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

    方仙欲言又止，突然看到洛夫的嘴角扯動了一下，似乎身體裏有兩個意識，一個想笑，一個不想笑，拉鋸成了一個詭異的表情，心裏猛地一寒。

    ‘這個鎮子，早就被邪惡的力量籠罩，我們從進入這片區域開始，就在不斷受到影響……那洛夫，他真的還正常麽？’

    ‘雖然調查員的意誌與抵抗力都比普通人強大，但在真正的邪惡麵前，人類還是渺小如同螻蟻一般啊……’

    他想到這裏，在心裏默念起‘蠕蟲讚歌’。

    活化的精神力匯聚於雙眼，令他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空氣中布滿五顏六色的孢子，而在洛夫的身體上、眼睛裏、鼻子裏、耳朵中……冒出了一根又一根的……菌絲？

    它們似乎扯動了洛夫的肌肉，操縱了他的身體，讓他說出了一句句言不由心的話語。

    在這個視角當中，洛夫正在努力掙紮著，想要向他怒吼些什麽。

    方仙閉上眼睛，一切異狀消失。

    “你怎麽了？精神疲憊？還是受到了衝擊？”

    身邊的洛夫關切問道，眼神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真摯而清澈。

    在他手指上的白水晶戒指，也沒有絲毫變化。

    ‘真菌，是一種生命。’

    ‘洛夫是被無數生命控製了，而非被邪惡力量迷惑了心智，這是生理層麵的，並非精神層麵的，因此檢測不出來，吃藥也沒用……’

    人類的身軀，本來就非常脆弱，你以為是自己的大腦與意誌主宰一切，但實際上，荷爾蒙、多巴胺、腎上腺素等等激素……才是情緒的主宰。

    孢子與真菌控製了身體與內分泌，就形成了一座身體‘囚籠’，將大腦囚禁！

    此時的洛夫，已經不是他了。

    他在不知不覺中，就被改變了一點，如果待久了，這種改變會變得更加深刻！

    人類，在真正的邪惡麵前，還是太過渺小！

    “我沒事。”

    方仙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我們出去吧，我想回到旅店休息一下了。”

    “嗯，我跟布洛克約好了一起玩牌，還要品嚐新的蘑菇酒與蘑菇餅幹……”洛夫吞了口唾沫，眼裏流露出渴望。

    “好的。”

    方仙心裏一寒，暗自評估：“目前來看，洛夫還認為自己是一個調查員，恪守調查員的守則，但一些想法與潛意識已經被篡改，還以為是自己主觀的意願……如果時間再長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他沒有露出異樣，與洛夫一起出去，與抱怨已久的向導匯合，回到了蘭蒂斯小鎮。

    旅店內。

    洛夫直接去找布洛克喝酒了，方仙則是在自己的房間內靜坐，思考著什麽：“如果我要馬上離開，洛夫會怎麽選擇？他似乎開始有點抗拒離開這裏了，但是調查員的本能又在掙紮……我感覺他最終還是要掙紮失敗的。”

    “不對……我們破壞了這個‘儀式’，拿走了重要物品，如果小鎮上真的有著異常力量存在，今晚一定會反撲！”

    想到這裏，方仙拉開窗簾。

    寧靜的街道上，路燈一盞盞熄滅。

    夜色，似乎變得更加深沉了。

    ……

    方仙身體一沉，似乎在飛快下墜。

    啪！

    他靴子穩穩落地，已經來到一片白蘑菇林中。

    “我不是在旅店麽？怎麽在這裏？”

    “等一等，我似乎忘記了什麽？”

    方仙感覺到，一股力量正在試圖控製自己，但他冷笑一聲，方士六級的位格鎮壓一切，立即恢複了行動力，思維也變得清明起來。

    “我這是在，夢境之中！”

    “蠕蟲，有著鑽入夢境的力量？”

    他想到了‘蠕蟲讚歌’中，的確有著‘夢幻’一類的詞匯，頓時就理解了：“反撲，在夢中麽？異常也大多在夢中？難怪現實世界沒有異樣……”

    周圍的環境，與白天儀式所在的山洞周圍十分相似。

    方仙一抬腿，想要走到那個山洞，卻發現他一步踏出，就到了一片密林之中，他迷路了！

    不僅如此，他看到自己的雙手手背之上，已經長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疣子，似乎真菌寄生，又似乎某種植物的孢子。

    ‘儀式的力量，改造了現實中的區域，不僅令土壤變得肥沃而豐饒，更是在散布真菌與孢子？吸收這裏的空氣，都會被汙染？’

    方仙點點頭，沒有管這些。

    他的症狀比洛夫輕多了，憑自己的意誌都可以支撐住。

    不過此時，就不敢擅自行動，否則迷失在夢境深處，也不是說著玩的。

    因為這裏是夢境，根本沒有方向！

    你看似往前，可能實際上是往後，看似左轉，實際上可能是右轉。

    或許隻是邁出一小步，就有可能跨越一片大陸！

    這就是夢境！

    “你也來采蘑菇麽？”

    就在這時，從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方仙看過去，就見到一個少年，穿著襯衫與吊帶褲，背著一隻口袋。

    “不，我來找一個山洞，洞口有大片鮮豔蘑菇的山洞，但是我迷路了……”方仙平靜道：“你是誰？”

    “我叫小傑克，來采蘑菇的，那個山洞我似乎見過……”

    小傑克想了想，招手道：“你跟我來！”

    他向著森林外跑了出去，方仙想了想，跟著他，這次倒是沒有迷失方向，很快就看到了那個山洞。

    “我……我似乎經常來這裏，還喜歡吃蘑菇！”

    小傑克喉嚨滾動，表情變得迷惘，上前摘了一個蘑菇，放進嘴裏。

    旋即，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從臉龐上、從身上、從衣服上……長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蘑菇。

    “是的，你已經被這裏徹底影響了，帶有神秘學上的‘聯係’，因此才能將我帶到這裏……”

    方仙笑了笑，望著山洞：“出來吧！”

    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從山洞裏走了出來，他們大多都是小鎮居民，但一個個麵無表情，身上長滿菌斑與蘑菇。

    為首的，是九個穿著黑袍，黑發黑眸的外鄉人。

    “你是調查員！”

    一個外鄉人開口，眼神不再空洞，滿是怨毒。

    “你們不該來的。”

    另外一個外鄉人歎息著，讓人將洛夫帶了出來。

    此時的他，渾身被菌絲包裹，宛若一個蠶繭，隻有頭部暴露在外。

    “你們就是曾經妄圖傳播《秘蠱真經》的異教徒？計劃失敗後，你們逃到這裏，以生命向隱秘存在獻祭，開啟了一個漫長的儀式，以隱藏自身，積蓄力量……你們的身軀雖然死了，精神卻在這片夢境之中長存……”

    方仙點點頭，已經明白了一切。

    “在漫長的時間中，我們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豐饒女神將祂的子嗣賜給了我們，這一次，我們不會再失敗！”

    九個異教徒同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