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修殺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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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日賣杏花。

    五月裏的春雨,總是那麽的惹人,那麽的悄悄然,偷偷地在沒有人感知的夜裏默默地落下。

    趙小白起身,用了精致的早點,伸了幾個懶腰,望向窗外。

    淅淅瀝瀝的斜風細雨,已將昨日的晴空,蒙上了一層薄如輕紗般的水簾。

    記得那年,與山中同門送大師兄下山,也是在這般淺淺的煙雨中,沒想到,事隔數年之後再與他相見,煙雨依然。

    靈覺中卻傳來警意,他不免大驚失色:竟然是……?你大爺的,這動靜可真不小啊!

    趙小白束發,換鞋,摸了摸腰間的蒙塵小劍,問白帖兒要了一把油紙傘,走進了迷蒙的雨巷……

    陽都老城,甬江邊。

    煙霧迷蒙,細雨斜橋,彎彎一水。

    水邊泊著幾許小小的烏篷船,有懶懶的船夫,身披蓑衣,立在船邊。

    春日的細雨,總是帶著一份朦朧的妖嬈,煙霧繚繞,如夢似幻;空氣中時而夾雜著幾股幽香,就如美麗的兒女情事,又如丁香花瓣在風中飄散;

    如約而來的是夢裏的容顏,隨風輕落幾抹翩紅,嫋嫋娜娜,美的飄然。往事就像一卷卷陳舊的書冊,在人前慢慢舒展開來。

    眼兒半眯的船夫突然發現,眼前這彎彎河水,輕紗般的雨藹中,竟然飄來了一頂淡紅色的油紙傘。

    一個赤足的女子如履平地一般行走在河麵,輕風裏款擺的淺白裙裾,微雨中肆意飄散的青絲,似乎暗示著她有著驚天的容顏。

    然而,有淡淡的殺氣在空氣中彌漫,隨著一座普通的方院映在眼簾,飄渺的殺氣漸漸凝聚成濤天的殺機,在雨幕裏蔓延。

    河邊陋巷裏,一座小小方院在雨中靜默,一塊形質古拙的長方形木板上寫著:落花酒棧。

    水聲滴答,伴著食物的咀嚼聲響。

    一名身著淡藍舊衫,挽著袖口的青年男子,正在酒棧內享用著他那,略略有些嫌遲的早餐,酒棧大堂正中的木幾上,甚至還有一盅淺淺的酒。

    他的早餐簡單中卻透著精致:一碗糯米粥,一碟青菜,一碟茴香豆。他吃得很慢,咀嚼得很仔細,仿佛在品味那小雨中傳來的沉重劍意一般。

    “轟隆”一聲,木窗破碎,一個纖麗婀娜的女子手持雨傘,從破窗中冒昧地闖了進來。雨傘晃了一晃,隨手一扔,如一朵桃花一般開在門角。

    嗯,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受淺紅?

    女子停步,手中光影變幻,已換了一柄閃著森然青光的長劍。

    男子並沒有顯得很驚訝,隻是微微歎息,說道:“呼兒將去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易夜情,你雖然名頭不小,可在我麵前,總還是學妹,進來就不能禮貌一點?”

    女子還未及作答,這男子卻又淺淺啜了一口酒,咂了咂嘴,讚道:“好酒!你要不要來一口?”

    這被稱作易夜情的赤足女子,頂多也就二十三四歲的樣貌,圓圓的臉蛋,白淨的膚色,配上一雙大眼,還有兩個淺淺酒窩,倒也清爽宜人。

    她粉麵含嗔,眼睛中卻笑意盈盈,道:“簡師秀,我既然來了,你竟然還猶自吃喝不休?”

    “難道,是在擔心一會兒被我一劍殺了,從此便要做個餓死鬼嗎?”

    這被稱作簡師秀的男子淡淡一笑,緩緩放下杯中酒,順勢打了個飽嗝,道:“女子可以打打殺殺,嘴裏卻不要喊打喊殺,太煞風景知道不?”

    女子抿了抿薄薄的唇,微蹙的蛾眉就如細雨中迷蒙的遠山,緩緩屈身,道:“中山派掌門大弟子易夜情,前來送別北山派簡師兄。”

    恬淡的語氣中充滿極度身負般的高冷,還有不容置疑的決絕。

    是的,麵前的這個男人,狡猾得像狐狸,又像是這城中的幽靈,早已是眼中釘,肉中刺,今天必須“拔“了他!

    女子說罷,款款起身,舉劍曼舞,口中旁若無人地吟道:“我修殺人劍,十年住寒山!”

    “嘣”的一聲,男子身前桌椅炸裂,木屑橫飛,橫飛的木屑如利箭,頓時將四壁和屋頂刺得千瘡百孔,雨水滴滴答答灑落下來。

    這一劍來得毫無征兆,男子卻似早有防備,間不容發間已閃身後退,高長的身形有著飄然的風致。

    看著滿屋的破碎和紛落的雨水,男子眉頭挑了一挑。他這一挑眉,整個麵部,連同身上的舊衫,都似乎突然生動了起來,在一瞬間散發出難言的風采。

    男子飄忽的身影在劍雨中穿行,雨不沾衣,劍雨中有淡淡的男子嗓音響起:“小丫頭,你莫非忘了麽,一月前那次率眾來撒潑,結果铩羽而歸。”

    “你以為今日,不過在靠山那兒求來了幾個老弱殘兵,就能討得了好去?”

    這嗓音充滿磁性,帶著成熟男兒獨有的魅力,飄忽的身影在劍雨中穿行也沒有一絲阻滯。

    女子不言,彈鋏而歌日:“居山餐風露,出山斬強頑!”

    “呼”地一劍爆起,卷起雨中水滴,頓時幻作七彩的光芒,每一滴雨珠中都似有小劍在舞蹈,衝天的殺意頓時將整個小屋籠罩。

    “啪啪啪”的聲響中,屋中陳列的酒壇紛紛炸開,濃烈的酒香在雨幕中飄散;屋後傳來“撲棱棱”的展翅聲,似有鴿子飛起……

    那男子有些訝然:“《泥瓶劍法》之‘落水的鳳凰不如雞’?想不到啊想不到,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你竟然搬山了?”

    “與魔族勾連,認賊作父,竟有這般的好處嗎。”

    “難怪這世上,總有那麽多的人,死心塌地賣身投靠,連祖宗都可以不要了!”

    男子說著,眼色陡然轉厲,“錚”地一聲,手中長劍一展,口中說道:“一帆風雨路三千,煙雨變。”

    “刷刷刷,當當當!”空氣中響起氣流炸裂與鏗鏗不絕的金鐵交鳴之聲。

    搖搖欲墜的小屋頓時如被萬箭齊發射中,轟然一聲倒塌;兩條人影伴著劍光在斜風細雨中升起,叮當不絕的劍鳴驚飛了小河對岸漿衣的婦人……

    女子斥道:“什麽‘落水的鳳凰不如雞’?”

    “這一招劍法叫做‘落霞與孤鷺齊飛’好不好,你以為你這樣胡說八道就能分了我的神?”

    “哼哼!”

    冷哼聲中,女子的劍勢更急,就連淩空落下的雨點都被她的劍氣逐一摧毀,小屋中瞬間彌滿了淡淡的雲氣。

    “噗!”那男子似乎一個不慎,被那小小女子一劍洞穿了左臂,飄灑的血水瞬間映紅了河麵。

    女子的話語依然輕柔,輕柔得像是在向心儀的男子,表白心中的想望:“簡師兄啊,得罪了,你現在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