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苦海若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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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山脈,石室內。
伸手不見五指,耳邊隻有水的“滴答”聲。
小和尚在石台旁邊打坐,渴了隻有飲用石台上的水,除此之外,隻吃了兩頓飯。
全是些勉強果腹的飯菜,裏麵有葷,但小和尚早已經不在意這方麵了。
莫說佛的清規戒律,現在佛在他心中,也已經變的空洞,虛無。
佛是誰,誰又是佛。
他不知道在山洞中呆了多長時間,唯一的兩頓飯,還全是在他餓的將死時吃的。
然而,越瀕臨死亡,小和尚的念頭就越執著,一刻不停的念著佛經,尋找著般若。
他現在又步入了這樣的困境,饑餓將他折磨的不成樣子,唯有以水解餓,然後越喝越餓。
他有時候會選擇吞咽空氣,在嘴裏暖熱以後,再大口大口的吞下去,感覺到氣體在肚腹之間遊動。然而,當那一團空氣消失後,他覺著更餓了,身子這副臭皮囊,不住地左右著他的思想。
為了轉移注意力,不讓自己那麽餓,他把心思放在那唯一證明他存在的滴水上。
滴水信佛嘛?應該信吧,師父說過,萬物有佛性。
於是小和尚又在想滴水信什麽佛,等這些想不清楚,饑餓再湧上來時,他又想到了水滴石穿。
醜妖說起過,水滴石穿才可以出去。
在饑餓折磨下,小和尚所有的心思放在水滴上。
起初,他祈禱諸天神佛,可以看到和聽到他的虔誠,幫助他水滴石穿。
後來,他期望水滴可以把他被困的消息傳遞到鎮子上,讓餘生聽到他困境,前來解救他。
然而,這些隻是胡思亂想而已,他知道,現在餘生根本救不了他。
甚至,那諸天神佛也救不了他現在的困厄。
諸行無常,眾生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
黑暗,孤獨,水滴,反而讓他的存在越加明顯,恍若天地間隻有他一人,難以寂滅。
一直到…
小和尚把所有心思放在水滴上,聽著水滴的變化,聽它“滴答滴答”,聽它從鍾乳石上凝集,在空中滑落,落在石台上,濺起,發出滴答的聲響。
這一刻,他忽然有種錯覺,仿佛他才是水滴,而旁邊坐著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這種境界玄之又玄,或許,這才是寂滅?
在思考這問題時,小和尚甚至在以水滴的身份思考。
一段時間又一段時間,黑暗伴著黑暗,等妖怪們送了五、六頓飯的時候,小和尚物我兩忘,再難以分出自己是和尚,還是水滴,以至於饑餓在消失,飯也懶得動了。
竹竿妖怪錯以為小和尚要絕食,忙加快了送飯的頻率和好吃的程度,企圖勾引小和尚用飯。
小和尚嚐了幾口,不怎麽好吃,相比餘掌櫃的差遠了。
不過這不重要,小和尚有一個更重要的事在做。
他化身為水滴,歡快地滴落在石台上,準備把石台鑿開,好讓自己早日出去。
他還得去中原找草兒呢,他不能讓草兒久等。
小和尚就這樣忙碌著,以至於廢寢忘食,終於,不知道妖怪送了多少頓飯,石穿了。
他化作一滴水,落下,穿過石台,落到下麵的水潭,與一群水匯聚到一起。
恍惚一陣後,小和尚睜開眼,激動地喊道:“有人,不,有妖怪嘛?”
他站起身,身子虛弱不堪,有些搖晃,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正要再喊,石門被打開了。
“喊什麽喊?”竹竿妖怪拿著飯進來,“怎麽,不絕食了?”
什麽絕食?小和尚不明白,但這不重要,他指著石台,“快看,水滴石穿了!”
“什麽?”竹竿妖怪一怔,他借著石門泄進來的餘光,去看了一眼。
隻見石台中間有一小黑洞,至於穿不穿,他不知道,但這不重要。
“你答應我們老大做那荒唐事了?”竹竿妖怪問他。
“我什麽時候答應了?”小和尚一怔,“不是你們老大說,水滴石穿就…”
“騙你的,你還信了,真是個和尚。”竹竿妖怪嘀咕一句,“不答應你就在裏麵待著吧。”
“你…”小和尚指著出去的妖怪,見外麵的兩個妖怪把石門“轟隆隆”的推上了。
小和尚坐下,抓過來盤子裏的食物,剛要吃,指尖碰到了花盆裏的草莖,被草葉拂過手指。
他剛才忘記借著門口的光查看草莖了,希望她一切都好。
小和尚苦笑,“看來,咱們一輩子得呆在這兒了”,他撫摸著草葉說。
他的手正要鬆開草葉,身子一怔,若有所思,記起了一件往事。
在他很小很小,差不多隻有三四歲的時候,曾與師父一起在林間盤坐,參禪。
記著,當時的樹葉萬山紅遍,在餘暉下,更是殘紅如血。
當時,他突發奇想,問師父,佛祖拜佛嘛?
佛祖若拜佛,他拜的是哪一尊佛?佛祖若不拜佛,後世僧人為何要拜佛?
“佛在心中,佛祖當然拜佛了。”師父告訴小和尚。
任何人跪拜在佛前時,拜的隻不過是一具泥胎,他真正拜的是他自己心中的那尊佛。
求人不如求己,渡人不渡如渡己,堅持本心,在心中追尋般若,正是佛祖所拜的佛。
在黑暗中,小和尚的雙眼霍然睜開,身前有三寸佛光,所有黑暗在麵前都不複存在。
麵前花盆裏的草莖,此時正發出瑩瑩綠光。
“佛祖在菩提樹下證悟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隻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小和尚站起來,拿著花盆,走到石門前,伸出一根手指。
“從今以後,在佛前,我隻拜我自己!”
話音落下,食指輕點石門,“轟”的一聲,石門飛了出去。
鼠妖正在石門對著的方向與醜妖說話,猝不及防之下,石門直接把他壓扁了。
妖怪洞窟裏一片安靜,所有人驚訝的看從石室裏施施然走出來的小和尚,手裏捧一盆花。
“阿彌陀佛”,小和尚單手一豎,向所有妖怪唱了一句佛號。
這提醒了妖怪,離著近的妖怪舉起手裏的武器,一刀劈向小和尚。
小和尚三指拈物,刀應指而碎。
妖怪們驚訝,不等他們回聲,小和尚貼身而過,他們身上瞬間多了一個血洞。
“苦海既無涯,又何必回頭”,小和尚僧袍掠過他們的衣角,徑直向高台走去。
別的妖怪還迎上來,頃刻間倒在小和尚的腳下,沒有一個妖怪在他手下超過一個回合。
他走過之處,血流成河,鮮血甚至染紅了他的僧袍。
小和尚依舊從容,一直走到竹竿妖怪身前。
竹竿妖怪擋在醜妖的麵前。
小和尚剛要出指,竹竿妖怪一歪頭,“我,我暈血。”手裏武器一丟,倒在地上。
現在隻剩下醜妖了。
醜妖看看倒下的那些妖怪,還有小和尚身上的鮮血,高舉起雙手,“大,大,大師,我,我知道錯了,我,我改邪歸正,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對放下屠刀…”
他急忙把手裏的刀放下。
“佛隻渡有緣人”,小和尚說。
“我是,我是有緣人,我就叫有緣人。”醜妖忙不迭的說。
小和尚一笑,“我看看?”
他把手指放在醜妖的額頭上,“嗤”的一指,醜妖腦門出現一個血洞。
“你”,他看著小和尚,倒在地上。
“佛度有緣人,誰有緣,佛說了算。”
小和尚低頭看著草莖,“你說的不錯,憑什麽吃素不吃葷,這對草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