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曲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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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洛龍城中,如今的無名山上,冰雀和肖逸四目相對。
十多年的默默相守,無須言語來交流。
最後,肖逸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辛苦你了。”
冰雀看著他鬢角的白發,忽然雙眸濕潤,哽咽道:“我很好,是你辛苦了。”
肖逸搖頭道:“談不上辛苦,算得上不孚眾望吧。”
冰雀感受到其身上氣息全無,精神也很差,不禁有些擔心道:“你的修為?”
肖逸淒然一笑,道:“我的所有修為都投進了五行之陣中,現在已經收不回來了。”
冰雀大驚,道:“怎麽這樣?你難道沒有和五行之陣融為一體嗎?”
肖逸道:“二界幅員遼闊,遠遠超過了我的神識範圍。我隻能將神識送入陣中,由其自行推演發展,是以,五行之陣中雖有我的神識,但我已感應不到了。”
頓了頓,道:“其實,今日的天地已然無法再令人修行。既便你體內的妖力,也會慢慢減弱,直到耗盡。”
冰雀對其深有體會,對於失去妖力來說,到底是好是壞,她也說不清楚,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
隻聽肖逸歎了一聲,道:“神的時代已經過去,今後是人的時代了。”
沉默片刻,冰雀終於問道:“你有何打算?”
“打算?”肖逸苦笑地搖了搖頭,道:“五行大陣初成,天地還不穩固,我便在此參悟,若有所得,盡快送入陣中,助其早日成形。”
而後,望著冰雀,道:“你若放心不下外麵的事,大可去辦,我一人在此足矣。”
冰雀卻道:“我也在此參悟。”竟先閉上了雙眸。
肖逸見狀笑了笑,也緩緩閉上了雙目。
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
不知過了多久,一日,忽然有一人闖入山中,來到二人跟前。
那人看到肖逸,登時大喜道:“肖兄弟,你果然還在。”
肖逸尋聲一看,也喜道:“原來是萬先生。”來人正是小說家萬家言。
隻見萬家言仍舊羽扇綸巾,氣度不凡,但頜下胡須的成了花白,平添了幾分風霜之色。
萬家言走到近處,微微有些氣喘,先向冰雀行了一禮,道:“冰主,我們又見麵了。”而後,對肖逸笑道:“世人皆言肖兄弟不知蹤跡,想不到乃是樂不思蜀,根本沒有離開。”
若在過去,萬家言口無遮攔,冰雀定不饒他,今日卻隻是微微一笑,竟起身走開了,方便二人暢談。
萬家言口中哈哈大笑,眼中卻露出羨慕的神色。而肖逸隻是淡淡一笑,示意其坐下。
萬家言察言觀色,登知其心情,忙岔開話題道:“如今的天地,乃是一片全新天地,令人充滿好奇。萬某這些年來,走遍大江南北,橫貫九州東西,去了不少地方,但總覺得還有許多秘密還不曾發現,所以才來找肖兄弟求教。”
肖逸笑道:“我的神識已去,五感不出此山,隻怕還不如萬先生知道的多。”
萬家言先是一陣驚疑,待肖逸解釋清原因後,於是豎起大拇指道:“肖兄弟大仁大義,令人好生敬仰。此等事跡當寫入書中,為後世觀瞻。”
肖逸不置可否,隻是微微一笑。他所做之事,隻是無愧於心,並非為了留名青史。再者,此事由小說家說來,終究是稗官野史,無人會信。
之後,萬家言取出一壺酒來,二人把酒言歡,好不盡興。
聽萬家言道,九州格局大變,二荒二海已不複存在,東、南二方向乃是大海,阻住了去路,北方是沒有生機的戈壁灘,在失去修為的情況下,他行了半月不見邊際,隻好退了回來,西方則有一座高達三千丈的冰山,其山頭無比冰寒,飛鳥難過,許多人嚐試翻越冰山,想看一看山那邊的天地,但都凍死在了半山腰。
但是,萬家言堅信,在大海或冰山的另一邊,定然還有新的天地。聽其言,中原有一名僧人曾經是從冰山那邊過來。傳言,那僧人內力深厚,體魄驚人,可一葦渡江,是個得道的高僧。
萬家言欲尋那僧人證實,但對方竟麵壁禪坐,數年不醒。
萬家言也是尋那僧人未果,正好來到左近,才來尋肖逸。
肖逸聽聞佛家後繼有人,不禁代佛家諸僧高興。
還聽萬家言講道,如今的諸子百家也十不存一,除了道、儒二家仍能維持宗門外,其他家門或已失傳,或成了民間的下九流。其中,令人歎息的是,陰陽家學說雖留存完整,但因為在天地浩劫中出力最少,被諸派故意貶低,將其打到迷信行列,令人不可盡信。
而且,因為天地靈氣變弱,無法供人修煉之故,諸家也隻是講學傳道,不再修真煉體,於是道家過去重道術而輕道法的弊病自然根治。
這其中還有一個異數,便是法家。聽說天地重建之時,法家韓離帶著弟子劉徹四處遊說,竟形成了一股強大勢力。經過數年經營,韓離死後,劉徹卻集權稱帝,做了民間之主。之後,劉徹更做了一件令天下人大驚的是,便是摒棄法家弟子身份,竟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言。
一時間,儒家學說在天下流行開來。道家見世道已變,便選擇在深山中避世,不再參與民間爭鋒。是以,現在的九州是儒家的天下。
肖逸聽聞這個差點做了自己弟子的劉徹竟創下如此功績,頗感意外。
當問及墨家的近況時,萬家言搖了搖頭,說墨家之人過於耿直,不事權貴,得罪了當今政權,被四處封殺。於是,殘存的墨家人,大多隱姓埋名,憑著一些手藝過活。但也有傳言,墨千手和弟子打造了一艘巨大的方舟,東渡而去。
聽聞墨家慘況,肖逸惆悵不已,隻能遙祝墨家弟子劈波斬浪,能找到一個好的棲身之所。
二人便飲便聊,不覺便是三日。話別之後,萬家言才不舍而去。
之後,山中重新回歸平靜。二人朝夕相對,但並無太多的語言交流。或許是怕觸及那永遠難以撫平的傷痕,二人都盡量保持沉默。
不知又過了多少歲月,山中樹木早已參天,肖逸鬢角的發絲全然雪白時,一人撥開荒草,來到了二人眼前。
那一張臉,雖飽經風霜,不見當初的清麗,但其容顏早已深深地刻畫在了心裏,分秒不忘。
肖逸踉蹌地站了起來,激動地叫了一聲:“靜姝!”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