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裴宗登機之前一直在打唐婉的手機, 心內有些毛躁，但還好，相處這麽長時間, 他對他倆的感情還是有信心的。

    按照原計劃, 分毫不差，九點半到家。

    雖然曲筱雅搞出了那麽大動靜，但謝裴宗並不覺得這是個事, 對於不在乎的人，任何多餘的喜怒哀樂都是浪費感情。

    倒是楚晟光給他打了電話，將老爺子之前的一通交代都跟他說了。

    撤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 並沒什麽好特意說明的，主要是老爺子一怒之下要聯係曲筱雅的經紀公司封殺她……楚晟光自認曾欠了謝裴宗那大一個人情，無論如何是要通個風報個信的。

    謝裴宗揉了揉眉心，說：“我為了她連肋骨都被打斷過, 如今也不欠她什麽了，你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不過，也請二姐夫幫我轉告老爺子一聲, 我和她早就沒有任何幹係了，也不必因為我特意針對她。”

    楚晟光靜了一會，說：“裴宗, 你能想明白再好不過，這個女人太能搞事，你和她根本就是倆個世界的人。”

    九點半，謝家老宅燈火通明。

    謝裴宗尚未走近, 就瞧見門口堆了許多東西，再上前幾步，登時氣的連脾氣都沒了。

    他的東西全被搬出來了。

    一定是老頭子幹的！

    他按響了老宅的門鈴。

    那邊似乎在故意磨他的性子，過了許久麵前的液晶顯示屏才亮了起來。

    “舅舅，你回來啦！”小雨整個人顯出一種詭異的興奮感，也不知道她在樂什麽。

    “開門。”

    “不行啊，外公說你對感情不忠，在外麵做了對不起婉婉姐的事，要逐你出家門！”她這樣說著，嘴上卻樂嗬嗬的咧開了。

    “你先開門，讓我進去再說。”

    “不行啊，外公在邊上看著呢，他說你配不上婉婉姐這麽好的姑娘，你們還是分手算了。”

    謝裴宗氣結，“我分不分手關他什麽事！”

    他就知道，感情的事根本不能叫老爺子知道，隻會添亂！

    謝裴宗氣衝衝的開始打電話。

    小雨說，“你是要打電話嗎？嘻嘻……婉婉姐的手機在我這呢！”

    謝裴宗壓了壓脾氣，再壓了壓，這些人，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嗎？

    忍耐了一個多星期，滿心歡喜的要和相愛的人相見互訴衷腸，現在居然跑出來這麽幾隻，非要梗在他們中間，還口口聲聲要他們分手。

    謝裴宗頓時有種日了狗的感覺！

    玄關處，小雨喜滋滋道：“外公，快來看，舅舅的臉都綠了！”

    老爺子手中捧著一壺茶，頗為得意，“別管他，就這麽晾著他，這小子要真是氣不過，倒是將人娶回家啊，我絕對不攔著！”

    恰在此，謝裴宗的手機響了，仿若福至心靈，他背過身去，輕聲道：“婉婉？”

    來電顯示是姚暉的手機號。

    “是我。”

    謝裴宗心內一柔，“關於網上的那些……”

    “是有人故意誤導娛記瞎寫的。”

    他低聲笑了，他就知道他的婉婉不是那種見風就是雨，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跟他鬧的女孩子。

    “我瞧著老爺子應該也知道是有人故意搗的鬼。”

    謝裴宗一愣，“那他還……”忽然，他有那麽點明白過來了。

    “嗯，跟你想的一樣，你別怪他，年紀越大越小孩子脾氣，想的點子也叫人哭笑不得。”

    謝裴宗搖搖頭，方才的怒氣輕霧一般，一陣風過，消匿無蹤。

    “你要不先回去吧，辛苦了這麽多天，洗個澡早點睡。”

    謝裴宗聽著她的聲音整顆心都是柔的，他突然就生出了濃烈的不舍，“我想見你一麵。”

    “小舅媽，外婆上來了，掛了，掛了……”姚暉的聲音焦急的傳了來。

    小舅媽麽？謝裴宗第一次覺得這個稱呼如此的順耳。

    房間內，老太太站在二樓，方才姚暉從唐婉手裏搶回手機塞在褲口袋的情形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忽然就很嫌棄老爺子的這個計那個計，倆孩子多好啊，搞什麽陰謀陽謀！

    “裴宗就在下麵，你要不下去看看？”老太太是發自內心說出這句話的，她已經忘了，按照老爺子的計劃他倆本就是一個□□臉一個唱黑臉的。

    “不了，老爺子還在氣頭上，我就不觸他的逆鱗了。”

    “你別管他……”

    “我已經叫裴宗回去了。”

    大門外，謝裴宗背對著監視器站了好一會才回過頭，頓了頓，十分無奈的抱怨了句，“爸，你太能折騰了！”隨後深深歎了口氣，“那我先回我住的地方去了，我的東西……你們等會搬回去放好了，都是有用的，別搞丟了。”然後他就真的一轉頭，走了。

    小雨衝老爺子喊，“外公！舅舅走啦！”

    老爺子大步邁過來，愣了愣神，不滿的嘀咕道：“怎麽回事？”

    小雨翻了個白眼，“明顯啊！被你氣走的！”

    老爺子一轉頭朝樓梯口看去，老太太正慢悠悠下樓，老爺子幾步到了跟前，“怎麽回事？”

    老太太都懶得理他，“你這點小算計，估計是被看破了。”

    老爺子安靜了會，驟然拔高了音量，“怎麽可能！”

    小雨一臉興奮，蹬蹬蹬跑過來，“外公，接下來咱們要做什麽？”

    老爺子大手一揮，“睡覺！”

    小雨切了一聲，轉身飛快的跑上樓。

    姚暉靠在二樓轉彎處，陰陽怪氣道：“喲，小棒槌上來啦？”

    “你什麽意思啊？”

    “我說你棒打鴛鴦，瞧你這小棒槌當的還挺開心！”

    小雨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還翻，眼珠子都快翻出來了！”

    “要你管！”

    “我懶得管你。”

    小雨正要從他身邊走過，姚暉一把拽住她，“你到底哪邊的？舅舅對你不錯吧？小舅媽更不用說了，伺候你跟伺候祖宗似的，你丫就一小白眼狼！”

    小雨齜牙咧嘴做出一副凶樣，“小舅媽，嘖嘖嘖，妾身未分明好吧？誰跟你一樣，動動嘴皮子什麽也不做，我是行動派好伐？助攻懂不懂？我就是那神助攻呀！”她說道後麵幾個字，還故意捏著嗓子唱了個花腔。

    唐婉後背抵著門，將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卻是冷淡蕭索的。

    關了燈，她在電腦桌前枯坐了大半夜，天色將明未明之時，她終於做了個決定，打開了電腦。

    卻說另一頭，謝老爺子也是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他就想不通了，他覺著自己的計劃如此的完美無缺，怎麽就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呢？

    說到敵方已經洞悉了我方的精巧布局，那一定是我方陣營出現了叛徒。

    而這個叛徒，毫無疑問，箭頭直指老太太。

    老爺子心內恨恨，都說女人難成大事，古人誠不欺我！

    念及此，老爺子又不服氣，從抽屜裏找出唐婉的手機，思索再三，約莫著用唐婉的口氣給謝裴宗編輯了一條肉麻兮兮的短信。

    一直沒有回應。

    老爺子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怎麽這倆人私底下如此冷淡，難道，他們平時隻是做戲？

    喲喲喲，不會連戀愛都是假的吧？

    老爺子這麽一想，不得了。

    又追了倆條短信過去，探虛實。

    又十分鍾過去。

    叮咚

    老爺子一顆心七上八下，雙手捧住手機，隻待謝裴宗露出一點假戀愛的意思，他就抄家夥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

    “爸，咱能別這麽幼稚麽。”

    老爺子握著手機的手抖了抖。

    說他幼稚？

    他哪幼稚了！

    還不是被逼的！

    摔！睡覺！

    次日，老爺子打著哈欠下樓，昨夜睡的遲，但他生活習慣已經養成，清晨到點就醒了。

    走到樓梯口，剛好見唐婉推門出來，頂著倆個熊貓眼，萎靡不振。

    老爺子一瞧她那樣，登時就來精神了！

    “昨晚沒睡好？”老爺子笑眯眯道。

    唐婉低著頭走路，魂不守舍的，突然一道聲音冒出來，嚇了一跳。

    天快亮的時候，她打了個盹，就那麽一小會，又做夢了，驚醒後，就沒敢再睡了。

    “啊？嗯嗯。”

    老爺子心內得意，“走，晨練去！”

    唐婉是真不想去啊，一#夜沒睡，整個人都感覺在雲裏霧裏，腳落在地上也不真切，就像踩在棉花上。

    二人回來時，小雨和姚暉正吃早飯，準備上學。

    唐婉跟在老爺子後麵，臉色蒼白。

    姚暉看了看，說：“小舅媽，你生病了嗎？”

    小雨嘴快，“不會是害了相思病了吧？”言畢才抬頭看去，“嘖嘖嘖……臉色真難看。”

    唐婉擺擺手，接了杯水，她什麽事也沒有，就一#夜沒睡，又一大早累的。

    電話鈴突然響了，陳姨接了，聽了會，又驚又喜道：“淑珍要生了！”

    小雨謔的站起身，“我不去上學了，我要去看生孩子！”

    老爺子狠狠一瞪，“說什麽混賬話！”

    **

    唐婉陪著老爺子和老太太趕到醫院時，謝淑珍已經被推進產房了。

    楚晟光更早的時候得到消息已經搭動車回來了，此刻正在往醫院趕的路上，謝裴宗候在外頭，一身白大褂，背影看去，高大挺拔。

    “怎麽現在就生了，離預產期不是還有大半個月嗎？”老太太焦急的詢問。

    謝裴宗匆匆瞥了唐婉一眼，攙住母親，說：“胎兒已經成熟了，媽，您放心，裏麵接生的是我院最好的婦產科大夫。”

    “可是你二姐畢竟是大齡產婦了。”

    謝裴宗正要開解，老爺子哼哼道：“所以我早說過，生孩子要趁年輕，這話不僅適用於女人，也適用於男人。”

    謝裴宗對於父親逮著機會就教訓自己這點十分頭疼，忍不住回嘴道：“可是爸，您生我的時候也有42了。”

    “所以才生出了你這麽個不孝子！”

    “二姐夫來了！”唐婉故意拔高了音量。

    三人齊齊回頭，就見楚晟光一臉急色的衝了過來，發絲淩亂，領帶也鬆了。

    楚晟光一早就答應了妻子陪她一同生產，此刻話也不多，直接被護士領著進了產房，換了無菌服，陪同在側。

    謝裴宗將二老連同唐婉一起領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又給他們倒了茶，說：“我跟護士打過招呼了，孩子一出生立刻給我打電話。”

    老太太點點頭，“你二姐都三十九了，又是頭胎，還順產……”她不由自主的碎碎念起來。

    謝裴宗將握在手中的白開水遞給唐婉，輕聲道：“看你臉色不好？身體不舒服？”

    唐婉一直有意回避他的視線，此時也是低著頭，岔開話題道：“昨天和二姐在一起她還一點生的跡象都沒有，怎麽今天說生就生了呢。”

    謝裴宗輕笑，“瓜熟自然蒂落，這有什麽奇怪的。”

    手機響了起來，謝裴宗接聽，是楚晟光自產房打來的，說是他的父母也過來了，歲數大了，摸不著北了，正在醫院大門口徘徊。

    掛了電話，謝裴宗正要找人出去接，唐婉急忙道：“你在這陪叔叔阿姨，我去接。”說走就走，輕風一般，轉眼就出了門。

    謝裴宗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一回頭剛好撞上老爺子一臉鄙夷的目光。

    謝裴宗摸摸鼻子不吭聲。

    靜了一會，老爺子先忍不住，說：“婉婉這麽好的姑娘，砸你手裏就是暴殄天物，我已經給她物色好了不錯的年輕人，要不是你二姐生孩子，我今天就安排他們見麵了。”

    “爸……”謝裴宗無奈一歎。

    “別叫爸，叫媽也沒用，就你借口出差幽會舊情#人這事，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丫頭受欺負。”

    “我有沒有做對不起婉婉的事，你心裏不清楚？”

    老爺子盯著他的眼，不動如山，“那些照片啊，拍的真真的，我都眼見為實了，我幹嘛還要聽你辯解。”

    謝裴宗側過身子，深吸一口氣，“算了，本來就是我和她的事，您那麽大歲數了，瞎攙和什麽勁。”

    “嗬，我管不住我兒子，難道還不許我關心閨女？回頭我就提醒我閨女，這找丈夫啊，一定要睜大了眼，別被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給騙了去。光戀愛不結婚，擱我們那年代，那就是耍流氓，得判刑，蹲大牢！”

    “爸，您到底想怎樣？”

    “要麽結婚，要麽分手，你自己選！”

    謝裴宗也生氣了，“好好好好好，您就非要逼我是吧？那我分手，我分手好了！這下你……”

    房門吱呀一聲，謝裴宗驟然住了聲。

    唐婉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我的包，我的包忘了拿了。”她自單人皮沙發上拿了自己的包，轉身嗖的一下就跑了。

    謝裴宗愣了一下，才追出去，但哪還有她的身影。

    她本就在這醫院實習過，各處樓道的彎彎繞繞，再熟悉不過。

    辦公室內，老太太瞪老爺子，“你就不能少說倆句。”

    老爺子老神在在，“這人啦都有一個特點，官方點的說法叫劣根性，通俗點講就是犯賤。就拿古代的書生小姐，少爺丫鬟來舉例，越是家裏不許他們在一起，他們越是要衝破一切束縛，封建禮教，死也要在一起，什麽文君夜亡奔投相如了，崔鶯鶯待月西廂會張生了……”

    “說人話。”

    老爺子咳咳，“簡單點就是，阻力有時候也是動力，我越不給他們在一起，他們越要在一起，我越不給他們在一起，他們越要在一起。”

    笑容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