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寫文(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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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德璋剛吃完早飯,準備去學校上班, 就聽下人稟告說鄭宜梁來訪。
很快鄭宜梁就氣勢洶洶的來了, 大老遠地就開始嚷嚷道:“君玉!難不成我們就這樣什麽都不做嗎?”
周德璋歎了口氣,心想他這個小友就是沉不住氣。他引他進去坐下,溫聲問:“吃了嗎?要不要再吃點兒?”
鄭宜梁沒好氣地擺了擺手, “不吃, 氣都氣飽了!”
周德璋用手點了點他:“你啊, 就是這個急脾氣。”
鄭宜梁瞪了過去:“這都什麽時候了, 你還這麽淡定!”他氣呼呼地問道:“你知道報紙上現在是怎麽說李景然的嗎?前天報紙上說他六親不認兩麵三刀,是個有奶便是娘的小人, 昨天報紙上說他好色風流,威逼良家女子, 是奉天有名的地痞無賴,那都說的是有鼻子有眼, 再這樣讓那些無良小報編排下去,李景然的名聲就真的臭不可聞了!”
周德璋也皺了皺眉頭, 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但是他還是說道:“我給李景然拍去了電報,他說他自己會解決的, 讓我們不用擔心。”
鄭宜梁急了:“他說自己解決, 這都三四天了, 報紙上那些惡心話還在繼續,他就連澄清的文章都沒發出,怎麽能讓人不著急!”
“時候久了, 他就算澄清也沒有人信了!”
周德璋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隻是——“我相信李景然心中有數。”
鄭宜梁目光微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看向他的目光頗為怪異:“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報紙上寫的那些了吧?”
周德璋哭笑不得,“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李景然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他好歹也活了四十幾歲,如果連個十幾歲的少年人都看不穿,那他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周德璋想起往日和少年的相處,不由感慨出聲:“不論李景然有怎麽樣的過去,我們認識的那個李景然是個驚才絕豔胸懷乾坤的少年天才,與我們相交的也是這樣的李景然。至於他的過去如何,和我們又有什麽關係?”
鄭宜梁默默點了點頭,咬了咬腮幫子:“明天……如果明天李景然再不行動的話,我就自己行動了!我的脾氣還沒有好到坐視朋友被潑汙水而無動於衷!”
……
……
李廷方沉默坐在主位上,下首處坐了兩排,都是李家的族老們。
小廝進來時,就見老爺臉陰得都能滴出水來,明顯正在強壓著怒火。族老們也是麵色不善,眼神直冒凶光。
小廝抖了一下,低下頭不敢再看,聲音細如蚊蠅:“老爺,人來了。”
李廷方冷哼了一聲,“讓他給我滾進來!”
幾息後,一個微胖的中年人走了起來,他大概三四十歲,利目薄唇,鷹鉤鼻,看起來就一副刻薄寡恩相。
他麵不改色對上左右兩排族老們的陰沉目光,衝位於上首的李廷方拱了拱手,沉聲問道:“不知族長喊我過來是為何事?”
李廷方冷笑出聲:“李廷業,事到如今你就別裝了!我為何叫你,你心裏清楚!”
李廷業心下一慌,麵上卻露出一個驚異的表情,“族長這話是從何說起?”
李廷方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不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立刻登報,以景然父親的名義澄清報紙上對景然的攻訌,恢複他的名譽。”
李廷業臉色也沉了下去:“難不成報紙上說錯了嗎?且不說他之前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就說他頂撞汙蔑嫡母,又拐跑有婚約的親妹,陷我李家於不義之地是有目共睹的。我即便是他的父親,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這件事不存在。報紙上有正義之士看不過眼發聲討伐也是正常。”
雖然二兒子突然在報紙上發聲打亂了他的全部規劃,但是卻也給他徹底掌控長子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機會。那個畜生若想解決這件事,就必須給他好好道歉,他才能大發慈悲放他一馬。
“糊塗啊!”這次發聲的不是坐在首座的李廷方,而是位於他左邊下首第一位的族老。他站了起來,用力點了點李廷業,氣的胡子都開始抖了:“你以為李景然名聲差了,你這個做父親的名聲就好聽了?!”
李廷業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子不教父之過,那孩子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我也有責任。之後我會把他喊回家,好好管教的。”那個小兔崽子仗著有李廷方這頭老雜毛撐腰,翅膀硬了,竟敢不把他放進眼裏!他這下就要讓他嚐嚐忤逆長輩的後果!
又一族老站了起來怒斥道:“管教,到那時候他的名聲就毀了!我們李家這一代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才子,難不成就要因為你的不作為而毀了嗎?!”
李廷業強辯道:“這件事是他做錯了,既然做錯了就要接受懲罰……”
李廷方終於聽不下去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看著李廷業的眼神像是在噴火:“蠢才!真是蠢不可及!真想不明白你這樣的蠢蛋怎麽會生下李景然那般靈慧的兒子!”
李廷業雖然攝於李廷方往日的威嚴不敢回嘴,但是眼中還是浮現清晰的不服氣。
李廷方幾乎要被氣笑了,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打爆李廷業的狗頭,他恭敬地側了側身,拱手道:“二叔祖,你給他說。”
被他稱作二叔祖的是坐在他右手下方第一位的老人。他之前一直耷拉著眼皮沒有說話,此時才掀起眼皮看了李廷業一眼,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讓李廷業不敢小覷。
這位老人名叫李德輝,今年已經九十八歲了,是目前李家最長壽的,也是輩分最高的人。雖然他現在看起來行將老朽,平時也大多在屋裏含飴弄孫,不問世事,但是李廷業並不敢因此小看他。
李德輝可是前清的進士,官居二品,先後伺候過三位皇帝,一生不知道見過多少風浪,是人精中的人精。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這個長子,偏疼繼室生的二兒子。”李德輝耷拉著眼皮,右手慢吞吞地盤著鐵核桃:“畢竟李景然之前行事太過荒唐,看起來前程自然比不上勤奮好學的二兒子,你不喜歡他也很正常。”
李廷業微微鬆了口氣,笑著附和道:“雖說當父親的要一碗水端平,但是十根手指哪有一般齊?我家那大兒子,那就是一個地痞無賴,吃喝嫖賭俱全不說,最後還吸起了大煙,我讓他戒煙,他卻頂撞嫡母不說,還直接拐帶親妹離家出走……他在北平也不安生,寫的文章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先前還蹲了大牢,成為了當局封殺的劣跡作家……”
李德輝默不作聲地聽著李廷業對李景然以往罪行的控訴,直到最後一句話落下,他才掀起眼皮看了李廷業一眼:“說完了?那我說幾句。”
“你想給你兒子一個教訓,不想發表澄清的文章,可以。”李德輝抬起眼,迎上李廷業大喜過望的眼神,渾濁的雙眼突然銳利逼人:“把你關起來,找人用你的名義發文也是一樣的。”
李廷業大吃一驚,額頭上的汗立刻就出來了,他強笑道:“二叔祖這是說的哪裏話,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李德輝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是一片冰冷:“玩笑?老夫可從不開玩笑。”
他站了起來雙手背後,輕聲慢語發出詰問:“李景然為何做了十幾年地痞無賴,一旦離了你身邊就性情大變,寫出了如此錦繡文章?”
“你知道李景然在北平都結交了什麽人嗎?你知道他那次入獄最後是被薛大帥保釋出來的嗎?你知道有多少位先生寫文稱讚過他的文章嗎?你知道我李家已經多少年沒有出現這般的少年天才了嗎?”
“我不求你作為伯樂率先發現千裏駒,現在千裏駒自己展露才華大放光彩,你就安安分分的捧著不好嗎?”
“你以為所有人都看不出這件事是你在後麵搞鬼嗎?你以為……”他輕笑一聲,聲音越發柔和:“你算是個什麽東西?”
李廷業臉色清清白白好不精彩,卻還是強撐著反駁:“我自己兒子他有幾斤幾兩我再了解不過了,他不可能寫出那樣的文章,必是……”
李德輝笑眯眯地打斷了他的話,“代筆?李廷業你這把年紀真是活到狗身上了。我要是你,就直接一根繩子勒死自己算了,你這麽蠢是怎麽有勇氣活到現在的?就憑你也配做我李家英駒的攔路石?就算你是他父親你也不配。”
他不給李廷業反駁的機會,看過去的眸光深深,格外有力量:“你自己蠢就罷了,卻還想拉著整個李家墜入深淵。你怎麽不想想,你家大兒子為何前後判若兩人?”
他喘了口氣,繼續質問道:“你寵妾滅妻,後妻歹毒心腸,李景然小小年紀就能想出自汙的手段來保護自己,如此忍辱負重的堅韌心智,就連老夫年輕時也做不到。”
“你怎麽不想想,以此子的心性和手段,若真是因為你惡了李家,往後幾十年還長著呢,焉知他不會毀了李家?”
李廷業冷笑出聲:“就憑他?”
李德輝笑了:“就憑他。我做官那會兒,下屬有戶人家,苛待庶子,你知道那家人最後的結局是什麽嗎?”
李廷業咽了咽口水:“……什麽?”
“後來庶子忍辱負重二十年,終於高中狀元,入朝為官,一路青雲直上最後官居一品,那戶人家嫡枝科路斷絕,一家人都要仰庶子鼻息過活。”李德輝慈眉善目地望著他:“你想要我李家也這般嗎?”
李廷業臉色慘白,卻還是嘴硬反駁道:“二叔祖未免太高看他了吧!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玩鬧般寫幾篇文章,將來成龍成蟲還是未知數!”
李德輝臉上第一次沒有笑容。
也是第一次停下了盤核桃。
他掀開眼皮,目光緩緩掃過李廷業和諸位族老,最終在李廷方身上停了下來,“李景然雖年幼,以他的才華和心性假日必成大器!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顆熾熱報國心,所以無論發生什麽,我們李家必須保住他!”
李廷方輕輕點了點頭,李德輝這才滿意地笑了。
他斜斜瞥了眼懵懂中還有些不服氣的李廷業,眼中閃過濃濃的厭惡。
他好像揮蒼蠅般揮了揮手,對守在門口的小廝們說道:“把你們的業五老爺關進房間裏好好清醒清醒,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讓他出來。”
李廷業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李廷業!我手下的糧鋪不知道給家裏帶來多少進項……”小廝捂住了他的嘴,強硬地把掙紮不休的男人拉了出去。
李廷方和其它族老們都冷眼看著這場鬧劇,沒有說出一句勸阻的話。這本來就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結果。至於李廷業手下的糧鋪,本來就是李家的祖產。既然李廷業不成器,族中可以收回分給其它人。
李廷業要是聽話了,這件事就和和氣氣過了,不會傷了和氣。但是他就是不服不懂……那麽這個人就是廢了,不需要費口舌,直接關起來反省就是。
李德輝歎了口氣,目光中浮現匪夷所思的費解:“李景然可是他的嫡長子,將來有出息了,還不是他這個父親的臉麵,為什麽要這麽急著把自己的兒子推到對立麵上來?”
李廷方說:“我想他應該打的是用這件事來要挾景然乖乖聽話的注意。”
李德輝搖頭:“真是蠢不可及。”他看向李廷方的眼中帶著淡淡的欣賞:“還好你當機立斷,早點籠絡住了李景然。那李廷業不能享受到的福氣,日後一定會回饋族裏。”
李廷方眼中也閃過淡淡的譏諷,“李廷業這麽蠢的人,這世間也少有。”
“如此蠢貨竟然能生出如李景然這般驚才絕豔的兒子,命運弄人啊。”他自言自語道:“若是庶子也就罷了,偏偏是嫡長子,真是蠢不可及。”
李德輝重新坐回座位上,淡淡地對李廷方吩咐道:“你等下就以李廷業的名義向報紙發文,幫助李景然恢複名譽。王氏就讓她守祠堂,為子孫後代燒香祈福吧。”他頓了頓,仿佛自言自語道:“李景然這般人物怎麽能有如此糊塗的父親?長此以往怕是會為我們李家招禍啊。”
李廷方眉心一動,“二叔祖,您的意思是……?”
李德輝思索幾秒,當機立斷道:“廷軒家不是還沒有後嗎?就把李景然和她妹妹過繼到他們家好了。”
李廷軒是李廷方的排行最小的親弟弟,也是嫡子。因為早些年傷了身體,所以子息不豐,現如今膝頭空懸,最近剛動了過繼的心思。
李廷方有些驚訝。
“怎麽,沒想到老夫會做的這麽絕?”李德輝笑道:“你覺得老夫此時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努力勸導李廷業將功贖罪,不要傷了父子和氣?”
李廷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是父子,打斷骨連著筋,父子哪有隔夜仇?您這樣做可是等於徹底斬斷了兩人的骨肉親情,將來傳出去恐怕不利於您的名聲。”
李廷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李德輝也明白他的意思。
哪有把嫡長子過繼出去的?
“老夫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就算犧牲了老夫一世的清明,此時也必須徹底解決這件事。”李德輝淡淡說道:“隻有這樣,才能施恩於李景然,讓他欠下我們李家人情。”
李廷方深深動容了,“沒想到二叔祖竟然這麽看好李景然,這樣看起來此子將來必定不凡。”二叔祖李德輝是他們李家最智慧的人,官場沉浮幾十年的老練經驗讓全族人都深深信服。
李景然能被二叔祖這般鼎力支持,隻能證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李廷業那個蠢貨不會珍惜他們李家的千裏駒,自有其他人珍惜。
沒想到李德輝卻笑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將來會有什麽樣的前景……但是我願意賭一把。”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仿佛返老還童般彌漫上少年清亮的色彩,眼底深處是經年不熄的大火,“我從那孩子的文章裏讀到了光,所以我願意賭一把。”
“賭贏了,少年人的光說不定能照亮腐朽的永夜,給這個國家帶來一些改變,我們李家也能借機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賭輸了,”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能夠拉攏一個少年天才,也沒什麽損失對不對?”
李廷方笑著點了點頭。
……
……
李德輝走出屋門,眯著眼睛看著頭頂耀眼的太陽。
突然想起那日,也是這般明媚的太陽,那位流亡東瀛的少年在報紙上慷慨陳詞怒斥道:“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國者,則中國老朽之冤業也。製出將來之少年中國者,則中國少年之責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彼與此世界作別之日不遠矣,而我少年乃新來而與世界為緣。”
沒能守住這大好河山,任異隊在這片五千年的土地上耀武揚威,這是他們這些老朽的過錯。後世的史書上,吾輩讀書人都會被釘在恥辱柱上,享後世無盡的罵名。
李中堂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當年病重之際,還是忍不住寫下絕命詩分辨道:“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裏外吊民殘。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息,諸君莫作等閑看。”
中堂帶著無盡罵名死了,他還活著,庸庸碌碌,一生無為。
然,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就讓他用這具殘軀,為他李家的千裏駒開路吧。
那個後生還說了:“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
真遺憾啊。他沒法看到這副場景了。
……
……
褚晉是開明中學的圖書管理員,同時也是守夜人的書粉。
自從守夜人先生被封殺後,他就一直沒有在報紙上聽到先生的消息了,也沒有再看到先生的文章了,這讓他頗為憤怒鬱悶。
前幾日報紙上突然刊登了一個報道,麥田其實是守夜人先生的新筆名!
他也看過《流浪奇遇》,為書中大毛的遭遇而牽腸掛肚,所以也開始把家裏的剩飯剩菜施舍給了流浪兒。他從未想過《流浪奇遇》也是守夜人寫的!
在知道這一點後,他更喜歡守夜人了!
然後沒過幾天,報紙上竟然曝光了守夜人的真實身份:李景然,奉天人士,吃喝嫖賭毒五毒俱全,不孝不悌罔顧人倫……
種種加起來讓褚晉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守夜人先生竟然是這樣的人?他怎麽能是這樣的人?!
等等,李景然這個名字怎麽那麽熟悉?他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他的腦海突然浮現了一個少年人的清俊麵容。
之前這個少年人也在圖書館工作,但是因為他學曆太低褚晉一直有些看不起他。那個少年也不過十幾歲,和報紙上寫的李景然的年齡也對的上……
種種線索串聯在一起,最終倒向了那個最不可能的真相。
他那位少年同事,竟然就是守夜人!
想起他往日對他的呼來喝去,他不禁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尷尬和羞愧。但是一想到報紙上刊登的有關他的一樁樁罪證,他又理直氣壯起來。
像他這般不孝不悌,兩麵三刀的流氓惡棍,本來就不配別人的尊敬!
他當初竟然喜歡上這種作者,真是瞎了眼!
他著實氣悶了幾日,氣的報紙懶得看,也沒胃口吃飯了。
然後又一日早上,學校裏突然響起了喇叭聲。
校長周德璋先生在喇叭裏大聲說讓他們看今日的《文學報》,上麵刊登的有守夜人的自辨書,說隻要他們看過後一定會相信守夜人的清白了!
本來已經對守夜人心灰意冷的褚晉因為周德璋先生的這番話,心裏不禁對守夜人重燃希望。
也許……他是被冤枉的呢?
已經多日不看《文學報》的褚晉就借來了同事的報紙,準備看個明白。
他倒要看看守夜人要如何辯白。
守夜人的自辨書刊登在頭版,是以他很快就找到了。隻是名字有點奇怪,叫做《畜生道》。這個名字好生古怪!
【我出生於東北的大戶人家,自幼便是一個奇怪的孩子。
“你要好好學習,將來好孝順我們啊。”說這話的母親在記憶裏的麵目早已模糊不清。自從她死後,我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
所謂的父母親情,是我一直捉摸不透的東西。或者說,我對“孝順”這個詞一直懷抱著莫名的恐懼。
什麽是孝順呢?是聽父母的話嗎?不是吧?若是父母錯了怎麽辦?
是要好好侍奉父母嗎?那麽好好侍奉的標準又是什麽?由誰來對其下定義呢?
讀書不是為了明白學問嗎?不是為了報效國家嗎?為什麽又和孝順扯上了關係?
我輾轉反側,整夜整夜思索這個問題,卻隻是越發混沌。
“不孝順的人就是畜生!”我忘記是誰說的這句話了,但是左右不過是父母的話。我為這句晦澀難懂的話戰栗不已。如果不孝順的話,便連做人的資格都失去了,隻能淪為豬狗之類的牲畜了嗎?
我的母親是自殺的,是因為父親過分寵愛當時還是妾室的繼母。繼母也因此成了我的新母親。
繼母是個可親又可怕的女人,我一向對她敬而遠之。
誠然,她是母親的敵人,可是她在成了我的新母親的同時,也成為了法理上我必須“孝順”的對象。
“你要好好學習,將來好孝順我們。”這次是由父親說出了和母親相似的話,他的笑容是我無法解讀的古怪和深邃。
“我們”是誰?是指他和繼母嗎?
如此,繼母是母親的仇人,卻不是我的仇人了。我應該“孝順”她,這是父親希望看到的。
我不明白,可是不敢不明白。一種巨大的恐懼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胃裏,讓我一陣陣幹嘔。
我該怎麽樣才能稱得上是“孝順”?
於是我便開始觀察,觀察對象是我繼母的兒子。
……
……
於是這樣一個詞便突如其來地蹦入我的腦海——“假裝”。
所謂的孝順,不過就是“假裝”罷了。“假裝”聽父母的話,哄他們開心便是。至於我的思想和意誌,是不應該出現的可怖產物。這種可怖產物一旦冒出,我就會變成不孝順的“畜生”。也就是說,我不會再被稱作是人。
……
……
父親生氣了,說我若是孝順,就必須戒煙。
我糾結惶恐了幾個晚上。我若是戒煙,就是不“孝順”繼母。我若是不戒煙,就是不“孝順”父親。
……
我躺在床上,隱約中似乎看到周圍升起蒸騰的煙霧,它們像蟲子一般向我的身體裏轉進去。
我的腦子又想起昔日吸煙的妙處,骨頭縫裏卻像是有蛆在爬動,癢的很。
……
……
繼母派人過來了,補品下的夾層裏擺放著密密麻麻的鴉片。
小廝又對我露出那個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了:“少爺,讓我伺候你吸煙吧?”
我幾乎要發起抖來了。
我要被孝順吃了!
……】
作者有話要說:估計錯誤,寫了七千字還沒寫完……
明天收個尾吧,寫一下《畜生道》的反響。
這章是模仿太宰在《人間失格》裏的文風,粗糙的很,隻模仿到了形,因為趕時間感覺寫的有點粗糙,《畜生道》的內容也隻寫了一半,還沒寫完,明天繼續寫吧。
我明天上午要去醫院看一下脫發問題…)明天下午要回學校處理一些手續問題,要坐很久的車,所以明天無法加更了_(3」∠)_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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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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