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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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郭全發並沒有走遠,春花說她不舒服,吃飯嘔吐。 郭全發帶春花來縣城看病,在自家的藥鋪裏。郭全中為嫂子診病,一診脈嚇一大跳,郭全中對哥哥郭全發說:“哥,嫂子這是喜脈!”
四十五、得一子,兒把老子吃到死。郭全發結婚早,大兒子郭文濤已經二十七八歲了,要不是文濤中途婚姻生變,郭全發早已經當了爺爺!無論春花生兒生女,對於兩口子來說,這的確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喜耶?悲耶?生命之舟將一對患難夫婦載向人生的又一巔峰!
春花哭了,有時,人的眼淚不全為悲傷而流。春花是郭宇村眾多寡婦中最幸運的一個,孩子是鏈接夫妻感情的紐帶,為郭全發生一個孩子是春花的終極目標。說不上是結婚,隻是一對患難的孤男寡女走到一起,盡管郭全發跟他所有的子女都對春花表示友好,給了春花應有的尊嚴,春花仍不滿足,女人的訴求非常明確,隻有為郭全發生一個孩子,春花的人生才堪稱完美。現在,這種目的終於達到,怎能不讓春花喜極而泣?
郭全發卻不相同,郭全發已經有了五個子女,郭全發要在子女麵前樹立一個父親的形象,讓所有的子女都對他表示尊敬,五個孩子中間最小的郭文華已經十三歲,假如有一天五個孩子全部回到家裏,看到老不正經的爸爸又為他們增添了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即使嘴上不說什麽,心裏該是什麽滋味?
可是表麵上郭全發不能讓春花看出他內心的猶豫,郭全發還要表示高興。郭全發用衣服袖子幫助愛妻擦幹眼淚,對這個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女人表示理解和同情。郭全發關切地詢問自己的兄弟:“全中,要不要開幾幅中藥補一下?”
按道理兄弟可以跟哥嫂開玩笑。可是郭全中在哥哥麵前始終一本正經,這也難怪,郭全中跟侄子郭文濤同一天出生,老哥比父,郭全中對郭全發始終表示尊敬。全中告訴哥哥:“其實所有的補藥都不如吃好喝好管用,嫂子隻是妊娠反應,沒有什麽毛病,不吃藥最好。”
全中媳婦李妍雖然有點自私、驕奢跋扈,但是她害怕丈夫郭全中,郭全中少年老成,加之鳳棲城中藥鋪子僅此一家,近幾年郭全中還是在鳳棲城裏有些口碑,耳濡目染之下,李妍的壞毛病改了不少。看見郭全中對待哥嫂很熱情,李妍順口說:“哥哥嫂子,我給咱炒幾個菜,咱們慶祝一下,慶祝郭家又喜添新丁。”
春花笑得舒心:“還不知道是男是女。”
郭全發卻說:“兒女都一樣,兒女我都稀罕。是該慶祝一下,我來請大家。春花你先在這裏稍等,我給咱買菜割肉,全中這裏地方不寬敞,咱們就去青頭家,把咱們在鳳棲的所有熟人都請上,全中你也關上半天門,把你媳婦和孩子都帶上,咱弟兄倆在一起聚聚。”
其實郭全發和春花昨晚上已經來到鳳棲,就住在青頭家。蜇驢蜂也不是個憨憨,能猜得來春花得了啥“病”。此刻看見郭全發提著一大堆蔬菜和酒肉進入大門,昨晚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蜇驢蜂看見春花的臉上顯露出妊娠女人的紅暈,那張刀子嘴什麽話都能說得出口,回過頭來罵青頭:“青頭你看你那逑勢相,人家郭全發都能把春花的肚子弄大,你卻不能!”
滿屋子人尷尬,正在屋子內給女兒喂奶的雅子滿臉通紅,抱著孩子走出屋子。青頭埋怨自己的婆姨:“張鳳你喉嚨裏上來一根椽檁,都不嫌夯口(形容說話粗俗)!”
蜇驢蜂卻滿不在乎:“都一把年紀了,怕啥?大街上人來人往,誰不知道男婚女嫁?有些事做得,為甚就說不得?”
春花拽了拽張鳳的衣角,滿臉羞赧:“嫂子,話一從你的口裏出來就變了味。”
蜇驢蜂一邊把郭全發買回來的菜蔬擺放在案板上一邊數落:“其實你不了解這些男人,一個個道貌岸然,滿肚子小蒜兒子(跟鬼心眼差不多),你以為青頭老實?青頭見了年輕女人也愛獻殷勤,青頭有一個蜇驢蜂老婆,青頭有賊心沒賊膽,隻能飽一下眼福。”
一直不說話的郭全發終於看不過眼了:“張鳳,我說你不要再拿青頭開涮,青頭對你可謂仁至義盡,人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蜇驢蜂滿不在乎:“哎呀呀不得了,惹起眾怒。問問青頭自己,見了年輕女人魂都丟了。”
青頭也不爭辯,一個人走了出去。春花勸說張鳳:“嫂子,你可別冤枉青頭。我看你倆過得很好,人能走到這一步也不容易。”
蜇驢蜂終於說了真話:“我就嫌青頭人太老實,一錐子紮不出來血,你不論怎樣激他,他都不生氣。缺少男子漢的秉性脾氣。”
郭全發替青頭辯解:“世界上最神仙公道,一個哭的搭配一個笑的,一個性格開朗的搭配一個不愛說話的。如果青頭跟你一樣見誰都‘蜇’(這裏指說話太損),你倆不把官司打到玉皇大帝那裏才怪。”
蜇驢蜂嘴裏不停地嘮叨,手裏卻不停地幹活。停一會兒雅子也進來了,三個女人拾掇兩桌下酒菜不在話下。
郭全發也顧不上再跟蜇驢蜂拌嘴,出門來找青頭,商量究竟應該請誰?請人也要有個理由,當然不能給親屬說為春花肚子裏的兒子恭喜,正好年翠英的周年忌日到了,郭全發為前妻做祭也名正言順,春花是個通大理的人,也不會介意。
名單很快列出來了,首先邀請屈誌剛、屈誌田,這弟兄倆是郭全發的親舅舅,郭全發不能不請。至於外公四楞子聽說已經癡呆,來不來由屈誌剛舅舅說了算。在請不請李明秋的問題上讓郭全發為難,按照老一輩的親戚郭全發把李明秋叫姑父,軟饃死了,李明秋就是郭全中名正言順的嶽父,況且年翠英崔秀章死後李明秋裏裏外外張羅,讓那起凶案盡量平穩地度過,不請李明秋從大道理上說不過去。
當然,還必須邀請胡三,胡三幫忙照顧崔秀章的兒子崔健,讓郭全發少了一些負擔,已經一年沒有見過崔建了,在撫養崔健的問題上郭全發負有一定的責任。還必須邀請魯藝和他的媳婦周紅霞,蜇驢蜂的親家母竹葉一家也在邀請之列。郭全中一家三口就不用說。
算來算去兩桌酒席還坐不下這麽多人。郭全發提議,先讓客人入席。自己人最後再吃。
所有的親屬都非常給郭全發麵子,全部派來了他們的夫人參加郭全發為前妻年翠英舉行的周年大祭。兩個舅舅派來了兩個妗子,李明秋派滿香出席,郭全中說他晚上過來,藥鋪無法關門,李妍帶著兒子郭濟出席。竹葉和兒子媳婦文秀也來了,胡三也派來了他的女人,酒席宴上隻有郭全發、青頭、魯藝、李懷德四個男人。郭全發最小的兒子郭文華和崔秀章的兒子崔健穿白戴孝,為客人磕頭。宴席結束後青頭帶著兩個孩子去墳地裏為年翠英和崔秀章燒紙。
可是當天晚上,來了幾名軍人,把郭全發“請”走了。這真是樂極生悲,青頭心裏著急,一夜沒睡,青頭知道郭文濤參加了解放軍,現今社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隨便給個罪名就可以置郭全發於死地。第二天早晨起來青頭也顧不上男子漢的尊嚴,直接來到李明秋家裏,站崗的不讓青頭進院,青頭就站在門口大喊,李明秋聞聲出屋,聽說郭全發被抓,內心吃驚,按照分工,鳳棲城隻有李明秋領導的警備營有權抓人,難道是警備營抓人不成?
李明秋讓青頭先回去,這件事他即刻處理。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調查,李明秋終於弄清,警備營抓人屬實,但是劉子房軍長直接下令,抓人的理由是:郭全發的大兒子郭文濤在解放軍裏是一個不小的官,郭全發屬於“匪屬”。
李明秋依舊一身長袍馬褂瓜皮帽,徑直走進“剿匪”指揮部,幾個軍長正在開會,李明秋義正言詞:“李某是來投案的,李某有個女兒也參加‘共匪’李某也屬於‘匪屬’。”
軍長們都認識李明秋,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李署長,此話怎講?”
劉軍長心裏明白,昨晚他親自下令警備隊把郭全發抓起來,劉軍長感到憋氣,他這個副總指揮有名無實,劉軍長總想標新立異。劉軍長說:“性質不同,親家的令愛是逼迫參加共匪,而郭文濤是主動。”
李明秋看桌子上有一部電話,直接把電話搖通:“我要胡宗南司令。”
胡司令剛問了一句:“李署長有什麽新的情況?”
李明秋說:“胡司令親自布置,鳳棲城隻有李明秋領導的警備營有權抓人,有人越俎代庖,行使綏靖署長的權力,李署長無職無權,請辭!”
胡司令沉吟一會兒,說了一句:“大敵當前,以團結為重。”緊接著又說,“讓劉軍長接電話。”
劉軍長接起電話不容申辯,胡司令下達指令:“不管出於什麽理由,立刻放人!”
郭全發被放出來了,不到一天時間,郭全發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