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初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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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著五小隻運行過三十周,僅僅用了一個多時辰,比過去快了一些,淩曉曉卻決定結束,趁其他人仍在修煉,將五小隻放出來,約束一番後,重新開始以林中自有的氣進行修煉。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句話她還是聽過的。

    思想很理智,身體卻很誠實。也許是被五小隻養刁了,淩曉曉的經脈對量小且質雜的氣並不歡迎,她隻能主動地以靈引氣,嚴格按照正規步驟進行修煉,速度之慢十分令人著急。最終,淩曉曉隻又坐了半個時辰便放棄,起身活動了一下四肢,眉頭一挑,抬腳溜達進了休時林深處。

    夕影抬眼,隨即又閉目沉入修煉。

    循著泉水叮咚聲,走到再無人看得到她,淩曉曉才停下來,撩起衣擺別在腰上,蹲下捧起清水,噗嚕嚕揉在臉上,混進了血和泥的汙水又滴滴答答回到泉流,稀釋流走,仿佛從沒存在過。一連捧了幾捧水,照見水裏的臉幹淨起來,黑眼圈和紅眼球也明顯起來,淩曉曉才用力抹了一把甩遠,扯開衣服去洗其他地方,最後洗了衣服,用並不熟練的手法烘了烘,穿戴整齊了,又打了幾隻野鳥野獸,塞滿兩隻手回了營地。

    一來一回加上洗漱和打獵,僅用了半個時辰,烘衣服這一項卻占了半個時辰,淩曉曉暗道功夫不到家,扔下獵物,一屁股坐在夕影身邊,又開始打坐。

    夕影不予反應,自有其他人過來收拾獵物,順便打量衣服濕一塊幹一塊的淩曉曉,還有她略顯疲憊的神態,濕漉漉貼在臉頰的那一縷黑發,領口處露出的鎖骨,以及胡亂係上的腰帶……她怎麽會是折磨敵人的劊子手呢,明明隻是一個普通到誰都可以欺負的小姑娘。

    腹部突然吃痛,那人怒目抬頭看去,隻見頭纏繃帶麵帶血汙的羅錦程同樣怒目看著他,緊抿的唇角咧開一條窄縫。

    “眼珠子不想要,我幫你剜。”

    若是參賽武者,見到羅錦程發怒立即就會作罷了,但這人是夢瀾天宗弟子,聽言麵色急紅,正欲分辯,便感覺身側一道視線投來,同時淩曉曉客氣靦腆的聲音一並傳入了他的耳朵:“還是我來剜吧。”

    她帶來的人,自然她來剜。

    淩曉曉微微笑著,站了起來,一隻手背向腰後,好像馬上就要掏出刀子來剜眼,林間投影讓她的笑看起來陰森森的,整個人的氣場都恐怖起來,即便她並未抓著那人限製動作,那人自己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仿佛連同空間一並被鎖住,不能自如動作。

    是錯覺嗎?還是這個瘦弱的丫頭真有這樣的能力?仿佛空氣都凝滯了,那人隻覺得呼吸困難,瞳仁也震顫起來,瞳孔隱隱有散大跡象,樹影搖動也變得慢了下來,讓那少女黑眸中寒光更加閃亮而凝實,凝成一柄匕首緩慢靠近著刺向他的眼眶。

    “滾。”

    隻一個字,凝滯的空氣再次流動起來,樹影隨風搖晃,那人如蒙大赦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喉嚨裏發出難聽的摩擦聲,雙手扣住眼眶,感受到圓滾滾的弧度,冷汗這才涔涔落下,打濕了衣衫,融合於斑駁樹影,一同晃動。

    那少女還站在原處,保持著腰後拔刀的姿勢,目光清亮又認真,歪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羅錦程仍在原位置怒目而視,其他人似也未發覺這邊異樣,仍自或坐在遠處打坐或練拳腳,各行其是,就連淩曉曉腳邊的夕影都未睜眼。

    不是劊子手?她的確不是劊子手,劊子手令人生寒的是他的身份和一身煞氣,而這個瘦弱的姑娘,她這個人就令人遍體生寒。

    不看那流氓踉蹌離去的狼狽相,也不問淩曉曉哪來這麽大的氣場,羅錦程轉身給淩曉曉整理衣服,領口、腰帶、袖口全都仔細審查一番,惹來後者一陣“能得羅三少爺伺候我真是滿身生輝”的調笑,羅錦程卻不像平時那樣調侃回應,隻低低問道:“為什麽這個時候去洗漱?”在一群血人泥人中太顯眼了。

    淩曉曉仰起頭眯眼看向並不刺眼的太陽,眸中閃著漂亮又神秘的光,眼角唇角一勾,答道:“戰事將了,時間充裕,心懷舒暢,就洗了唄。”

    整理領口的手一頓,視線落在血跡幹涸又暈濕的繃帶上,羅錦程心中一抖,嘴邊的詰問幾兜幾轉,出口便成了:“注意安全。”

    四目相對,淩曉曉偏開視線,“我會的。”

    果然,又要故意將自己陷入危險。

    “為了引出河亭?”

    視線回轉,淩曉曉黑瞳中寒芒一閃,映在其中的羅錦程臉上也染上一層寒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樹影搖晃,葉片飛轉,承載著盛陽款款落下,落在手上,卻是冰涼觸感,如同麵前的少女,承載的盛陽越多,越是寒涼的徹底,讓人忍不住想去分擔這份冰涼,分享給她哪怕一絲的溫暖。麵前的少女啊,也隻有十五歲而已,與自己相仿的年紀,是什麽讓她有如此狠辣的一麵?

    “你到底經曆過什麽……”

    經曆過什麽?淩曉曉情緒瞬間抽離,滿眼問號。我經曆過什麽,除了穿越沒什麽不一樣的經曆啊,抬手在羅錦程麵前揮動,卻見他眼中水光粼粼,快要蕩漾出來。

    哭了?淩曉曉手忙腳亂,才發現那是目光。

    被嚇退的那個流氓一邊收拾著手裏的獵物,一邊把視線收回。為什麽自己看一看就要被剜眼,有的人動手動腳又眼波流轉就沒事?算了算了,誰讓自己慫呢,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這世道不就是這樣。

    ……

    不同於這邊的溫情脈脈,於思哲早早躺平卻是一晚未眠。還是沒有南宮曼的消息,沒有到達天宗,路上也未見,北川城內確實沒有,簡直是徹底蒸發在他的世界裏。或許,留下的那封信根本就是用來混淆視聽的,她沒有去天宗的念頭,她要的或許隻是遠走他鄉,永遠離開北川城,離開傷心地。

    可是為什麽要連父母也拋下,曼曼不是會放棄家中二老的人。難道真的在路上出事了?在一個自己忽略的地方、忽略的時間?於思哲忽然不敢再想,搖頭坐起,從月光白慘慘坐到日光明晃晃,收拾好表情,一派儒雅地走進大家視線。

    一定有哪裏被自己忽略了,曼曼留了那樣的字條,就一定會那麽做的,她是這樣的人,從小到大一直是言行一致。與其說這是她的好習慣,不如說是一個改不掉的毛病,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既如此,那便繼續找。

    於思哲握緊拳,當務之急是幹掉海盜,平息戰事。

    “三個時辰已過,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