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愛麗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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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性格相反的人,也就是所謂的冤家,會比普通的情侶更長久。
我不認同這句話。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就常常抱著我跟我講我父親的故事。她跟我說,她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很讓人討厭的人,她驕傲,自滿,看不起他人,就像一個永遠仰著頭的天鵝一般,絕對不肯屈服在人下。
直到,她遇見了我的父親。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親,我隻知道,我血脈中流淌著的東方血脈,這個功勞要歸功於我父親。我的母親常常說我的父親,說他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人。他沒有別的男人高大,沒有別的男人健壯,沒有別的男人俊美,他非常普通,普通到很難讓別人注意到他。
但我的母親注意到了,她總是說:你的父親有一股特別的魅力,他的氣息相當沉穩,沉穩到你隻需要靜靜的待在他身邊,你也能沉穩下來。
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我思考著這個問題。
不管思考多少次,我的智慧給我的答案都是沒有。我見過太多的帝國男孩了,他們鋒芒畢露,氣息極端,即便是那些表麵上彬彬有禮的成熟的叔叔們,在跟我母親打招呼的時候,眼裏也總是會露出一股特別的情欲。
甚至包括,他們在看我的時候。
所以,每當母親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總會揚起臉,嘟著嘴說道:“我不信,我都沒有見到過他。”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當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母親的臉上露出了奇特的表情。
不是悲傷,不是惋惜,不是難過,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無法明說的表情。
我從未見過我的父親,當我深知這一點的時候,我就明白,我已經沒有父親了。
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像母親說的這樣神奇,那他為什麽會拋棄我們不告而別?這一點,我想不明白。
每次我向母親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都會輕輕歎一口氣,然後把我抱進她的懷裏。
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母親就這麽抱著我,直到我從她的懷裏掙脫。
或許我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原因,也永遠不可能見到這樣的男人了。
有一天吃晚餐的時候,我問母親:“媽媽,你和爸爸這樣算愛情嗎?”
母親想了想,用一句東方話回答了我的問題。
那也是,我第一句會的東方話。
我把這句話刻在了我的心裏,我想,如果不能尋找到這樣的愛情,我大概永遠都不會結婚了吧。
我覺得母親的想法跟我應該是一樣的,因為當我見到她跟三個叔叔進了房間,等叔叔們慌張的跑出來的時候,她已自裁與自己的化妝鏡旁邊。
我忘記我當時有沒有哭了,但在想到當時我臉上是有水跡的,所以我想,我應該是哭了。
母親死後,一個頹廢大叔收養了我。
他牽著我的手,一直沒有放開。在參加完母親的葬禮後,他帶著我,來到了冬眠。
“孩子別害怕,冬眠是你永遠的家。”
在那裏,我第一次認識了小智和那隻笨鸚鵡,兩年後,當我破例晉級為史上最年輕的資深者後,我又認識了小慧。
從那時起,愛麗絲這個名字就很少再被人提起,與此對應的,是資深者【觀測者】這個名號。
當小慧到來的時候,我才第一次,看見了這個世界的全貌。
扭曲的,畸形的,惡意的,醜陋的,無法言喻的,無法明說的,比比皆是。它們是那麽的醜陋,又是那麽的震撼。
不但如此,我還看到了每個人身上所存在的東西,或激烈,或上漲,或鋒芒畢露,或四散奔逃。
我把它稱之為,【氣】。
這個稱呼不是我取得,是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
我在母親的遺物裏找到了一本東方的古書,上麵向我詳細的介紹了觀氣術的用法。
但因為當時我並沒有辦法看見氣,所以我一再認為,這是一本胡扯的書。
直到,小慧的到來。
我見到了,我見到了書上所說的氣。精,明,綠,紅,黃,白,黑。那些不同的氣所帶來的不同性格的人,我都能一一的準確的判斷。
正因如此,對於所謂的愛情,我才更顯冷淡。
不存在的,母親所說的那種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放眼望去,偏氣橫行,母親所說的那種人,怎麽可能會存在!?
我從未見過我的父親,我隻能從母親的描述裏去想象那種人,但在看了那麽多人的氣後,我反而想象不出來。
不存在這樣的人,我一直這樣堅信著。
直到那一天,我看見了他。
那是何等的場景啊!不露,不偏,不陷,不浮光,七種顏色沉澱在他身體四周,每一個都恰到好處。他的氣是那麽的龐大,仿佛整個天地間都和他融為了一體。
我想起了書上的話:勿視也,君子之氣,是則之大,非吾之有小術者可揣也。若欲觀之,恐墜其音而不能拔矣。
我捂著流下來的鼻血,心裏激動異常。
真的存在,母親說的那種人,真的存在!
之後,我借著讓他不要踩反轉之幣的名義,從後麵抱住他,感受著他身上的氣。
平穩,平和,就像母親說的一樣,他讓我逐漸平穩。
雖然他很快脫離了我的懷抱,但我仍感受到了,那種平穩安心的感覺。
現在,他抱著我,和上次我抱著他不同,這一次,我體會到了被那種氣包裹的感覺
這一刻,我仿佛變成了嬰兒,被母親的子宮所包裹,回到了最原始的狀態。
在我把我的情感宣泄一通後,正如母親所說的一樣,我開始漸漸平穩。
我再一次想到了之前母親對我說那句話,就是那句,讓我第一次學會東方話的話。
“同聲相應,同氣相求。”
“愛麗絲,你太聰明了,如果可以,母親並不希望你遇見這樣的人,因為……這根本不是愛情。”
我一邊抽泣著,一邊緊緊的抓著這個男人的衣服不放。
他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著,宛如惡魔的低吟。
我大概再也離不開他了,我心裏如此想著。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沉沉的睡去。
沒有像之前一樣再做噩夢,這一次,我夢見了光。
我張開懷抱,緊緊的抱住了這束光。
哪怕,它誕生於,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