菇生產地的請求有些奇怪，但花錢雇來的向導並未多管。

    畢竟，隻要有錢拿就行了。

    “兩位先生……我們這裏的野外，最適合生長蘑菇……曾經曆史上出過旱災，糧食不夠吃，外麵餓死人，我們靠著蘑菇，就撐了下來……”

    向導指著大片大片，生長在樹木下、生長在草坪上的蘑菇，很自豪地說道：“並且，咱們這裏的蘑菇，質量上佳，口味鮮美。”

    “嗯嗯……”

    方仙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主要是尋找幻象中的地標：“去下一處地方看看吧。”

    “好的。”

    向導感覺腿有些酸了，但此時隻能強顏歡笑，帶著方仙與洛夫，去了下一處。

    ……

    翻過一座小山丘之後，向導自豪地指著一片白蘑菇林道：

    “這裏我們稱為‘豐收之林’，蘑菇長勢最好……”

    “嗯？”

    方仙看到一片白蘑菇海，感覺靈感被觸動，不由心裏一凜，知道找對地方了。

    “你在這裏等著，我們隨便看看。”

    洛夫看到方仙的表情，對向導說了句，兩人一起跋涉進林中。

    “這邊……”

    方仙按照幻覺記憶，還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前方帶路。

    沒有多久，就跟洛夫走到了一個山洞前。

    洞窟旁邊有著一條小溪流過，洞口爬滿藤蔓與苔蘚，在地麵上則是一片茂密的彩色蘑菇。

    “我覺得……是這裏了！”

    方仙很肯定地說道。

    “似乎荒廢了很久？”

    洛夫皺了皺眉頭，將一塊藥片含在舌下：“我去探索一下，你等在外麵，如果十分鍾之內我沒有出來，你立即離開，並且呼叫支援！”

    方仙原本想自己進去，但洛夫的態度十分堅決，他又找不到好的理由，隻能如此。

    他望著洛夫拿出左輪手槍，慢慢摸索，進入了洞窟。

    不到三分鍾，洛夫又出來了：“進來吧，裏麵很安全！”

    “安全？”

    方仙愣了愣，跟著洛夫走進山洞。

    洞窟並不深，往裏麵走十幾米就到了盡頭。

    滴答滴答的泉水不斷往下落，地麵上滿是一層腐敗的淤泥。

    四周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異常事物。

    “這裏……應該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洛夫端詳著地麵，篤定道。

    方仙驀然感覺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