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六章 人生如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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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六六章人生如棋

    鞏杉光是演這一個抬眼的鏡頭,演了四十幾遍,才達到如今讓人驚豔的地步。

    江夏不知道當初章子怡拍了多少遍,但看電影時,宮二低眉順眼說著心事,就在這一瞬間抬頭看向葉問,那眼睛中化不開的情意,配著“我送票”三個字,仿佛送的不是票,而是她自己。

    宮二與葉問的這一場對話,是宮二台詞最多的地方。

    也是完全剖析宮二心路的一番對話。

    為了更好的融入環境和角色,江夏在拍這一段的時候,放了音樂,就如同成片中的音樂一樣,營造環境。

    您看戲,我送票。”

    簡單的六個字,葉問聽出來了言外之意,但卻沒有應著這個話題,轉而借著話題轉了另外方麵。

    葉問:“這幾年宮先生唱作念打,文戲武唱,可是唱的有板有眼功架十足。可惜隻差了一點,就差個轉身。”

    宮二:“想不到你把我當戲看。”

    嘴角含笑,但目光裏,卻有股子自嘲,葉問被她目光灼了一下,低頭擺弄起茶碗。

    宮二:“我的戲,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隻能這樣下去了。”

    深吸一口氣。

    宮二:“今晚請您出來,也是想把該了的事了一了,該說的話說一說。”

    葉問:“宮先生要出門?”

    宮二沉默片刻。

    宮二:“在北方有句老話,人不辭路,虎不辭山。這些年,咱們都是他鄉之人。我是真的累了,想回老家了,臨走前,有樣東西要還給你。”

    宮二拿出來的,是葉問送她的一顆扣子,當初葉問想見宮家六十四手,以一顆扣子為由。

    扣子在桌子上,葉問沒有拿,隻是深深看了一眼。

    宮二:“六十四手,我已經忘了。”

    宮二:“我在最好的時候碰到你,是我的運氣,可惜我沒時間了。想想,說人生無悔,都是賭氣的話,人生若無悔,那該多無趣啊。”

    沉默片刻。

    宮二:“葉先生,說句真心話,我心裏有過你。我把這話告訴你也沒什麽,喜歡人不犯法,可我也隻能到喜歡為止了。這些話我沒對誰說過,今晚見了你,不知道為什麽就都說出來了,就讓你我的恩怨,像盤棋一樣保留在那兒,你多保重。”

    麵對宮二剖析的心裏話,葉問卻再次避開了宮二的眼睛,低頭沉默片刻。

    葉問:“人生如棋落子無悔,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恩怨,有的,隻是一段緣分。”

    聽著葉問的話,聽著他沒有接“心裏有過你”,而是接“你我的恩怨”,宮二的眼眶紅了,卻還是克製,沒有留下眼淚。

    葉問:“你爹講過,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有燈就有人,希望有一日,我可以再見宮家六十四手。”

    聽完了葉問的話,宮二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葉問最終關心的也不是宮二,而是宮家的六十四手。

    哢!”丁一一喊道。

    江夏在拍戲的時候,丁一一就是副導演,負責看監控器。

    這段戲已經拍了十幾次,每一次江夏都有不滿意的地方,精益求精到了極致。

    重新回看,江夏找出自己有幾個地方表情不到位。

    鞏杉的表情倒是到位了,江夏沒找出來她有什麽錯漏,包括最後的那一滴眼淚,都是很到位,在鏡頭的呈現下,讓人心疼。

    最近幾天拍的畫麵,不說演戲的人,就是錄像的人,都被鞏杉的演繹所折服,心疼。

    這一段的戲份,鞏杉的表現要超過江夏。

    江夏分析過此時葉問的心理。

    按照道理說,宮二剖析了自己的心裏話,葉問也不像是無情之人,於情於理都應該也說些場麵話。

    但是葉問不能,他有家人,有孩子,雖然一生都未再曾見麵,但那時候的葉問,不能夠應話,他能應下的,能關心的,隻能是宮家六十四手。

    所以,在那一瞬間,葉問一直不敢與宮二對視,他不能看宮二的眼,哪怕到了現在,他都不能答應一聲。

    江夏眼看著不行,重新拍攝,不過,這回主要是拍他的鏡頭戲份。

    鞏杉的鏡頭全過了,不需要重拍。

    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把自己的鏡頭拍攝完畢。

    終於拍完了。”鞏杉歎口氣道,“好難。”

    還沒完,還有鏡頭。”江夏說道。

    起碼這種壓抑在結束的鏡頭,就這一刻了。”鞏杉說道。

    江夏道:“差不多,不過,你還有很多,整個壓抑的鏡頭,都有,這是整個片子的格調。”

    恩,我懂,慢慢拍唄。”鞏杉道。

    《一代宗師》的節奏很慢,比江夏拍過的任何一部電影都要慢。

    精益求精的每個鏡頭,又是有很多的武打戲份,江夏真不知道這部電影能拍多久。

    它不像是特效大片,大約什麽時候完工,能有個計劃,它是有規劃,有數。

    《一代宗師》沒數。

    江夏不知道一個鏡頭能拍多久,才能拍出他要的效果來。

    鞏杉道:“我覺得一代宗師的台詞很好,很文青,卻很有感觸,是不是我老了?”

    沒有,隻是台詞老了,那個時代老了。”江夏說道。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人若是無悔,那該多無趣。”鞏杉念了兩句台詞,然後說道,“這是兩類人。你是落子無悔那個,我也是,程馨也是,芳菲姐也是,甚至連芃芃都是。我沒見過安妮的媽媽,我很想知道她是哪一類人?”

    江夏沉默半晌,對於那個女人,江夏歎口氣道:“她是第二類人,過的不灑脫。”

    我看安妮的性子也猜了一些。”鞏杉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本來不太信這句話的,現在想想,有些信了。”

    多大人了,還信不信的。”江夏瞥她一眼道。

    鞏杉道:“多大人了也該信不信,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我還沒到耳順之年,隻是知了天命,知道有些東西,強求不來,命裏沒有。”

    沒錯,有些東西,真的是命。”江夏抬頭望向夜空。

    在這個世界生活三十多年,比他上輩子都要長,這可不就是命麽?

    人生如棋,落子,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