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雖然不擅於人際交往，但也畢竟在學校和社會上打拚到三十多歲，才滿足了退休的條件。這個過程中，少不了與人相處，他隻是不喜歡和不擅長，並不是不懂。

    關於大家說‘見見’這兩個字。

    林衝十分明白它不止字麵意思，這裏還包括‘聊個天’‘敘敘舊’‘吃頓飯’，甚至還有可能包括‘唱個k’‘泡個澡’之類的引申含義。

    但林漫的見見，似乎就隻是見見。

    出現在虛擬世界後，林漫就站在那看著林衝。

    一雙藍色大眼睛中全無任何感情。

    就是一眨不眨得盯著林衝。

    盯到林衝懷疑她是不是‘卡’住了。

    然後，林衝試著左右移動，就發現林漫的冰藍色眼眸跟著他轉來轉去，明顯數據連通沒問題啊。

    “咳……小紅蛇……小紅啊，聽說你最近學習成績不錯？”林衝接到704發來的報告中，也有關於林漫的部分，她已經學完了小學的全部課程，正在進入初中階段。

    嗯。林漫點點頭。

    還是半個字都不說。

    “那邊的菜好不好吃啊，我聽說你十分喜歡吃烤鴨。”林衝又找話題。

    嗯。林漫又點點頭。

    這場景十分尷尬。

    林衝最無法接受的就是尬聊。

    這天，是沒法聊了……林衝本就不擅長找話題，索性幹脆就和林漫大眼瞪小眼的‘見見’吧。

    但抱了這樣的想法之後，林衝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林漫周身上下都圍繞著沉默的氣息，跟她在一起，似乎不說話才是正常相處狀態。

    而看著林漫，林衝不禁想起小紅蛇，想起幾個月前還攀在金仙果上死也不離開的那條蛇，再想想眼前女孩，是那條蛇所變化。

    這麽想著，莫名的親切感就產生了，仿佛看到自己家的寵物狗似的，這有什麽可尷尬的。

    他上下打量著林漫。

    身高不到一米六，穿著地球女孩最常穿的牛仔褲和高領毛衣，滬上現在已然到了冬季，氣候濕冷，當然林衝不覺得身為蛇妖的林漫會怕冷。

    大概隻是704為了讓她融入社會而做的努力吧。

    當初楊教授代表高層說出讓林漫‘去上學’，讓她融入這個社會，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長遠之見，是不打算把林漫當成異界工具的最好表達。

    國家希望接納林漫成為一名公民。

    這也是林衝希望看到的最好結果。

    現在看著林漫，林衝覺得這條路還很漫長。

    她臉上沒有表情，也不說話，情緒中帶著疏離，再加上藍眼金瞳，有種動畫中人物的感覺，不屬於現實世界，仿佛來自夢幻維度。

    這感覺很強烈。

    林衝覺得，她站在滬上街頭的人群中，無論身邊有多少人，大家肯定會把目光第一個投向她，並非是因為漂亮，當然她的長像也很精致，而是那種不屬於人世間的氣質太特殊了。

    這樣的林漫，想要讓其融入人類社會，704要做的工作恐怕還有很多很多。

    林衝和林漫就這麽彼此看了半個小時。

    在一邊的總工程師都看不下去了，又重新從地縫裏跳出來，咳了一聲，“這次見麵就到這吧，我們該重新調整設備了，相信下次林衝你再進入不周山時，會有個驚喜。”

    “對了，還沒告訴你，這個虛擬現實項目叫不周山。”

    不周山，是為天柱。

    “哦，好。”林衝準備退出虛擬世界。

    “林漫，告別的時候要說什麽？”總工程師提醒林漫。

    “永別了。”林漫說。

    “不是這句！”總工程師看了一眼林衝，太不吉利了！

    “再見？”林漫瞧了一眼總工程師。

    對。總工程師點頭讚許。

    “然後你還有什麽話要對林衝說來著？”總工程師引導林漫，“就是你最想對林衝說的話，這個世界上，你隻能對他說的話？”

    林漫看向林衝，宛如寒冰大海的藍色眼眸逐漸有了鬆動的跡象，她說：“我記住你了。”

    哈……林衝莫名一陣慌，記住他啥了？

    之前她還是蛇的時候，雙方的恩怨？

    她逃到現實世界704時，林衝打給總工程師的舉報電話？

    但那時是有立場衝突和利益衝突，現在可沒那種矛盾，都在一個戰壕裏了，而且，最關鍵的是，雙方距離如此遙遠。

    相距無數時空，遙隔八百多年。

    都兩個世界了，此生該是無法再相見，不如一笑抿恩仇如何？

    林衝瞧向總工程師。

    “不是這句！”總工程師一臉要仰天長歎的表情，“是這個意思，但不是這種表達方式。”

    林漫皺起眉頭，似乎苦悶於中文的博大精深。

    “記住的同義詞是什麽？雖然都是動詞，但是用於不同句型中表達的意思截然相反的那個？最大區別在於兩個詞的時態不同。”總工程師不斷提醒林漫。

    林漫終於想起來了，她重新說，“我想起你了。”

    這聽起來就順耳多了嘛……林衝心情放鬆下來，但又意識到，想起來了？

    “對，林漫想起你來了，她記不住和她接觸的所有人類，但她記憶裏有一個人的影子，就是你。”總工程師說，“就像我們看外國人記不住臉一樣，小紅她看人類時，都覺得和你不一樣。”

    所以是對林衝的印象，打破了兩個種族的隔閡麽？

    還真是印象深刻啊。

    總覺得是刻骨的某種情緒帶來的記憶呢……不過沒事，再恨我也打不著我……但是虛空咬還得防著點……林衝琢磨著。

    林衝、林漫、總工程師，分別下了線。

    而在三個人全部下線之後。

    不周山繼續調試。

    這個項目匯集了眾多資源，作為所有704項目中資源傾斜最大的一個，每時每刻都有新的研究成果，和新的實驗數據，這個世界在不斷的變化。

    在而林衝下線的地方。

    慢慢冒出來一個線條人形，是個工筆畫的書生模樣，他好奇的觸摸著這個世界的所有一切，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奇妙景致……

    不周山數據後台。

    “咦？有外來的鏈接。”

    “怎麽可能？我們還沒和外界聯網呢，隻連了林衝那邊。”

    “但確實有一個不在允許範圍內的活動ip，咦？這ip怎麽是這個編碼格式的？偽裝的？高手啊？”

    “別玩了，馬上踢他下線，查他真實地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