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瘋狂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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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就是領導,就象罩在孫悟空頭上如來佛的大手,你想跑是跑不掉的,一不小心就被壓在五指山下。
這不,陳江平輕輕一翻手,不僅自己掉坑,幾個狐朋狗友都爭著入甕了。
出了陳江平辦公室,彪子與寶寶眉開眼笑,見嶽文不樂,寶寶一把摟住嶽文笑道,“文,見不得我們好是不是,你可是分管領導啊,我們提拔你臉上也有光不是,晚上請客啊!”
“對對對,”彪子的嘴也甜了,也會說話了,“都是你領導的好,我們才能提拔,以前累死累活衝鋒在前也沒領導看見,這跟著你才幹了不到兩月,這說提拔就提拔了。”
見他們正在興頭上,嶽文也不好打擊他們,回到辦公室,一會兒功夫,隔壁傳來黑八的高叫,叫聲中摻雜著興奮、委曲,不平……“我也出力了,去年在金雞嶺可是九死一生,這提拔就沒我的份?!這次拆遷加油站哥出力最多,還沒我的份?!……”聲音一會兒又低下去了,估計也意識到,辦公室裏公然為提拔鳴不平實在不合適。
可是,門馬上被推開了,傳說中嶽文的四大護法一齊走了進來,寶寶、彪子臉上笑著,坐在了沙發上,黑八氣哼哼地一屁股坐在嶽文對麵,蠶蛹滿臉不甘,惡作劇般直接坐在彪子腿上。
“兄弟們,真不是我決定的啊,這事是陳主任定奪,事先我一點風聲都沒聽著。”嶽文馬上撇清了自己,順手起來把門關上了。
黑八趴在桌上,“領導不是說了嗎,我跟蠶蛹幹得也不差,這幹活有我們的份,提拔就把我們忘了?”
蠶蛹酸溜溜地把話題接過去,“我還比寶寶和彪子早來街道一年呢,文哥,你不能不推薦我啊!”
“真不是我推薦的!”嶽文吡笑著咬著牙,特麽地,這不是在我們中間製造矛盾嗎?
“文哥,別聽蠶蛹的,我們知道你剛上來沒多久,這事不是你說了算的,這點覺悟同誌們還是有的,”寶寶沙啞地笑著,嶽文朝他一豎大拇指,“清淤怎麽個清法,你就下命吧。”
哎喲,嶽文牙疼了,這效果這麽快就出來了,還真應了老爸那句話,“職務就象放到狗跟前的餅子,逗引著狗幹活,把餅子喂給狗,這狗就趴著曬太陽去了。”
“對,清淤,”黑八也來了精神,“提拔是要憑政績的,文,你說吧,你指東,兄弟們決不往西,你指哪我們打哪。”
哎喲,這牙更疼了,這眼看快吃著餅子狗的急了,這餅子還沒影的狗也急了,都急著清理淤泥了。
“寶寶彪子,你們還沒到的時候,陳主任可說了,清淤,街道不想出錢,但還要走到區裏前麵去。”他拿起那份區裏的通報,抖了抖,“我們現在可是排在最後麵的。”
寶寶明白了,“噢,陳主任最後一句話我也聽到了,敢情街道不出錢啊,”他看看一臉熱切的彪子,嶽文又朝他豎豎大拇指,“還是寶寶有覺悟,不出錢怎麽幹,所以說啊,八哥、蛹,你們倆也不要眼熱,這最後能不能當成還兩說呢。”
“加油站都拆了,我們也沒給中油化一分錢,這點小事,文哥,你肯定也有辦法。”寶寶笑著站起來,拿過嶽文的杯子就給他倒水,“有什麽思路給兄弟們傳達傳達。”
哎喲,這不僅牙疼,腮幫子也疼了,嶽文看看這四個到街道以來的親兄熱弟,無語了,“沒思路,有屎路。”從抽屜裏拿出衛生紙就要上廁所。
這工作讓人有慣性,職務讓人有責任,其實,自己雖然不情願,一心想著回秦灣,但工作投入進去就輕易放不下,肩上擔起責任就很難再卸掉,但十分力想出幾分力就在自己了,可是,有這幫兄弟求著,看來十分力得出十二分了。
上完廁所,人仍是齊的,“文哥,我們幾個商量了幾條,你看看啊,最後你定奪,……一是發動村裏,男女老少齊上陣。”
“現在不是以前了,村裏開支部會人都到不齊。”直接給否了。
“二是發動機關幹部……”
“街道才幾個人,個個都有工作,還要清點墳頭、苗木,機井……不妥。”
“再找陳主任,增加勾機數量……”
“你認為可能嗎?”嶽文笑著盯著他,寶寶自己也訕訕地笑起來。
“沒錢怎麽幹活?現在沒錢能幹什麽?這勾機開起來不是喝涼水的,是要喝油的,就是涼水現在也要錢,礦泉水不是還一塊錢一瓶嗎?沒有錢讓我們清淤,這不逗我們玩嗎?”黑八終於忍耐不住了,寶寶、彪子臉上也是一片灰暗。
“嗬嗬,這就蔫了?”士氣可鼓不可泄,當領導要深諳此道,“給我兩周時間,還你倆一個主任的帽子。”
“真的?”
“此話當真?”
寶寶與彪子立馬興奮起來,蠶蛹與黑八也都疑惑地看著他,“沒錢,你用手去挖?”
“我還真想有雙巨手,”嶽文吡笑著倚在了椅子上,往後捋著頭發,“可是,人多力量大!”
“你想怎麽著,……”寶寶試探著問道。
“有想法,還不成熟,我再考慮一下,你們還要在這打擾領導的思路嗎?”
四個人立馬站了起來,黑八走出門口又別了回來,“文,清淤完成了,別忘了跟陳主任提一句,我也是老同誌了。”
哎喲,一本書砸了過去,門馬上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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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不落無寶之地。
周疃村內,一家鋁合金門窗廠正在切割,尖利的切割聲伴隨著四濺的火花,讓人聽不清楚外麵的聲音。
一輛豐田越野車悄無聲息在地村口停下了,接著,從車上跨下一個年輕人來,一身休閑裝也是氣宇不凡。
他笑著跟村口看孩子的幾個大嬸大娘聊了一會兒,就走進了這家村頭的鋁合金加工廠。
“老鄉,你好,打擾一下,”年輕人笑著對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喊道,尖利的切割聲停止了,小夥子上下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你看看,這有這種石頭嗎?”年輕人打開公文包,拿出一塊紅色的石頭,半個拳頭大小。
小夥子接過來,翻來覆去瞅瞅,又看看幾個同伴,不屑了,“這個辛河河灘上多的是,隨手就能撿一桶。”
另一個老板模樣的中年人走過來,接過石頭,也是笑了,“我們辛河裏就是石頭多,現在正是枯水的時候,河灘裏到處都是。”他狐疑地看看年輕人,“你要這石頭幹什麽?”
年輕人卻並沒有答複他,接著又從包裏拿出幾塊小石頭,有的質密細膩,光滑烏亮,有的五彩相間,斑斑駁駁,有的晶瑩剔透,綠如夏荷,那塊紅色石頭在幾塊石頭的映襯下,更是色澤豔麗,美若雲霞。
中年人更加狐疑了,他看看圍上來的工人,“這石頭有人……要嗎?”
“我要,”年輕人笑了,“五十塊錢一斤,有多少要多少。”
“這,”有工人從年輕人手裏拿過石頭,待確認無誤,確是辛河裏的品種,“都是些下角料,理豬圈都沒人要,不值錢。”
“我要。”年輕人很堅定,“刷刷刷”,點出十張票子,“先買五十斤。”
眾人麵麵相覷,老板眨眨眼,想了想,摸索著遞過一支皺巴巴的煙來,“大兄弟,都忙著呢,可不興開玩笑。”
年輕人掏出火機給老板點上了,“我就在這等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去。”那個切割鋁材的小夥子順手抄起一個水桶,接著就要接過年輕人手裏的鈔票。
可是年輕人手一縮,“我可事先聲明啊,就要這四種顏色,不是什麽石頭我都要。”
“成,這種顏色的石頭也不少。”小夥子說著,人已經跨上摩托車駛了出去,汽油味中,遠遠地又飄過一句話來,“在這等我啊,一會我就回來。”
小夥子幹活就是利索,來去也就半個小時,一桶石頭就裝在水桶裏提了回來。
年輕人拿起石頭,對著陽光仔細地看著,不時拿起兩石頭輕輕一碰,又把其它顏色的石頭扔到一邊,“老板,麻煩借秤一用。”
“嗬嗬,還動真格的了。”老板笑著指揮著工人拿過秤來。
“好,三十四斤多,給你算三十五斤,五十塊一斤,1750塊。”年輕人很痛快,立馬點鈔票付賬。
小夥子卻憨厚地笑著,不敢接了,“拿著。”年輕人笑著把錢塞進他的手裏,提起一桶石頭就要走。
看著小夥子樂得嘴都合不攏數著手裏的錢,這半個小時就掙了將近兩千塊,都眼紅了,心熱了,這可比在這切割鋁材強多了,比開家工廠強多了,還不用繳稅。
老板緊趕幾步,順手接過年輕人手裏的水桶,“我幫您提著,這石頭,……您還要嗎?”
“要,有多少要多少,”年輕人笑道,“就這四種顏色,有多少要多少。”
“價格呢?”
“一斤五十塊錢,不變。”
“能留個電話嗎?”
“138xxxxxxxx,記住,就要這種透光的。”
水桶小心翼翼地放進後備箱,越野車搖下車窗打聲招呼,慢慢開出了村子。
老板小心地用筆把電話號碼記在了手上,待回到廠裏,他愣了,“你們這是幹什麽,不幹活了?”
幾人工人都跨在摩托車上,看樣子是要離廠而去。
“不幹了,”那小夥子帶頭跨上摩托車,“挖石頭去。”
“對,在這幹,一天不到一百塊錢,人家建波不到三十分鍾就掙了小兩千塊錢。”
“回來,回來。”老板在後麵喊著,但轉眼間工廠裏已是空無一人,“你也快去吧,”老板娘吼上了,“開著車,拿著鐵鍁,我也去……”
“好好的買賣不幹了?一個個急火火這是幹什麽去呀?”村口,幾個看孩子的大嬸好奇地看著這群急火火的人,待打聽清楚,孩子也不看了,一個個回家報信去了。
周疃村沸騰了……
相信的,懷疑的,湊熱鬧的,但人群還是擠滿了辛河的河灘。
夜裏,漫長的辛河河灘裏,仍是星星點點,到處都有手電晃悠,大人的叫喊聲,小孩的哭鬧聲,興奮的吆喝聲,尖利的鏟石聲,讓辛河的河道裏象過大年一樣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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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你讓我收這麽些石頭有什麽用?”尼亮坐在越野車裏給嶽文打起了電話,“還我錢啊,我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還等著在秦灣買房呢!”
“四哥,我的好四哥,”嶽文舒服地倚在椅子上,往後捋著頭發,“宿舍裏我們幾個兄弟,現在就你現在身上有股壕氣,象個土豪大款,你會發財的……”
“發你個大頭鬼,還錢!”尼亮憤憤地掛了電話。
“書買回來了嗎?”嶽文看看從外麵進來的蠶蛹,手裏拿著一摞書,示意坐在對麵的胡開嶺稍安勿躁。
“買回來了,《山海經》、《淮南子》、《史記》、《本草綱目》,一本不差!”見嶽文接過來認真翻閱著,蠶蛹忍不住問道,“文,你要這些書幹嘛?”
“這年頭,凡事要講個名人效應,”嶽文笑著從書上抬起頭來,“沒看新聞嗎,有兩個地方,為了爭一名人,這個說是他的故裏,那個也說是他的故鄉,爭得都打破頭了,不就是往地方的臉上貼金嗎?”
蠶蛹眨眨眼,仍不明白嶽文的意思。
“胡哥,我記著你家裏有把石鏟是吧?帶來了嗎?”胡開嶺從兜裏掏出來,扔給嶽文,“老輩傳下來的,你喜歡就送給你。”嶽文急忙小心地接住,“別摔碎了,這可是嬌貴東西!”
這玉鏟色澤凝重典雅,嶽文把玩一陣,“嗯,這肯定是戰國時的東西,就是戰國出土的文物了。”
“你學過考古?”胡開嶺找量著他。
“沒有,”嶽文正色道,“我看著象,那它肯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