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含沙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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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刹與孟婆瞧不明白燒餅張的路數,又恐被李魚暗算而落得與閻君相同下場,不免束手束腳,招式上凶焰也隨之銳減。

    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世上事大抵如此。

    本來燒餅張第一次以“燒餅功”與人拚鬥,雖然平日練慣這套功夫,已是應用從心,熟極而流,但麵對著凶神惡煞,心頭不無惴惴之意,好似往常拖著長褲過河,總怕褲管沾到水麵,時不時要用手提著褲腰帶一般。

    但羅刹與孟婆畏手畏腳、遲疑慌亂的表現,漸讓燒餅張將心頭石頭放下。好似竹筍冒尖頂翻石頭,不知不覺間,燒餅張腰杆子硬了,出招越發沉穩,將平日所悟源源不斷使將出來。

    隻見燒餅張左手掌,右手鉗,融合絞、揉、搓、壓、貼、夾、撿諸般製作燒餅的心得,招式怪異,手法多變,在他人看來是劍走偏鋒,目眩神迷,於燒餅張而言卻是得心應手,爐火純青。

    羅刹孟婆連環強攻,攻勢打不著燒餅張不說,反讓自家腰背多處受傷,絲毫不知道燒餅張是如何做到的。

    “這老家夥是人是鬼?是哪派的高人在遊戲人間?”

    兩人更加疑神疑鬼,心態也隨之變化,不求建功,但求自保,甚至連“擒拿李魚上官雁”的大局也拋之腦後。

    燒餅張覷準時機,忽然“哇啊”的一聲大叫,手中火鉗如一條灰龍一般,張牙舞爪飛了出去。

    羅刹兩人均是嚇得魂飛魄散,顧不得多想,一個往左邊躲避,一個往右邊撤逃,連眼睛也不敢正視那鄉下人燒火的普普通通的火鉗。

    誰料燒餅張這一擊乃是聲東擊西,一見火鉗將羅刹兩人嚇退,左手順勢一拉一推,火鉗在半空中忽然調轉方向,天降流星一般,鉗柄在上,鉗尖在下,“嘭”的掉在閻君頭頂。

    閻君因為身受重傷,悄然隱在一旁運功療傷,隻盼能夠恢複功力,向著燒餅張討回血債。

    誰知天降橫禍,閻君想要躲避已是不能,想要抵禦卻是無力,來不及回首罪惡一生,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啊!”霎時間腦袋開花,腦漿飛濺,死狀極其淒慘。

    冥王懊喪不已,卻怕撼動軍心,隻在心內起伏波瀾:“我竟來不及替閻君擋住這殺招,白白損失了一員猛將。若非我先前將閻君右肩切傷,壞了閻君的幽冥護體神功,他也不至於死在這裏。罷了!

    燒餅老頭出招毫無氣機,難以感應,羅刹他們是指望不上了,隻能我親自出手。但李魚這邊”

    論起實力,羅刹孟婆還比不上閻君。閻君血濺當場的突兀場麵,頓讓羅刹兩人膽顫心寒,連握住武器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若非礙於冥王在場,兩人早已是逃之夭夭了。

    燒餅張取了閻君性命,心中甚是開懷,眼角也微有淚光:“老陳頭,我替你報了仇。你可想得到?我賭一百碗酒,你決計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可惜呀,你再也無法跳到我麵前,和我爭個麵紅耳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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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餅張正在思緒浮動,卻聽李魚高聲喊道:“老伯,這些妖孽就剩一口氣了,你老人家就行個方便,讓我們年輕人活動活動筋骨吧。”

    上官雁亦喊道:“老伯,這裏有我們就行了,你老還是先離開,不然的話,可趕不上鄉親們了。”

    燒餅張先是愣住,繼而用嘶啞的聲音努力高聲著回答:“那老頭子就先走啦。你們小心。”

    燒餅張本就是鼓起一輩子的勇氣,才站到了這群魔頭麵前。既然眼前的俊男美女讓他離開這是非之地,他當然樂得離開。

    畢竟,借著老天爺的運氣,他已經為老陳頭,已經為餘家集做了事情,以後也沒有什麽遺憾了。如果有魔頭要追殺他,他無非是早點死而已;如果還能活幾年安穩日子,那他也還是以前的燒餅張。

    盡管,燒餅張知道,眼前如花一樣的少年與少女,正麵臨著死亡的陰影。可是,那本來就不是他的事,他不想再卷入是非。何況,是他們主動要求他離開的。

    說完了話,燒餅張轉過了身,背著身上木桶,小快步跑遠了去,至於那染血的火鉗,他是不想再要的。

    羅刹孟婆亦是愣住,先是鬆了一大口氣,繼而又扭捏著詢問冥王:“冥王,我等是否要追殺這老頭?”話一出口,兩人的忐忑便又竄到了喉間。

    冥王一擺大手,冷笑道:“閻君與老頭的事,以後再說。今日要務,便是捉拿李魚。嗬,要是任務失敗,你們就自裁吧。”

    羅刹兩人又是一個激靈,隻覺今天實在是倒了黴運,衝了煞星。

    他們沒能耐對付那邪門的老頭,可是他們也沒能耐對付李魚與上官雁。就連受傷的上官雁,他們也忽然失去了對抗的信心。

    羅刹兩人忽然感覺自己是如此的卑微。往日在仙林中不可一世的氣焰,已是徹底沉淪。

    隻礙於獄主嚴威與冥王嚴令,兩人身不由己,隻得虛張聲勢,再度向李魚上官雁發起攻勢,這一晌卻是攻勢為虛,自保為實了。

    冥王一邊施展“萬魂歸淵”極招,一麵將目光掃視全場,暗忖道:“李魚上官雁主動勸離燒餅老頭,這本是正派自以為是的愚蠢。但眼下情勢,卻又另當別論。

    我等久戰不下,心中本有焦躁與驚詫之感。經過燒餅老頭那一鬧,閻君那一死,李魚他們犯傻的舉動,倒似穩操勝券,篤定能贏下此戰一般。

    故而李魚勸離幫手的舉動,在事實上給我們造成了強大的心理壓力,使得我等戰意消沉許多。不要說羅刹他們心誌動搖,連我都覺得有點懸乎了,總擔心李魚還有絕技沒有使出。

    說來說去,還是我等心誌不堅,不及正道實心用事。難怪獄主會常常感歎‘無人可用’了”

    正在胡思亂想中,猛聽得一聲慘叫,卻原來是血蟒會一名堂主被李魚紅光掃中,身軀霎時斷為兩截。顯然,這名堂主亦是心思浮動,戰意大失,這才被李魚輕鬆擊殺。

    血蟒會主之所以崛起仙林,全賴他幼年時撿到一顆血蟒蛋。血蟒會主與血蟒一同成長,後來又吞下血蟒內丹,故而與血蟒心靈相通。

    因為血蟒,血蟒會主被世人視為妖異,卻因此得與妖族身份的血獅會主、血狼會主結識結拜。三兄弟共闖天下,後來又一齊入了伐罪盟。

    可是因為李魚,先是親如骨肉的血狼會主被殺,再是血脈相連的血蟒被殺,現在就連手下三名堂主也死得幹幹淨淨,血蟒會主心中的仇恨愈發激烈。

    血蟒慘死,血蟒會主也是元氣大傷。可是他可不與森羅獄、綺羅香、滅魂殿那些人一般,輕易就會被李魚嚇到!

    “我要報仇,要報仇啊!”

    隻見血蟒會主咬破自己舌尖,猛然噴出一口腥血,身體突然變得珊瑚般通紅。

    這種紅,不是血光奪目,而是血蟒會主本身變成了一個血人,從眉心到嘴巴,從雙手到雙腳,血蟒會主渾身都在溢出鮮血!

    然後,血蟒會主帶著滿身的血,接連使出了血煞狂潮掌的“血雨腥風”與“血海滔天”,血氣衝天,煞氣橫漫,掩住了乾坤顏色。

    血獅會主大驚失色,知道血蟒會主乃是驅動“血煞心經”第九重“天魔飲血”,又是焦急,又是無奈,歎道:“老三,你何必呢!”

    血煞心經乃是血獅族的祖傳功體,而“天魔飲血”一向被視為禁忌絕學。蓋因使用此招,雖然可以將自身修為提升七倍,卻要損耗自身髒腑血脈,少則折壽十年,多則折壽五十年,幾近於玉石俱焚。

    既然血蟒會主如此激進,血獅會主也隻好奉陪到底,龐大獅子頭一扭,忽然噴出一顆赤紅色圓珠來,這便是他的內丹了。

    內丹熾熱如火,滴溜溜轉動間,忽爾天雨散花般砸出火球,往李魚灑下一顆顆炙熱滾燙的“獅血丹元”。

    好一似夾路星球留去馬,燒空火樹亂歸鴉,天空中血雨火雨,地麵上香風腥風,一起匯聚成天羅地網,不叫李魚逃出生天。

    “桀桀桀,到此地步,才真正肯賣力,平白浪費這許多時間。”滅魂殿的尹傷冷笑著,再度將威力足可誅仙噬佛的奪神絕命針祭出。

    這一次,尹傷並非隻祭出一枚奪神絕命針,而是快速連發一十八枚,配合血獅血蟒與冥王諸人,發出一道道奪命檄文。

    李魚與上官雁俱感莫大壓力,背靠著背,使出渾身解數,神思百變,策應互救。

    桃花扇與憐月神劍竭盡全力,隻求先避過這陣暴風驟雨。為在浪頭翻滾的孤舟撐起一方寧靜的天空。

    終於,風平浪靜,李魚與上官雁撐過了這一輪猛攻,氣喘籲籲,十分艱難。

    可是,圍攻他們的敵人,同樣精疲力盡,甚至於氣喘如牛。

    血蟒會主仰頭狂呼:“我不信!我不信!”

    冥王亦是變了顏色。

    本是勝券在握的圍攻,為何狼狽出醜的反是圍獵者?

    後浪推前浪,本是仙林千百年不變的至理,但李魚、上官雁這樣年輕的後浪,卻實在是前所未有。至少冥王是前所未見。

    尹傷卻忽然拍手大笑:“桀桀桀,鑼鼓響了這麽久,好戲該開演了!”

    冥王方自一愣,還以為尹傷得了失心瘋。目前的局勢,很難說誰優誰劣,假若僵持下去,隻怕眾人的意誌會比李魚上官雁早先渙散。這尹傷怎還能笑得如此沒心沒肺?

    卻見一道烏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向李魚後背。

    卻見李魚悶聲不響,“撲通”一聲,跌倒在地。

    這是?

    滅魂殿的含沙射影!

    一人忽然仿佛從虛空中誕生,尖聲笑道:“仙子,這是小老兒新做的綠豆糕,你要不要也來上一塊呢?”

    這人穿著藍色補丁舊衣,竟是那假冒老陳叔的小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