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若為親故情可拋(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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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疏暨愣了愣,噗嗤一聲笑了:“你就這麽斷定,我是背叛了你,而不是一開始就是奸細?要知道…我可是被你撿回來的,薑祺國人呐!”

    “你不是!”白旭久想都不想,一口回絕,仍固執的問道:“為什麽?”

    洛疏暨麵上的笑僵住了,好一會兒才自嘲般的輕斥了一聲:“為什麽?我還想問問你為什麽呢!”

    “你總是這樣,無論多大的事,總是一副‘我相信你’,‘我絕不辜負你’的模樣,就是這副樣子,一次又一次的將我從黑暗中拉出來。我確實相信你,依賴你了,我拿你的每一句話都當作了信條,我甚至…愛上你了!”洛疏暨閉上眼睛,深藏在心底幾年的,連他自己的覺得肮髒的心思,就這樣被他自己堂而皇之的擺在了人前。

    白旭久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許久無法做出反應:“你……可是…你是…你是男人,我也是!你怎能…怎能…”

    “怎能愛上你,是嗎?”洛疏暨嘲諷的笑了:“是啊,我怎能愛上你,我們是死敵啊!”

    洛疏暨素來不信,這世間有人能比他更優秀。薑祺國是尚武的國家,這個國家的人大多以武力出眾為尊。可在這個國家裏,也有一類人是異類,那就是天師。

    薑祺國的天師與中原地區的傳統天師不同,中原地區的天師多是些,懂點兒小把戲的江湖術士,平時以捉鬼降妖,鎮宅驅邪為營生,十個裏麵有八個都是假的。而薑祺國的天師,則是名副其實的走著異於常人的頭腦,掌握的也是實打實的推演運籌之術。

    這樣的人才,若是放在樓蘭,多半是會被用在農耕,星象之類的鑽研上。可是在薑祺,薑祺國的國君尊崇武力,總嫌棄自己的疆域太小了,想著要向外擴張,至於那些“能掐會算”的天師,則一帶一的被派到了各個邊關的戰場,作為軍師而存在著。

    洛疏暨與白旭久有些相似,也是從小就被譽為天才的存在。隻是與白旭久不同的是,白旭久出身郡王家,又是身份高貴的世子,到邊疆隻是迫於無奈的選擇。而洛疏暨,卻隻是個流亡的小乞兒,不過是運氣好一些,被在京的天師發現,帶了回去。

    從小乞兒到小天師,突然出現的反差叫洛疏暨的心境一下子出現了巨大的轉變。周圍的人看他的眼光,再不是嫌棄和鄙夷,而是充滿敬畏;人們叫他再不是叫小乞兒,小狗崽子,而是疏暨大人,洛小天師。那段日子,洛疏暨一直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天上飄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樓蘭國的天才白旭久名號,就是在這個時候傳到薑祺的。樓蘭平陽將軍家,出了個天生的將才,並被派到了薑樓邊界,接替其父的駐邊職務。薑祺國國君為此大怒,給洛疏暨的師父下了死命令,要求往薑樓邊界,再派一個人。

    那段日子,洛疏暨總覺得周圍的人,看向他的眼光總是飽含深意,甚至時常能從他們的眸底,讀出一絲熟悉的鄙夷。初時他雖覺得怪異,卻也沒放在心上,隻當是這些人妒忌他有這麽好的天賦罷了。

    直到那次從一個假山路過,無意間聽到假山後兩人的討論,這才知道,那些鄙夷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什麽天降神童嘛,我看,是人家樓蘭的平陽世子才是。不過是個大人撿回來的小乞丐,也好意思拽的跟大家少爺似的。”一個小廝不屑的輕斥了一聲,與同伴低聲議論著。

    另一人附和著點頭:“就是說,叫他一聲小天師,還真當自己多了不得了。如今樓蘭出了個平陽世子,可真是…嘖嘖,打臉嘍!”

    洛疏暨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悄悄的離開了。回去想了一整夜,第二天便與師父要求,要與人一同去薑樓邊界,體驗戰場的實況。

    師父本是不同意的,畢竟他成為天師不過半年,雖比旁人聰慧好學,卻也抵不住時間短,許多東西都還沒學會,並不是上戰場的好時候。是他自己堅持,在師父門外跪了一天一夜,硬是逼的師父狠了狠心,應了他的要求。

    他到薑祺國邊疆的時間,與白旭久到樓蘭軍營的時間,其實差不了幾日。因著年紀還小,就算是頂著天師的身份,在薑祺國的軍營仍總是被忽視的那一個。是以當一年後,薑祺國屢屢戰敗,他提出要去樓蘭做臥底時,薑祺的眾將幾乎想都沒想就應下了。

    他在邊疆一年,研究的最多的就是白旭久這個人。他發現白旭久與他,大概是同一類人,不過或許是遭遇不同,白旭久比他要多了些憐憫,對待部下,也更為寬容。

    摸透了白旭久的性子,洛疏暨很快就製定了一個縝密的滲透計劃,並且借著白旭久心底的那一絲憐憫,順利的留在了樓蘭的軍營裏。不得不說,他對白旭久,是真的了解的十分到位的。是以在進入樓蘭軍營之後的每一步,都能計算的極為精準,既能引起樓蘭將領的注意,又剛好卡在白旭久信任的最後一條線上。在樓蘭的將領對他過分起疑時,叫白旭久親自發話,將他保了下來。

    不過他也有失策的時候,白旭久保下了他,卻從沒想過將他留在身邊。依照洛疏暨原本的計劃,白旭久保下他,他也可以趁機請求,留在他身邊保護他,這樣他的臥底任務,也算順利完成了第一步。

    可是白旭久沒有留下他,甚至救下他也不過是看重他的能力,要求他保護好他的兵,將他丟去了謀士營。洛疏暨氣的吐血,卻也隻能老老實實去了謀士營,一步一步爬到第一軍事的位置,重新接近白旭久。

    不過在往上爬的這幾年裏,他卻發現自己的心態,似乎有了些變化。

    最早的時候,他不過是出於接近白旭久的目的,盡量做到承諾他的,保護樓蘭的將士。這種慣會籠絡人心的將領,他在薑祺軍隊見的多了,一個個都是當麵把將士捧上天,背地裏卻把人罵成狗,不過是為了收買人心,得到將士的擁戴罷了。

    可後來他發覺,白旭久似乎與那些收買人心的愚將不一樣。他是真的在乎手底下的將士,也是真的關心這些平凡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