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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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壽侯和建昌伯一直苦苦尋找嚴成錦的府邸,雇人要花銀子,他們舍不得,今日才進宮來托托關係。

    “哥……你看,是不是那小子?”

    寧壽侯視線一轉,從奉天殿裏出來的一群文官,其中有一人,穿著禦賜的麒麟服,有些顯眼。

    張鶴齡臉騰一下就紅了。

    “對,就是他!”

    嚴成錦剛下奉天殿的禦階,兩道人影嗖地一聲,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

    “賠錢!”

    “對!賠錢!”

    有人敢在宮中碰瓷?真是不把他這身皮膚放在眼裏啊!嚴成錦一看,竟是張家兄弟,聽曾鑒說,這兄弟倆要找他算賬來著。

    “二位爵爺可是說宋氏望遠鏡?”

    張鶴齡冷笑,就怕這小子不認賬,如今自己供了,正好跟他算算清楚:“那兩架望遠鏡,花了我們兄弟兩萬兩銀子,過去那麽多日,錢又生錢,借錢莊的銀子還要還利息呢,你要還四萬兩!”

    張延齡看向哥哥一笑,哥你真是太聰明了,白白賺兩萬兩啊!

    “兩位爵爺可知,威遠打了勝仗?”嚴成錦問。

    “關我們兄弟屁事!”

    “對,快還錢,別想抵賴,沒有錢,就賣宅子,賣了宅子還不夠,就把你父子二人的薪俸,一並交出來!”張鶴齡得意洋洋。

    嚴成錦漫不經心道:“怎麽不關伯爺的事,打了勝仗,就有軍功,兩位爵爺貢獻了宋氏望遠鏡,就是大功。

    銀子可換不了軍功,你們可想好了,下官給了銀子,這兩架望遠鏡可是下官的,到時候就是下官向陛下請功了。”

    “想騙我兄弟?陛下豈會這麽大方!”

    “下官隻是諫言,就加了俸祿,剛加的,十兩銀子。”

    張鶴齡沉思起來,他一直想當國公,卻沒有可以請功的由頭。

    像他這樣的外戚,不可能領兵打仗,更不可能立軍功。

    眼下這個由頭,似乎跟軍功沾點邊,到時候求一求娘娘……

    張鶴齡把張延齡拉到一旁:“哥早就看英國公不順眼了,等哥當了國公,哥護著你,這次就由我向陛下請功試一試。”

    “哥想要貪圖我的功勞?”張延齡不幹了。

    “當弟弟的,要謙讓哥哥,張家還是我做主!”

    “我也出了銀子!”

    嚴成錦道:“兩位伯爺先商量,下官下值了。”

    奉天殿裏,

    百官才散去不久,蕭敬就小聲進來稟報:“陛下,寧壽侯和建昌伯求見,似乎想請陛下封賞。”

    “他們要什麽封賞?”

    “寧壽侯說,威遠衛禦敵用的,是他們家的宋氏望遠鏡……”

    弘治皇帝皺著眉頭。

    蕭敬又道:“陛下不知,當初征用這兩架宋氏望遠鏡時,寧壽侯和建昌伯,還到臣府上哭鬧……”

    弘治皇帝歎息一聲。

    真是不要臉。

    朕月月給他們發薪俸,一到用時還要跟朕討價還價。

    隻是沾著一點關係,就敢來討要軍功,城牆還是販夫走卒建的呢,難不成﹢也要他們軍功,還有造火炮的軍器局。

    弘治皇帝讓蕭敬喊他們進來。

    張家兄弟進了奉天殿後,就老老實實地跪倒在地上,“陛下,臣聽聞臣的望遠鏡在威遠打了勝仗?”

    弘治皇帝懶得多說,示意蕭敬給賞賜。

    隻見托盤上整整齊齊,放著兩錠銀子。

    蕭敬小聲道:“陛下說了,每人十兩,不要搶。”

    就這?打發叫花子呢!

    張鶴齡老臉一紅,這還用搶嗎,看不起誰呢,“陛下,臣想升爵。”

    “陛下,臣也想……”

    弘治皇帝一拍禦案,震得兄弟倆嚇傻了抱在一起,弘治皇帝目眥欲裂:“你們兄弟越來越放肆了,竟敢向朕討要爵位。”

    情況好像不對勁,張延齡嚇壞了:“哥,嚴成錦太壞了,讓咱們來討軍功。”

    張鶴齡嚇得瑟瑟發抖,此刻不說點什麽,恐要被杖責,想起前些日子被打板子,張鶴齡身體本能的打了一激靈。

    “隻要把宋氏望遠鏡還給臣,這軍功,臣不要了。”張鶴齡也不嫌丟臉,伸手將二十兩銀子一收,逃似的退出奉天殿。

    兩日過去,

    嚴成錦呆在都察院裏,張家兄弟倒是沒來找他,想必是被弘治皇帝訓斥,暫時不敢惹麻煩。

    午時,奉天殿的小太監傳喚他過去,弘治皇帝急召。

    奉天殿。

    弘治皇帝翻閱禦案上的彈劾疏奏,都察院隸屬皇帝,獨立於朝中,不歸六部管轄,他們的奏疏會直接被送到了這裏。

    嚴成錦這個家夥,當了半月禦史,竟然一封彈劾奏疏都沒有。

    弘治皇帝皺著眉頭:“嚴成錦那個家夥,最近在幹什麽,為何不見他的彈劾疏奏。”

    牟斌道:“想來是陛下勵精圖治,天下河清海晏,無事彈劾吧。”

    弘治皇帝沉下臉來,眼光直勾勾地看著牟斌,看得他一陣心虛:“牟指揮使也學會拍馬屁了,朕看他是怕得罪大臣,才不敢彈劾。”

    李東陽頷首點頭:“此子很有才華,卻異常慎重,臣上次見他時,便提醒過他,要敢於陳言訟狀,臣覺得,今日無論如何,也要逼他交上來一道彈劾奏疏。”

    弘治皇帝點點頭,凡事都有第一次,想起了自己十七歲,登上了大明寶座,第一次當皇帝,也是這般畏首畏尾,不敢訓斥大臣,不敢輕易下詔。

    但上天恩寵,給他派來懷恩這樣的清臣,教導他如何當一個好皇帝。

    又有王恕,丘睿,徐簿這樣的清流,給他鼓勵,教他如何擬詔,如何治理天下。

    有了他們的輔佐,才漸漸走到了今日。

    誰沒有第一次呢?

    弘治皇帝便讓人去叫嚴成錦來。

    嚴成錦來到殿中,老老實實行禮,不知弘治皇帝找他何事,在心中種種猜測和推演。

    弘治皇帝板著臉:“上任半月有餘,怎麽不見你的彈劾疏奏?”

    “臣還在學習,如何寫彈劾疏奏。”

    “還要學多久?”弘治皇帝欣慰地問。

    嚴成錦正色道:“三年。”

    噗……

    李東陽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目光看向別處,不想搭理他。

    劉健搖搖頭,當年他還是東宮屬官的時候,彈劾內閣首輔丘睿,何等英勇。

    這小子壓根就沒打算彈劾。

    弘治皇帝早料到他會推諉,命人拿來禦紙,送到嚴成錦跟前:“你今日要彈劾一人!朕替你做主,不必害怕,彈劾朕也行。”

    嚴成錦麵色古怪。

    還有求著別人彈劾自己的?

    弘治皇帝果然是一個喜歡反思自己的人……

    “陛下,臣還沒想好要彈劾誰。”

    “那就隨便彈劾一人,今日無論如何,你也要給朕一道彈劾疏奏。”弘治皇帝道。

    還能隨便彈劾?

    迫於弘治皇帝和李東陽等人的yin威。

    嚴成錦想了想,拿起筆,

    眾人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