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子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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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答對這道題,首先,你得知道四子是誰。

    其次,再用變態到極致的概括能力,將他們的造詣精煉出來。

    估計九點九點七成的考生都不知道四子是誰,剩下那些知道的,也概括不出來。

    四子,其實是指宋代的邵、周、程、朱四位理學大師。

    再說,概括他們的理學造詣,他們每一個人的學問都至深至大,怎麽可能是寥寥一紙之字能說完的?

    所以說,程敏政這徽州變態出題狂,根本不考慮考生們的感受。

    嚴成錦奮筆疾書,為了一舉中得會元,他寫字用的是李東陽的楷書。

    寫其他字,或許不像,但寫策論卻相差無幾,因為答案上的每一個字,他從半年前就開始用李東陽的楷書不斷練習。

    眨眼三日過去,弘治十二年的會試結束。

    參加會試的人已經是千裏挑一的良才,幾輪下來,依舊有很多人扛不住,沒考完就大病了一場。

    但嚴成錦的平日堅持操練身體,又有枸杞護體,自然沒事。

    隻是從貢院放出來,他也是疲憊不堪。

    如今在貢院門口,已經有人在討論會試的策論了。

    “那策論的第三題,實在太難,我直至放場也沒下筆。”

    “薛兄大意了啊,縱然是猜,也要將它寫出來啊,還能賺一些潤筆分,豈能留空,我就寫出來了。”另一個人沾沾自喜。

    你的試卷沒了!

    嚴成錦為他默哀了一秒鍾,立即戴上人籠嘴,悄悄離開貢院。

    才過去三日,就傳來程敏政鬻題的消息,並且被關進北鎮撫司詔獄,徐經和唐伯虎當日就被帶走了。

    朝廷震怒,京城大街小巷都在流傳此事。

    如果皇帝昏庸,鬻題反而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為昏庸的皇帝才不在乎誰鬻了題,在前朝時就有過。

    但在弘治朝,在賢明的弘治皇帝治理下的大明,鬻題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情。

    哪怕是曾經教過他讀書和做人道理的程敏政,也不可以。

    除了程敏政,連彈劾他的華昶、林廷玉等官員都相繼下獄了。

    果然弘治十二年的科舉舞弊案還是發生了啊!

    嚴成錦知道這次有多嚴重,弘治皇帝把程敏政批閱的考卷都幹掉了,幾百個舉人因此名落孫山,但朝廷並未對外公開。

    等等……

    忽然發現自己漏了一個環節!

    想到自己會不會也是程敏政批閱試卷,嚴成錦就仔細地數平日做過的好事……

    弘治皇帝沒空管他,朱厚照又趁機溜出來了:“老高,本宮聽說程師傅鬻題了,是不是鬻給你了啊?”

    嚴成錦忙是堵住他的嘴,老天什麽時候把朱厚照收了啊?

    正義又遲到了?

    嚴成錦十分嚴肅:“此事事關家門命運,殿下可不要亂說!”

    朱厚照出來,就是以為程敏政和嚴成錦有勾當,一聽沒有,便憤然道:“程師傅真不夠意思,竟隻鬻給徐經唐寅,不鬻給你。”

    朱厚照當然不知道鬻題和他平時在詹事府作弊不一樣,他作弊最多遭師傅們訓斥一頓,鬻題可是要掉腦袋的。

    嚴成錦道:“殿下今日出來找學生,又有何事?”

    朱厚照悻悻然:“本宮以為程師傅給你鬻題了,如今父皇盛怒,要親自廷審,本宮是來讓你到深山老林裏避一避風頭的,等本宮當了皇帝,你再出來考,本宮赦你無罪,現在看來不用了啊,不過老高,程師傅真的沒有給你鬻題嗎?”

    嚴成錦心裏一暖,朱厚照還算有點良心,沒白疼他一場。

    嚴成錦不想和他糾纏這個事情,越是糾纏,朱厚照越會沒完沒了的說下去。

    “陛下要親自廷審?”

    “是呀,就是明日。”

    科舉舞弊案還是少過問好,嚴成錦不再過問這個事,讓朱厚照來了一百個一百遍,才放他離開。

    ……………………

    北鎮撫司的詔獄中,鐵窗照進來一道光,映在程敏政的身上。

    程敏政算著日子,進來已有五天了。

    獄卒們對他都不錯,牟斌對他也不錯,平日裏問問話,就是夥食差一些,每日都是吃大白饅頭。

    今日,又被帶去問話,隻是來的人有點多,三法司的人都來了。

    刑部尚書白昂道:“程大人,徐經和唐伯虎已經招了,你還是快點吧,否則明日,見你的就是陛下了。”

    三司從不幹涉北鎮撫司的事,如今一下子都來了。

    程敏政挺直腰杆,義正言辭:“本官從未做過,何懼麵聖!”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的人清楚,程敏政清高自傲,他不招,便是不會招了。

    就這樣毫無頭緒的審了大半日,三司會訊,無功而返。

    臨走之前,程敏政向他們要了一些筆墨紙硯,以為他要將罪狀呈供在紙上,白昂大喜,連忙派人去準備。

    程敏政看了一眼那些拿來的一遝白紙,搖搖頭:“不夠,再拿一些來。”

    白昂和牟斌相視一眼,要寫這麽細致嗎?

    不過,將案情寫得細致一些也沒什麽壞處。

    白昂再讓人拿一大遝白紙進來,還給程敏政準備了書案和油燈,把筆墨紙硯鋪開。

    刑部尚書白昂立即吩咐:“把周圍的犯人都轉走,不能打擾程大人陳供。”

    從關進來開始,程敏政想了很多。

    焦慮,到恐懼,再到淡然,最終看破。

    短短五天,宦海沉浮,仿佛曆盡了一生。

    他知道苦苦得來的名聲沒了,新派泰鬥留暖道人也沒了,如今,他隻想把狐齋寫完。

    大牢,是一個發人深省的地方。

    在牢房裏想通了之後,程敏政的靈感如千頭萬緒,湧上心頭。

    難怪太史公在牢房裏,能寫出史記那樣的千古絕唱。

    牢門關上之後,程敏政動筆了,隻不過寫得不是陳供,而是狐齋的大結局。

    次日,

    廷審在午門的中央舉行,午門的廣庭裏設了一個禦幄,宦官們擺上一排桌案,桌案後是弘治皇帝的禦座。

    弘治皇帝親勘,三法司衙門的屬官自然都來了。

    程敏政被帶上來。

    刑部審訊官喊了一聲:“跪!”

    麵朝著弘治皇帝所在的禦幄,程敏政跪了下來,弘治皇帝的聲音從禦幄中傳來:“程卿家,朕問你,徐經和唐伯虎向你買題一事,可是屬實!”

    程敏政不卑不亢:“臣堵上一世清名,絕無泄露半分。”

    弘治皇帝:“此題,除二人之外,無人答對,連朕都思索了許久,才堪堪敢下筆,也不敢說能得全解,為何徐經和唐伯虎的答案?與你給閱卷官的一模一樣?皆是從《退齋記》中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