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這樣……”

    瑟琳娜眼神空洞，嘴角殘留著血漬。

    傾盆的大雨把她渾身澆透，一縷縷頭發貼在臉頰上。

    水滴順著黑色連體皮衣，緩緩地滑落下去。

    作為一隻剛過了百歲生日的成年吸血鬼，瑟琳娜自認為心理素質足夠堅韌，不會被任何突如其來的意外，或者變故，所打垮！

    她是家族內最優秀的戰士，死亡行者當中的精英。

    手上沾滿狼人的鮮血，曾經用銀彈和長劍把那些凶殘的野獸，統統都送下地獄。

    僅從戰鬥力上，瑟琳娜可以說隻比長老級吸血鬼弱上一籌，完全能吊打其他同族。

    可是——

    明明維克多蘇醒，克萊恩死去，這兩件讓人感到開心的事碰到一起。

    本該是雙份的快樂，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討人厭的克萊恩用自己的生命，揭穿了維克多隱瞞那麽久的真相。

    瑟琳娜的父母，是因為對方而死，與狼人毫無關係。

    原來這些年，她一直都生活在謊言裏。

    念及於此，從小到大，帶著刻骨仇恨成長起來的吸血鬼女戰士，內心的支柱轟然崩塌。

    “維克多很擅長愚弄和欺騙，他對任何有價值的對象，都會表現得很溫和，很親切，但那隻是虛假的一麵，而非真實。”

    狼王盧西恩同情地看了一眼瑟琳娜，眼裏露出柔情。

    維克多不僅放過瑟琳娜，還把她帶在身邊，寵愛有加。

    原因是對方長得很像自己死去的女兒。

    那作為索尼婭的愛人，狼王盧西恩看到瑟琳娜的時候，難免也會有種熟悉感。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冷血動物，不會對任何人產生感情。”

    盧西恩咬牙說道。

    瑟琳娜像是充耳不聞，她眼中升起一抹殺意。

    直接衝進漫天雨幕，向著吸血鬼莊園的方向狂奔。

    “她準備去哪兒？”

    盧西恩感到不解。

    這個時候，最好的選擇應該是跟他聯手。

    借助狼人的力量，加上麵前這位人類世界的超人中將。

    對抗維克多和吸血鬼家族，自然是毫無壓力。

    “以瑟琳娜小姐的狀態，恐怕很難進行理智的思考。她滿腦子所想的，隻是殺死維克多。”

    盧克坐回到車裏，那名撐傘的軍官，熟練地把克萊恩涼透的屍體，搬到後備箱裏。

    這隻吸血鬼是不錯的素材，丟給玻利瓦爾-特拉斯克，相信他會很感興趣。

    “中將先生，我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誠意。”

    盧西恩收回視線，他暫時顧不上被複仇怒火衝昏頭腦的瑟琳娜。

    “你準備怎麽履行承諾，幫助狼人對抗吸血鬼？”

    靠在後座上的盧克笑了笑，輕聲道：“解決問題，當然要從根源入手。”

    “你對維克多恨之入骨，狼人同樣仇視吸血鬼。”

    “那麽，我就把維克多的腦袋扔到你麵前，然後再打垮整個柯文納斯家族。”

    “這樣一來，所有的麻煩豈不是都迎刃而解了。”

    盧西恩有些愣住，對方把自己謀劃數百年，蟄伏數百年，所要完成的宏偉事業，說得就像今晚是吃白麵包，還是吃黑麵包一樣簡單。

    這會不會有點太兒戲了？

    狼人和吸血鬼糾纏千年的宿敵恩怨，哪有這麽容易解決！

    “就這……樣？”

    狼王遲疑地問道。

    他還以為盧克會召集軍隊，然後利用科技的力量。

    比如製造紫外線武器，硝酸銀子彈，對付龐大的柯文納斯血族。

    “不然呢？”

    盧克反問道。

    對付維克多那樣的小角色，完全沒必要興師動眾。

    “快點上車吧，盧西恩。等會兒可看不到一出精彩的複仇好戲了。”

    聽到盧克的催促，這頭狼王無奈地坐進車裏。

    瓢潑大雨仍在繼續，黑色轎車猶如一艘快艇，劃破籠罩世界的漆黑夜幕。

    ……

    ……

    轟！

    一道熾白的閃電打下，猶如狂舞的銀蛇。

    瘋狂的奔行，讓瑟琳娜感到有些疲憊。

    她喘了幾口粗氣，站在莊園的門口。

    渾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淋濕，寒意滲透到體內，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瑟琳娜回來了。”

    莊園內，坐在監控室內的吸血鬼成員看到熟悉的身影，打開兩扇鐵門。

    裹著一身雨水，瑟琳娜大步前行，伸手推開厚實的木門。

    “瑟琳娜……長老正在找你。”

    有人說道。

    他們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這個吸血鬼女戰士，似乎比平時更冰冷了。

    “維克多在哪裏？”

    瑟琳娜從嘴巴裏擠出這句話。

    “地宮。”

    旁邊的人回答道。

    “阿米莉亞長老讓你先去見她，克萊恩和你都失蹤了……”

    瑟琳娜沒有理會，長靴踩在地毯上，快速地消失在大廳內。

    正如盧西恩說得那樣，舌頭可以編織謊話，嘴巴能吐出流言。

    但記憶騙不了人！

    克萊恩的血液裏，所蘊含的畫麵片段。

    有著關於索尼婭之死，盧西恩的背叛，還有……維克多是怎麽殺死她的父母！

    那些原本埋藏在心底的記憶，經過盧西恩的套話，悄然浮上心頭，變得更加清晰。

    嗒！嗒！嗒！

    腳步聲回響在地宮，瑟琳娜推開大門，看到坐在上麵的大領主維克多。

    對方的背後，連接著輸血管。

    雙眼緊閉，似乎還在沉睡。

    由於還未恢複全盛時期的力量，維克多的皮膚呈現青黑色，渾身的毛發也沒有生長出來。

    整個人看上去，絲毫沒有吸血鬼家族長老的隆重威嚴，反而如同朽木般，散發出衰老的氣息。

    “維克多……”

    瑟琳娜叫了一聲。

    對方毫無反應。

    她深吸一口氣，從連體皮衣上滑落的水珠，浸濕地麵。

    右手握住裝有銀彈的手槍，對準沉睡的維克多。

    硝酸銀子彈，既能殺死狼人，也可以傷害到吸血鬼。

    “我本想要一個解釋，可無論怎麽說，謊言始終都是謊言，不會變成事實。”

    瑟琳娜內心閃過從克萊恩血液裏，追溯到的記憶畫麵。

    痛苦催動著複仇，化為熊熊烈火，灼燒著她的內心。

    扣動扳機，子彈出膛。

    嘭！

    打空了。

    瑟琳娜眼前掠過一道殘影，渾身插著輸血管的維克多用那雙藍色的瞳孔盯著她，凶光畢露。

    對方抬起一隻手，猛地掐住吸血鬼女戰士的脆弱脖頸。

    “親愛的瑟琳娜，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沙啞的聲音慢悠悠響起，維克多那隻皮膚幹癟的手臂，像銅鐵澆鑄一樣。

    無論瑟琳娜再怎麽掙紮，都逃脫不開。

    長老級吸血鬼的實力，對其他同族完全是單方麵的碾壓。

    “你殺了我的父母，然後還欺騙我，把一切都推給狼人！”

    瑟琳娜眼中的怒火迸發出來，像是利劍紮進維克多的心底。

    但後者無動於衷，他冷酷地說道：“沒錯，我從你身邊奪走很多，但我給你的更多，瑟琳娜。”

    “我賜予了你永生的禮物，高貴的身份，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尋常人一生所渴望的，不過如此。”

    瑟琳娜眼中露出徹底的失望，不想再跟維克多說些什麽。

    對方是一頭真正的冷血動物，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她忍耐著窒息的痛苦，握緊手槍。

    “那你又是怎麽對待索尼婭的？把她綁到十字架上，用日光焚燒成灰？”

    身為家族最優秀的戰士，瑟琳娜沒有坐以待斃。

    她一邊用話語勾起維克多的回憶，一邊積蓄力量。

    “索尼婭……”

    維克多的冷酷神色，略有收斂。

    手臂上的力量，鬆懈了片刻。

    嘭！

    瑟琳娜果斷反擊。

    槍口噴發火焰。

    一枚銀彈射向維克多的心髒。

    後者動作迅速，把瑟琳娜用力甩了出去。

    隻是躲閃不及，手臂被子彈穿透出一個傷口。

    他有些抽痛，緊縮的肌肉把彈頭擠壓出來。

    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不愧是我教出來的戰士。”

    維克多麵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硝酸銀子彈會讓吸血鬼和狼人的傷口難以愈合，產生劇烈的灼燒感。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可惜你還是太衝動了。”

    維克多沒有繼續追擊，而是回到座位上，把掛著的血袋撕開，仰頭大口喝著。

    相比起輸血，這樣的方式雖然很直接，但效率要更落後。

    沒辦法讓吸血鬼長老，迅速回複全部的實力。

    “是誰告訴你這個秘密？克萊恩？不，那是個膽小鬼，隻敢躲在後麵的官僚。”

    維克多自問自答。

    “這也正是我讓他管理家族的原因，克萊恩翻不起什麽風浪，盡管他很有野心。”

    “那是……盧西恩？”

    吸血鬼長老瞥了一眼瑟琳娜的表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我就知道是他。那頭該死的狼崽子，從我身邊奪走了摯愛，現在又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遲早會殺死他，用長釘穿透他的身體，讓他流盡鮮血而死！”

    維克多的言語中，透出一股怨毒的氣息。

    想必他對盧西恩，的確是恨意滿滿。

    就如同對方，時刻想要擰下他的腦袋一樣。

    這是無法化解的血仇！

    “好了，瑟琳娜。”

    飽飲血液的維克多，褪去幹癟的身軀，恢複成鮮活飽滿的人類模樣。

    “我真的不想這樣做，但是沒有辦法，為了保證家族的延續，鏟除威脅是很有必要的行為。”

    惺惺作態的維克多，穿上華貴的袍服，握住一把銀色長劍。

    他向著倒地不起的瑟琳娜走去，劍鋒在地上劃過一道長長地痕跡。

    嘭！嘭！嘭！

    瑟琳娜把手槍裏的銀彈傾瀉而出，但維克多的速度太快，根本無法擊中。

    “到此為止了，親愛的……女兒。”

    維克多舉起長劍，他的確是把瑟琳娜視若親生，可對方長大了，變得叛逆了。

    當自己的生命有可能遭到威脅，親情對一位活了許久的吸血鬼長老來說，就顯得沒那麽重要。

    “這真是太精彩了！”

    最後的關頭，地宮響起一陣掌聲。

    高大的身影走出黑暗，嘴角露出溫和的笑意。

    他像是欣賞演出的觀眾，雙手拍動，以示滿意。

    此人的後麵，還跟著維克多最痛恨的仇人，狼王盧西恩。

    “瑟琳娜小姐，在車上我已經問過你一次，現在，我再問一次。”

    盧克看向正準備迎接死亡的吸血鬼女戰士，輕聲道：“為了換取殺死自己的仇人，你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