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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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立馬兒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眼睛死死盯住了圈子裏的木人,我是啥也看不見,不過強順似乎看得真真切切,抓著我胳膊的那隻手,越抓越緊。

    過沒一會兒,強順小聲又說了一句,“進去咧……”

    我一聽,立馬兒像打了雞血似的,從窗戶裏縱身跳了出去,快步走到院子中央,首先一腳把地上的香灰踢亂,這個叫“封口”,把陣口封住,木人裏麵的東西就出不去了。

    這時候,木人莫名其妙一下翻倒了,我扭頭朝它一看,居然在兀自地上滾動起來,就好像被大風吹動了似的,但是,院子裏沒有一絲一毫的風。

    我迅速過去一把將它摁住,立馬兒老實了,隨後,我用膝蓋抵在木人上麵,掏出魚骨針給自己手指頭上紮了一針,指血擠出來,在木人頭頂抹了一下,然後翻轉木人,本打算在木人底部也抹一下的,但是,木人底部居然貼著一張小封條,一時間也弄不清楚是幹啥用的,我也就沒敢把血抹上去。

    拿著木人回頭招呼強順,跟我到外麵走一趟。強順一聽,老大不情願地從窗戶裏跳出來,問我去幹啥,我沒功夫給他解釋,一把拉上他,兩個人離開了院子。

    在院子外麵,偏左一點,有個十字路,這時候,雪早就不下了,十字路上多少有點兒積雪,我用腳把積雪踢開一片,把木人放到了地方,隨即轉臉對強順說道:“你現在問問它,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強順朝我看了一眼,說道:“這個就不用問咧,我剛才已經看清楚了,是一個人。”

    人?”

    嗯。”強順點了點頭,“一個穿著盔甲的人。”

    還穿著盔甲?”我蹙起了眉頭,要這麽說,這應該是個古時候的老鬼了,難道說,這老家夥真是個啥守墓的門神麽?

    我又對強順說道:“你問問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強順哆哆嗦嗦從身上掏出兩根煙,遞給我一根,抽著煙衝木人問了一聲,“你、你到底想幹啥?”這時候天很冷,強順渾身哆嗦,多數是因為天冷的緣故,別說他,我也哆嗦。

    停了好一會兒,強順扭頭看向我說道:“他不說話。”

    我狠狠抽了口眼,衝木人威脅道:“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說話,我就把木人給你燒了,叫你魂飛魄散!”

    說完,強順立刻扭頭衝我說道:“他說,燒了木人也沒關係,他是仙,不會魂飛魄散的。”

    我頓時又一皺眉,問道:“你就是把我們困在林子裏的守墓門神吧,你騙我們把你帶下山,到底有什麽目的?”

    強順說道:“他說,他沒有目的,就是在山上呆的太久了,想下山看看。”

    想下山看看,我看沒那麽簡單吧。”我又問:“那隻狗精又是怎麽回事兒?”

    停了好一會兒,強順說道:“他說,他也不知道狗精是咋回事兒,說狗精是最近才出現的,一直到墳地那裏找他的麻煩。”

    強順說完,木人自己居然抖了起來,好像它也受不了這種冷天氣似的,強順看看木人說道:“他說,他現在有急事要辦,請咱們放了他。”

    果然有事兒吧,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費盡心思下山,我不緊不慢地問道:“你說說,到底有什麽急事要辦?”

    強順說:“他說跟咱們沒關係。”

    我冷笑了一下,問道:“是不是去找那隻狗精?”隨即轉臉衝強順說道:“你問問他,那隻狗精,為啥要扒我們的包袱。”

    強順說道:“他也不知道狗精為啥要扒咱們的包袱,可能,咱們包袱裏有狗精想要的東西吧……他說,現在要是再不放他離開,時辰就要過去了。”

    我又問:“你到底要去幹什麽?”

    停了好一會兒,強順說道:“他說,不能告訴咱們,隻要咱們現在放了他,他將來會報答咱們的。”

    我又冷笑了一下,“放了你,放了你你再去害別人?那你害的人也等於是我害的了!”

    強順說道:“他不是去害人,是要去救人。”

    我看了強順一眼,“他要去救人?救什麽人?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強順點點頭,說道:“他說,救什麽人也不能告訴咱們,他是被人請到山上鎮墓,曾經發過誓,不會離開墓地一步,除非有人請他下山,他才會離開。”

    我點了點頭,“之前我們下不了山,就是你故意弄出來的吧,你就是想讓我們把你帶下山,對吧?”

    強順又說道:“他現在真的要去救人,不能再耽誤了,他說他可以發誓,他要是害人,就叫他天打雷劈、形神俱滅。”

    天打雷劈、形神俱滅,這毒誓可不是輕易能發的,我一尋思,就冒一次險試試吧,我點了下頭,“好,我就相信你一回!”

    強順連忙看向了我,“黃河,真的要放他走呀?”

    我點頭說道:“在林子裏的時候,可能就是一場誤會,它是以為咱們是狗精請來的幫手,所以把咱們困住了。”說著,我把木人從地上拿起來,吐口唾沫抹掉了木人頭頂的血和後背的香灰,隨後又放到地上,對木人說了句:“走吧,記住你發的誓,你要是敢害人,不用天打雷劈,我都能叫你形神俱滅。”

    強順看了我一眼,有點兒不大情願,隨即,他又看了木人一眼,說道:“它叫咱們倆先走,還不叫咱們回頭看。”

    我點了點頭,衝強順一招手,“那咱就走吧。”

    強順頓時一臉茫然,兩個人不回頭回到了道觀這裏。一進院子,強順問我:“黃河,咱好不容易抓著它咧,咋又給他放了呢?”

    我說道:“從一開始,我就感覺這老家夥,不是太壞,你想,他要是真想要咱們的命,也不會隻困住咱們,他困住咱們的目的,就是想觀察咱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要是好人,他很可能會再把咱們放出來。”

    強順說道:“那,那之前那個釣魚的老頭不是說,那座山叫閻王嶺,誰上去都下不來,就算下來,也活不了幾年,不都是他害的麽?”

    我看了強順一眼,這一點,我也還沒想通,不過,我們眼下要防範的,是那隻大狼狗,木人顯然跟狼狗有仇,我們就犯不著再跟木人結仇,這麽一來,木人說不定就能替我們對付掉大狼狗。

    再說了,存在就是有道理的,木人也發了誓,下山是為了救人,不會害人,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他離開那片墳地以後,那裏就不會再出啥邪乎事兒了,再去那裏的人,也不會再被困住了。

    兩個人不聲不響從窗戶鑽進觀裏,陳輝他們三個還在睡著,我們並沒有驚動他們,各自躺進了被窩裏。

    我這一覺,睡的很沉,在天快亮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聽見幾聲像狼一樣的長嚎,緊跟著又聽見“砰砰”幾聲,好像是誰在放炮仗,不過,我感覺應該不是炮仗,像是裝填火藥的土銃。在我小時候,我爸就做過一把短杆兒的土銃,那聲音打出來就跟這個一樣,不過當時睡迷迷糊糊,我也沒在意。

    第二天起來,陳輝跟我商量,是不是到他們村裏問問,看村裏誰有觀裏的鑰匙,跟他們說明一下,在觀裏借宿幾天,總不能一直跳窗戶進進出出的,給人看見了也不好。

    上午,吃過東西,我就陪著陳輝,在村裏打聽起來,打聽來打聽去,打聽到一個老頭兒家裏,老頭兒沒兒沒女,一輩子也沒結婚,等於是個五保戶。五保戶是啥呢,過去末代1裏經常提到五保戶,五保戶就是,保吃、保穿、保住、保醫、保葬,這是國家的一個政策,過去有,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了。

    我們找到老頭家裏,陳輝跟老頭一說,老頭兒非常高興,說啥,他自己一個人住了一輩子了,家裏從沒有過客人,要是不嫌棄,我們可以搬到他家裏,跟他一起住,觀裏畢竟地方不大,而且也沒個爐子上啥的,晚上睡覺特別太冷。

    陳輝架不住老頭兒的熱情,點頭答應了下來,隨後,陳輝很謹慎地跟跟老頭兒說,自己一行五人,其中一個是個渾身長毛的孩子,樣子有點兒嚇人,要是我們搬過來住,別再嚇著您。

    老頭兒比陳輝大幾歲,快八十了,嗬嗬笑著說,麽事兒,我都這麽大歲數哩,啥沒見過呀。老頭兒親自拿鑰匙把觀門給我們的打開,幾個人收拾了一下行李。

    老頭兒第一眼看見毛孩,真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適應了過來,因為毛孩兒驚悚又楚楚可憐的眼神兒,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他有危險。

    當時,趁著村裏的人還不多,老頭兒帶著我們幾個,繞路到了他家裏,路上,毛孩並沒有被人看見。

    老頭兒的家,沒有院子,隻有一座土房子,灰瓦頂,裏麵是三間頭兒,一間客廳,兩個裏間,一個裏間老頭兒自己住著,另一個空著,裏麵還有一張空床,我們四個就搬了進去。

    中午的時候,老頭兒親自給我們做了頓麵條。這老頭兒呢,估計平常也遇不上幾個能聊天的人,見了我們幾個,尤其是陳輝,還是個道士,話匣子就打開了。

    老頭兒是個非常信鬼神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拿著觀裏的鑰匙了,就跟我們聊起了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兒。

    不過,他聊的這些事兒,要是跟一般人講,別人應該會覺得很恐怖、或者新奇,也或許壓根兒就不會相信,但是,在我們幾個麵前講,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尤其是我,老頭兒聊的這些在我看來,都是些小打小鬧兒。

    後來,老頭兒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他們後山的閻王嶺,他們這裏人的管那座山叫後山,山上那道嶺,叫做閻王嶺。

    老頭兒說,在很久以前,閻王嶺不叫閻王嶺,壓根兒就沒有名字,傳說呢,那嶺上麵,有塊風水寶地,在清朝的乾隆年間,有個的大官埋在了那裏,後來,到了民國的時候,很多人想找到那大官的墓,但是怎麽都找不到。

    解放以後呢,村裏來了幾個南方人,說是會看風水,到後山上看了看,說嶺上麵有塊風水寶地,誰家的人要是能埋在那裏,誰家就能發大財。

    說也奇怪,自打南方人說過這話以後,村子一下子死了好幾個人,南方人就告訴他們家裏人,埋到嶺上就行,南方人還親自給他們選的位置,幾家人一開始不同意,說,都不是一個姓氏的,這能埋在一塊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