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思之一也(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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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思之一也(16)
呼吸都困難起來,可意識卻愈發明晰。
下沉仍在繼續,寧清隻覺得滿是痛苦,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當她以為要無止境地往下墜落之時,眼前一陣白光出現,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她不斷掙紮著向那道白光湊近......
“咚”臀部及後背的鈍痛,在清晰不過地通過痛覺神經傳遞到大腦,寧清忍不住哀嚎出聲,“好痛。”
清醒之後,眼前的黑暗盡然褪去。
除了清晰的疼痛以外,她還沒有對周遭的一切做出反應,四麵八方湧來的青竹寒香便包裹了她,抬頭對上的是司無邪那雙滿是擔憂的灰色眼眸。
呼吸間清冽的竹香告訴寧清,此時的她正是在司無邪的懷中,而對方冰雪雕成的臉微微龜裂,眉宇之間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擔憂。
司無邪身上與夢境中完全相悖的氣質讓寧清忍不住鼻頭一酸,似乎在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第一次見到司無邪的時候,她為什麽會有那種怪異的感覺。
在司無邪擔憂的目光中,寧清終於開口說話。
“哥...渴。”喉嚨幹澀像枯井,脫口而出的聲音喑啞幹澀,似乎是年久失修的機器,極其遲鈍。
微微一愣,抬手向喉間摸去,與魂靈不同的溫度讓她詫異地望向司無邪。
“等等,我給你倒水。”寧清的話讓司無邪手足無措,隻是剛有動作,就被人攔了下來
“住手住手住手,寧清現在的狀態不能貿然進食喝水,你想坑死她啊。”被兄妹兩人忽略的白臻連忙出聲打斷。
司無邪聽了這話,像犯了錯的孩子一般,更加無措了。
一旁的白臻看著這樣的司無邪眼角一抽,什麽都不想說,深深體會到整個世界對他森森的惡意。
白臻的情緒寧清並不知道,看著司無邪的表情,心底一酸,扯了扯司無邪,搖搖頭,“不喝,我...怎麽...了?”
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及其困難,好在寧清這身體還有如何說話的記憶。
“...瑕...清清已經回到身體裏了。”
簡單的言語,似乎耗盡了半數力氣,司無邪將寧清放回床上,抬手揉了揉寧清的發頂,熟悉的觸感讓他覺得極其安心。
“我......”
“好了,你這身體千年沒有用過了,說話困難是正常情況,慢慢來,不要折騰。”再次被無視的白醫師,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寧清。
“司宮主,麻煩讓讓,我得看看寧清現在的狀態如何。”
白臻不善的語氣,讓寧清側目,剛醒過來的她暫時沒有摸清楚狀況,不過聽起來,他...似乎在生氣?
隻是這個問題沒人回答她,司無邪急忙往後退了一步,跟白臻讓開路,來給寧清檢查。
白臻倒也沒耽擱,看看寧清的眼睛,又探了探她的脈搏後,才繼續開口,“表麵看起來沒什麽大問題,但是還是要做一下詳細體檢,這身體畢竟千年沒用了,誰知道裏麵的東西是不是完好的。”
白臻說完就徑直出去了,也不理會病人的想法,路過司無邪的時候,似乎還哼了一聲,聲音很小,但寧清還是聽到了。
隻是,這“嬌俏”的一哼,不太符合白臻的人設,寧清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直到周遭的溫度稍稍低了幾分,寧清這才回神,望向重新走過來司無邪,在司無邪不放心的眼神中,微微笑了起來,示意自己無事,而後指了指遠去的白臻。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顯然,白臻實在跟司無邪鬧別扭。不過寧清也隻是隨便找話題,此時的她說話並不方便,即使有許多話向問司無邪也無法說出口。
剛才的提問,她也不知道司無邪是否能夠理解。
“沒什麽,你昏睡了半月,我把他不讓他離開,他生氣了。”顯然,司無邪是明白了寧清的意思,簡單的把原因交代了一番。
寧清出生之時,便父母俱亡,小小的孩子幾乎是司無邪一人養大的,從牙牙學語到學習走路,都是司無邪手把手教她的,隻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司無邪不得不把年僅五歲的小姑娘送到人類世界。
雖然小丫頭長大後有了自己的心事,但司無邪永遠能夠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想法。
隻是這一點,寧清是不知道的,此時的她對於司無邪能夠準確無誤猜到她的問題,有些驚喜,又有些詫異。
這些情緒司無邪看在眼裏,無奈地搖搖頭,並沒有解釋,隻是靜靜地看著寧清。
“半月?”
寧清並沒有糾結很久,很快找到了新的問題,隻是幹澀的喉嚨讓她發聲困難,隻能慢悠悠地動動嘴唇,用“唇語”表述自己的問題。
“是,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了。”
吃驚了一小會兒,寧清的注意力終於轉向了周遭的環境,這才意識到她此時並不在地宮,而是在調查所內她的房間。
“那日之後,你便一直不醒,地宮沒有醫療設備,隻能帶你過來。”
司無邪靜靜地解釋著,完全沒有打算把當時的事詳細說明。
寧清點頭,也沒有多想,張望了一下問道:“哥,楚雲修呢?”
被提問的人臉色微微一黑,好在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寧清也沒看出異常。
“死了。”
啊?寧清圓滾滾的貓眼瞪得大大的,水墨色的眸子裏滿是疑惑,有些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背後詛咒別人,向來時楚行止那類人不入流的作風,怎麽,你要學學?”
涼涼的話語帶著股奢靡的味道,雖然猜到了來人是楚雲修無疑,但寧清還是往聲源處望去。
楚雲修難得地穿著一身規矩的白色西裝,微長的頭發懶洋洋地散落在深紫色的內襯邊緣,眉宇間仍然是淡淡的不耐,唇角卻帶著抹沉沉的笑意。
聖潔的純白,跟唇邊深沉莫測的笑意交織,有一種奇異的協調感。
這人看上去竟更加妖孽了。
寧清眉心不自覺的微微抽動,雖心裏暗罵此人妖孽,但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楚雲修出現的時候,寧清竟有種心安的感覺。
跟麵對司無邪的安心和依賴完全不同。
楚雲修走過來,看向寧清問道:“感覺可還好?”
寧清眨眨眼睛,連連點頭。
楚雲修見狀勾唇一笑,“方可那件事還有興趣繼續查下去嗎?”
“楚雲修!”寧清尚未回答,司無邪已經出聲喝止,周遭的空氣也隨之冷了幾分。
因為方可之事涉及寧清,司無邪這段日子也專程了解了一下這事。
越了解,就越不想讓寧清多做參與。
牽涉到某段不怎麽美好的回憶和不想見到的人,司無邪無論如何都不像讓寧清跟他無任何牽扯。
司無邪的抗拒,楚雲修卻像沒有察覺一般,隻定定地看著寧清。
寧清稍稍遲疑,還是抬手拉了拉司無邪的衣袖,水墨般清淺的眸子中滿滿都是渴望。
嫋嫋的細煙像接連不斷的灰色緞帶一般,從香爐中升起,殿內彌漫的卻不是悠悠的清香,苦澀又怪異的味道讓呆在屋內的人極其不適。
氤氳的氣息中,司無邪皺著眉,極度抑製著把那個香爐扔出去的欲望。
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走了過去,手指就要碰到香爐的時候,便被急迫的聲音喝止了。
“住手。”伏明煦依然帶著麵具,但司無邪卻清晰的感知到對方的氣急敗壞。
一把把司無邪的手從香爐上拍開,皺著眉看著他,“我知道這味道不好聞,但你的身體更重要,難不成你想讓清清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寧清對司無瑕的名字十分陌生,司無邪和伏明煦便自覺地把寧清當成她的名字了。
不過聽伏明煦這語調,即使麵具覆麵,司無邪也能想象到自家堂哥的表情,他隻是想看看這玩意兒還要多久才能燒幹淨,沒想到伏明煦會這時候過來。
默默把手掩在長袖下,也不爭辯,隻靜靜地開口。
“哥,傷勢如何?”
“沒事。”司無邪的表情太正派,伏明煦壓根沒往某人轉移話題這方麵去想。
至於受傷,是那次司無邪知道寧清差點死在伏明煦手中,趕回來跟對伏明煦大打出手,沒有靈力,全是物理攻擊。
伏明煦知曉原因後,沒有還手,因此傷勢看起來蠻嚴重的。
但也隻是看起來而已,伏明煦滿身被毆打出來的青紫,總不好意思讓人看見。
司無邪深諳大人不打臉之道,拳拳到肉,卻沒有一拳是落在伏明煦臉上的。
臉上倒是有被撞到傷痕,但他帶著麵具,倒也沒人看到。
“等等,我們之前談論的是你想掐滅藥香的事。”伏明煦不鹹不淡地把話題扯了回來,“要不是你不喝藥,人家白臻也不至於做這東西出來,你沒發現白臻每次看到你都是滿身怨氣嗎?”
叉不開話題的司無邪隻能點頭默認,話嘮這東西大概是遺傳,尤其是在親人麵前,他是,堂哥也是,隻是伏明煦比他還多了一分不講道理。
因此,司無邪理智地選擇不解釋。
大概是司無邪太過乖巧,伏明煦反而沒了說下去的欲望,拉出椅子自顧自地坐了上去,視線不經意地劃過,桌上那枚破碎的銅片,眼神一凝。
鏡靈早已消散,隻留下破碎的鏡體,因為沒有見過銅鏡本體的樣子,他們誰都沒有辦法推斷銅鏡鑄成的年份,更不能得知鏡靈的年歲。
器物生靈,必是在器物鑄成之後,靈體誕生也需要漫長的時間,若是不知道這兩個時間,在靈應宮是查不到檔案的。
好在那天白臻也在,也剛好白臻對某一時期的東西特別有研究,所以,在司無邪拿出銅鏡碎片的時候,就推斷出了那東西鑄成的年份。
……
當時,司無邪掏出碎片後,白臻第一個湊了過去。
“明代的呀,怎麽損成這樣了?”
“跟你那些破銅爛鐵一樣?”白臻熱衷收集明代古董這一點楚雲修是知道的。
“什麽破銅爛鐵,都是古董古董!”白臻跳腳,但很快轉移了視線,“不過這個銅鏡的做工不咋地,大概是市集賣的東西,不值幾個錢。”
“…怎麽看出來的?”伏明煦隻覺得滿頭黑線,那破碎片,怎麽看都看不出啥特點來。
“材料,質地…”白臻本想解釋兩句,隻是剛出口,就發覺解釋起來相當麻煩,揮揮手岔開了話題。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這東西不會是明代之前,隻是這氧化的也太厲害了吧?它到底怎麽生的靈啊?”
靈族作為四族中最神秘的一族,其生靈的條件始終沒人說的清楚。
每一個靈族的本體,都是質量極佳,又保存完好的。
但有這兩個條件也不一定能讓器物生靈。
白臻自個收集的古董,都是多年被精心保存的,多年在人類之間輾轉,可千百件古董中,愣是沒一個生靈的。
這個銅鏡質量一般,損害程度還不小,無論怎麽看都不具備生靈的可能。
“如果…有人幫了它呢?”司無邪幽幽的一句話,讓白臻覺得後脊發涼。
“誰…誰啊…誰有這個本事啊…”
“不,有一個人有。”楚雲修皺眉接下白臻的話,“…這世上最了解靈族的人…司無邪,你想說的是他吧?”
楚雲修麵色微沉,墨綠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
“嗯。”
“所以說…到底是誰啊?”這兩人的心照不宣讓白臻特別好奇。
“沈長歌。”楚雲修瞥了白臻一眼,涼涼地給出了答案。
“誰?”白臻愣了一瞬後才恍然大悟地點頭。
“靈應宮宮主啊,他的話確實可能,說不定是他看到了這銅鏡生靈的特性才把它收集起來的…但是他不是在閉關嗎?”
“閉關?嗬。”
譏諷的語調卻帶著股凜冽的寒意,司無邪冷冷地看著眼銅鏡碎片轉身離開。
楚雲修也跟了上去,隻留下一頭霧水的白臻和麵色凝重的伏明煦。
……
伏明煦回過神,皺眉道:“之前,我和紹雲去找方可弟弟提起的方可常去的雜貨鋪,那裏早就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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