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裏行川朝完顏阿若與阿爾布穀行了一禮。

    完顏阿若沒有率先開口，讓百裏行川起身。

    阿爾布穀倒是沒有在這樣的小事上為難百裏行川。

    他見了完顏阿若沒有開口，便也是知道他的心思。

    阿爾布穀心裏頭笑笑——

    ——笑完顏阿若的心思。

    麵上卻隻是一副常年四季淡笑著的樣子，開了口“起來吧。聽說你近來都在教阿若府上的皰師做菜？”

    百裏行川低著頭，溫和答道“行川掛念臨堯城的兄弟，想來應該是不會在京師久待。

    完顏大人對行川有知遇之恩，以後行川若是走了，完顏大人便再也吃不到行川做的飯菜。

    行川想來，心中愧疚。

    故教了府中的皰師做菜。”

    完顏阿若雖然想到了百裏行川教其他人做菜，可以讓行川低調一些，免得遭人惦記。

    可是，完顏阿若也依舊是相信

    百裏行川教府中的皰師做菜，是為了他完顏阿若。

    阿爾布穀聽了之後，笑了一聲，對百裏行川說“你倒是有心了。”

    百裏行川低著頭回答“這是草民應該做的。”

    ——若是木十一在這兒，聽了百裏行川的話，說不得就要仰起頭，嗤笑一聲，看也不看百裏行川一眼，對百裏行川說道“應該做的？你也配？”

    昔日裏，漳州死牢的囚犯，在木十一的麵前，自稱“屬下”，被木十一教訓了一通。

    在木十一的心中，漳州死牢當中的囚犯，不過是一幫螻蟻。

    是跪在地上，乞命的可憐蟲。

    在他麵前，稱為他的屬下——

    這些人，哪裏配？

    如今，在阿爾布穀的心中，百裏行川一個純族之人，他和阿若抬手就能捏死。

    就憑這樣一個人，也配為阿若做打算？

    然而，木十一這會兒，已經死掉了。

    而阿爾布穀也不是木十一。

    他聽了百裏行川的話之後，並沒有多說什麽。

    隻淡淡地笑了一下。

    這時候，百裏聞風也過來了。

    他被完顏阿若府上的下人帶著，見到了大堂裏坐著的完顏阿若和阿爾布穀時，也像他兄長一樣，行了一個禮。

    完顏阿若依舊沒有說話。

    是阿爾布穀將百裏聞風喚起來的。

    百裏聞風便依言站了起來。

    與百裏行川站到了一起。

    兩人都來了，完顏阿若看了一眼阿爾布穀。

    知道阿爾布穀是要問兩人，去亦赫家當門生的事情。

    果然，阿爾布穀開了口“聽說，你這個小孩，不願意去我亦赫家當門生，是為何？”

    他是瞧著百裏聞風，帶著笑意問的。

    用的是長輩們調笑的語調。

    百裏聞風雖然年紀小小，個子小小，說出來的話，卻是有板有眼“回大人的話，草民自幼體弱，如今年歲尚小，去府上讀書的話，恐怕會辜負大人的一片好心。

    讓大人失望，草民也是倍感羞愧。”

    不論什麽年代，裝病總是逃課的最佳理由……

    百裏聞風說著，忽然暗自想到。

    小孩兒身體不好，不能吃讀書的苦。

    阿爾布古他也確實不好強求。

    ——其實，小孩兒身體不好，這樣的話，阿爾布古之前就已經聽完顏阿若說過。

    然而，完顏阿若跟他來說的時候，便好似搪塞。

    阿爾布古之所以再問這小孩一遍，是為了看這小孩，有沒有單子，在他麵前，當著他的麵拒絕他。

    ——所有的機會，都是自己爭取來的。

    對於卑賤的純族之人，沒有人給他們鋪路，他們則更是如此。

    若是這小孩不想去，就必須得親自開口來跟他說。

    那阿若當擋箭牌，躲在阿若的後麵，算什麽事啊？

    阿爾布古就是瞧不過眼完顏阿若站出來替他們擋著。

    小孩兒這樣一說，阿爾布古便也眉毛一挑，道了一聲“如此的話，倒是十分可惜。

    唔……你因為從小用藥，所以稍通醫理……

    不過，你身子虛弱，通的醫理應該是補氣養血之類的吧？

    為何，會研製出納傷藥？”

    阿爾布古生得俊美。

    他跟人說話的時候，也很少帶著威壓。

    因此，這會兒，他跟百裏聞風說話，話裏帶著疑惑的意味，卻沒有上位者的懷疑與審問。

    百裏聞風眨眨眼睛，抬起頭，帶著些許小孩兒的炫耀“回大人，補氣養血的藥我也會配製喲！”

    阿爾布古有些意外，“哦”了一聲。

    上揚的語調當中，帶著些許懷疑的語氣。

    百裏行川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

    這會兒聽到百裏聞風頗有些小孩兒得意的話，忍不住低聲喊了百裏聞風一聲“小弟……”

    喊了之後，百裏行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百裏聞風。

    ——是製止的意思。

    小孩兒被自家哥哥製住，癟了癟嘴，似乎有些不高興。

    卻也沒有再說話。

    兩人的眉眼官司隻在一瞬間。

    百裏聞風消停了之後。

    百裏行川連忙對阿爾布古行禮“還請小亦赫大人恕罪，小弟不懂事，方才說的是小兒的誑語。”

    “是嗎？”阿爾布古聲音裏麵帶著笑意，似乎是有些興致。

    不過，他雖然是在回應百裏行川。

    然而，看向的，與對著的，都是百裏聞風。

    百裏聞風剛被哥哥警告了。

    這會兒自然沒有說話。

    ——他到底是小孩，分不清大人談話的技巧。

    阿爾布古是接著百裏行川的話回應的。

    所以，百裏聞風他一個“小孩”，自然是不知道阿爾布古這會兒問的是他。

    百裏聞風沒有回應阿爾布古。

    百裏行川則是在百裏聞風一邊，替百裏聞風回答“確實是這樣的。”

    “唔……”阿爾布古沉吟了一聲，顯然是沒有把百裏行川的話聽進去。

    他看向百裏聞風，鬼使神差地問了小孩兒一句“那你，以前有治療過病人嗎？”

    百裏聞風還沒有說話，百裏行川便替百裏聞風回答了“小亦赫大人說笑了。

    小弟隻是稍通醫理。

    哪敢拿人命開玩笑……

    給完顏大人用的傷藥，之前倒是給我師兄用過。

    我師兄用了覺得好，所以才敢給完顏大人用。”

    百裏聞風聽了百裏行川的話，也是在後麵跟著附和“是的。草民不過稍通醫理。

    興趣使然。

    大夫來給我看病的時候，我便問大夫些許個問題。

    草民醫術全樓得很。”

    阿爾布古笑笑“無妨。

    今日本官帶你去看一個病人，如何？”

    阿爾布古雖是詢問。

    可是，他也沒說什麽讓百裏聞風必須要治好那個病人的話。

    這話說得，就好像，百裏聞風不過是阿爾布古的小輩。

    小輩喜歡醫術。

    所以阿爾布古這個長輩便帶著小輩去見見真正的病人，開開眼。

    加之，百裏聞風他們之前，便拒了阿爾布古去亦赫家讀書的提議。

    如今，再拒絕的話，阿爾布古臉上，未免難看。讀書

    百裏聞風聽說了可以去看病人的時候，便兩眼放光。

    ——小孩兒顯然是想去的。

    百裏行川聽了之後，卻是有些斟酌。

    他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躍躍欲試地自家小弟一眼，“這……”了一聲。

    百裏聞風卻是已經率先看向了阿爾布古“大人，您是要我給病人看病嗎？”

    其實，阿爾布古話說出來的時候，完顏阿若也覺得有些不妥。

    ——畢竟如今小弟才是一個孩子。

    那些病人……也不知道是染了些什麽病。

    小弟身子弱，若是跟那些病人接觸，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反正，完顏阿若是不相信百裏聞風，年紀小小，便有什麽絕世的醫術的。

    不過，就在完顏阿若準備說話的時候，他便聽到了百裏聞風的聲音。

    喲喲見著了小孩兒一臉兒興致勃勃的樣子。

    於是，完顏阿若看了一眼百裏行川，暫時閉上了嘴。

    百裏聞風出聲，讓百裏行川有些“始料不及”。

    他張了張嘴，準備喊住百裏聞風。

    然而百裏聞風已經將興奮的話，一股腦兒地全部倒了出來。

    阿爾布古聽了百裏聞風的話之後，笑著道“自然。

    小孩兒，你想去嗎？”

    百裏行川不過是一個純族之人。

    如今阿爾布古很顯然地就是越過了百裏行川，來跟百裏聞風說話。

    阿爾布古真要決定了的事情，百裏行川哪裏有資格說什麽“不”？

    因此，他咬了咬牙。

    阿爾布古的語氣太過寬容。

    就好似長輩抓著一個漂亮值錢的玩意兒，問家中的小輩

    “小孩兒，你想要嗎？”

    一樣。

    百裏聞風一個小孩兒不辨善惡，誰的語氣好，便忍不住被誰哄了去。

    因而，他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看了一眼身邊的兄長。

    有些口是心非巴巴地問“唔……這樣……我可以嗎？”

    明顯就是在問旁邊百裏行川的意思。

    百裏行川依舊是有些不放心，對阿爾布古使用著商量的語氣“大人，小弟不過稍通醫理。也沒有見過什麽正經病人，去了，恐怕要讓大人失望……”

    阿爾布古揮揮手，大氣道“無妨。

    不過是我帶小孩兒去看看。”

    百裏行川不得已，應了一聲“是”。

    百裏聞風見了兄長同意，樂得迷了眼睛。

    阿爾布古見了此，寬和道了一聲“如此，走吧。”

    阿爾布古說今日來見百裏行川兩兄弟。

    卻是在完顏阿若的府邸來了這麽一遭。

    一時間，完顏阿若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阿爾布古說了要走。

    完顏阿若便立馬跟上。

    百裏行川和百裏聞風也跟在了後麵。

    完顏阿若跟在阿爾布古的後邊，忍不住跟阿爾布古打聽那病人的消息“唔……大人，咱們要看的病人，他得的是啥病啊？”

    阿爾布古臉上掛著一抹笑意，似乎是很好說話的樣子。

    然而，回答完顏阿若的話，卻是滴水不漏“去了便知道了。”

    …………

    完顏阿若“哦”了一聲，看向阿爾布古的眼中，卻是充滿了懷疑。

    然後就被阿爾布古不客氣地拍了一下腦袋。

    一行人來到了阿爾布古的府上。

    完顏阿若有些奇怪“府中有誰病了嗎？”

    阿爾布古收的大夫挺多。

    除了李大夫之外。

    還有王大夫、陳大夫之類的。

    所以說，亦赫家府上的人病了，很容易找大夫看病。

    ——當然了，下人一般是不會找大夫看病的。

    下人命賤，吃不起藥，也用不起藥。

    受了傷，便在傷口處抹一把草木灰。

    受了寒，便煮點兒薑湯啊啥的，再蓋幾床被子，捂一捂，睡一覺，發一身的汗。

    ——即使是他們真得了什麽必須要看大夫的病。

    他們也不會找府中的大夫。

    因為府中大夫，開的藥貴。

    動輒人參雪蓮啊啥的，他們吃不起。

    而直接找亦赫家府上的大夫看病的人。

    他們的身份，肯定是要尊貴一些的。

    這樣的人……

    亦赫家尊貴的大人，怎麽會找小弟來看病呢？

    完顏阿若心裏頭奇怪，便也問了出來。

    阿爾布古點了點頭，這時候完顏阿若與百裏聞風他們都已經進了他的府，馬上就要看到病人了。

    阿爾布古也沒有必要瞞著，便“嗯”了一聲，點點頭，語氣中依舊帶著那種哄小輩們的笑意“是赫十三。”

    ——這時候還笑得出來，人家顯然是不在意的。

    或者說，至少麵上不在意。

    完顏阿若聽了阿爾布古的話，卻是吃了一驚“赫十三病了？他……還好吧？”

    赫十三是阿爾布古手底下的人。

    更準確點來說，是阿爾布古手底下的暗衛。

    阿爾布古手底下有三十五個暗衛。

    從一排到三十五。

    這三十五個暗衛，能力都十分出眾。

    他們的手底下，又分別帶著一批人。

    出任務啊啥的，他們直接帶著手底下的人去就是了。

    赫十三在這些人當中，能力應該算是出眾的了。

    阿爾布古應該不至於拿他的病來開玩笑。

    所以，完顏阿若他隻是剛聽到赫十三生病了的時候，十分的吃驚。

    但是，他吃驚的話一說出來之後，便立馬反應了過來

    赫十三生的，應該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病。

    否則，阿爾布古不會帶著一個小孩兒過來給赫十三看病。

    因而，說到後麵，完顏阿若的語氣便弱了一些。

    顯然是不怎麽上心了。

    ——此前，完顏阿若他隻知道賀臨淵去了臨堯城。

    並不知道赫十三也跟著一起去了。

    更不知道，赫十三在臨堯城那邊受了傷。

    當初阿爾布古跟完顏阿若說的時候，也隻說了賀臨淵。

    而赫十三，他又是阿爾布古的暗衛。

    有時候阿爾布古讓赫十三出去辦事了，完顏阿若好幾天好幾個月都見不到赫十三，這也十分正常。

    而他，對赫十三他們出去辦了啥事，自然也是不怎麽上心的

    畢竟完顏阿若他膽子小。

    那些打打殺殺啊啥的，完顏阿若避著還來不及。

    哪裏會湊到跟前去打聽？

    因此，即使是注意到了好幾個月沒有見到赫十三，完顏阿若他也不會去好奇

    那赫十三上哪兒去幹嘛了……更何況，完顏阿若他回京師才不到半個月。

    他這半個月，也沒怎麽去阿爾布古的府邸。

    沒啥機會碰到阿爾布古的那些暗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