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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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

    一聽說顏熙和元琅可能帶來為元文謖解毒的辦法,楚珺哪裏還有困意,一咕嚕從床上翻下來就要往外跑。嚇得衛珩一把就把她從床上抄起來,“跑什麽!小心身子!”

    楚珺也不下來,窩在衛珩懷裏,拍著他的胳膊道:“快帶我進宮,我去勸父皇!”

    衛珩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著急,但也得把衣服穿好、鞋子穿上吧?”

    楚珺低頭看看自己,心虛地一笑。

    衛珩把她放在床上,將一旁放著的外袍遞給她,自己蹲下去幫她把鞋穿好,抬頭看她把衣服穿好了,這才抱她起來。

    楚珺摟著他的脖子,“阿珩,我隻是懷孕了,不是手殘腳廢受內傷了。”

    “嗯。”衛珩不為所動,依舊抱著她向外走。門口的悅棋見兩人姿勢,忙把頭低下去。

    楚珺無奈道:“你繼續這樣,等孩子生下來,我路都不會自己走了。”

    衛珩毫不理會周圍紛紛低頭的宮人,“我抱得動你。”

    楚珺忍不住笑出聲,“哪有你這樣的?把我慣壞了,吃虧的可是你。”

    衛珩低頭看她一眼,勾唇道:“我樂意。”

    楚珺笑著將頭靠在他胸前,閉上眼睛,“行吧,千金難買你樂意。”

    到宮中已近戌時,各宮的宮人都在掌燈。煙火嫋嫋中,宮人紛紛向楚珺與衛珩行禮。楚珺隻管大步往前走,風風火火地上了紫宸殿的台階。

    殿中陸無塵、元琅、顏熙皆在座。元文謖一人坐在上首,蘇壽康在旁站著。沒有聽見通傳,楚珺就這麽進來了,幾人目光皆望向她。

    楚珺也是進來之後才反應過來,先跪下告罪。告罪的話還未說完,元文謖就道:“趕緊起來!懷著孩子跪什麽跪!”說著看了衛珩一眼。

    本跟著楚珺跪了的衛珩見元文謖看過來,非常會意地起身扶楚珺起來。

    元琅和顏熙是剛回京就奔宮裏來了,還不知道楚珺懷孕的事。聽元文謖一說,這才知道。“阿楚,你有孩子了?”元琅驚喜道,“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和阿熙什麽都沒準備……”他嗬嗬一笑,“真是太好了,阿楚,你的孩子要叫我舅舅呢!”

    顏熙瞥了他一眼,勾唇道:“人家有兩個親舅舅呢,你著什麽急啊?”

    元琅道:“堂舅也是舅舅!”他低聲嘟囔道:“你不給我生,還不許我過幹癮了?”

    最後這一句聲音雖低,但殿中安靜,楚珺和衛珩的六識又比一般人靈敏,所以都是聽得清楚。楚珺一時沒忍住,不小心笑出聲,隨後趕緊憋住。衛珩微微一笑,溫柔地看向楚珺。

    看見楚珺與衛珩兩人表情,顏熙惱羞成怒,“陛下在上,你胡扯什麽?趕緊說正事!”

    元琅這才想起天都黑了楚珺才趕到宮裏的原因。他正色道:“阿楚,上次我與阿熙和你陝州相見後就往南遊曆,於南疆盤桓一旬,聽聞向南出海有一島,島上有百草翁,擅植草藥,好醫毒,許多身中難解之蠱的南疆人實在無法,便渡海前往此島。然此島縹緲難尋,海上風浪難測,出海求醫者,能到島上者不過半數。又聽聞百草翁性情詭異無常,醫治與否全憑心情,亦有求醫者死於前而不救……”

    顏熙接著道:“我與阿琅親至葉家詢問,確有百草翁其人,且醫術高深莫測。葉家曾有一身中金蠶蠱母者前往此島,竟痊愈而歸。”

    楚珺越聽眼睛越亮,顏熙話音一落,便看向元文謖,“父皇……”

    元文謖抬手止住了她未出口的話,“珺兒,朕知你要說什麽。聽琅兒與熙兒所言,請這位百草翁出島自是不能,便定要親自前往。縱使朕可將朝事皆托付於你,然可尋到此島乎?可平安渡海乎?百草翁願醫乎?能醫乎?與其冒著這麽多不確定的風險浪費時間,朕倒寧願用剩下的時間做些想做的、放不下的事。”

    楚珺心中剛生出的希望仿佛在一陣狂風中搖搖欲墜,“父皇,隻要有一線希望,便要一試啊!”

    元文謖笑著望她,“與其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追尋縹緲無定的希望、死在不知道什麽地方,朕更願意留在你們身邊。珺兒,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就算現在你能幫朕處理朝事,幾個月後難免吃力。”他笑意深了點,“再說,朕還想見見朕的長孫呢。”

    楚珺突然覺得無話可勸了。不僅無話可勸,仿佛繼續勸下去,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但她又是那麽盼望父皇能好起來,能長久地陪伴她。

    “父皇……”楚珺突然跪倒在地,漸有眼淚在眼眶打轉,“父皇,請一試吧……父皇,母親已經不在了,我不能、我不能……”

    一想起顏紗,她便不能自製,低下頭去,聲音顫抖,似是低泣。“父皇,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她低著頭,眾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半晌,她似乎是不知道說什麽,隻有低低的、帶著哽咽的一句:“父皇,請一試吧,請一試吧……”

    元文謖長歎一聲。

    不知怎麽,楚珺忽然情不能自製,痛哭出聲。

    自知道元文謖中毒已深、藥石無醫後,她一直都表現得很克製。即使一時想到此事、心中悲痛,也趕緊用其他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強迫自己快點解決一切麻煩事端,讓元文謖安心休養的時間更長。

    此刻大事已定,她一直擔驚受怕的事又被重提,縹緲微弱的希望是那樣脆弱,她卻不得不說服自己、說服父皇……千愁百緒一時湧上心頭,她再難自製,當著元文謖、元琅顏熙的麵,就這樣痛哭起來。

    元文謖哪見過她這樣?別說元文謖,就是衛珩都幾乎沒見她這樣哭過。他唯一見過的,還是因陳讚情傷的那次……

    衛珩哪裏受得了她這樣傷心痛哭,當即就在她身邊跪下來,也不顧元文謖元琅顏熙都在,伸手就將楚珺攬入懷,一手摸著她的發頂,一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輕撫著。“玥玥……”

    楚珺抱著衛珩的腰,哭得更厲害了,像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傷痛都哭出來一樣。

    元文謖也受不了了。他又是一聲長歎,“罷了罷了,且一試吧,且一試吧……”

    見楚珺仍然在衛珩懷裏哭,元文謖哭笑不得,“珺兒,你再哭,我就收回剛剛那句話。”

    楚珺聽見這一句,猛一閉口,將出口一半的哭聲生生咽回嗓子。“父、父皇,是天子,君無戲言。”她的聲音仍哽咽著,帶著鼻音。

    元文謖苦笑,“是,君無戲言。”恍然間,他覺得此刻的感覺,就像當年拿顏紗束手無策、隻能繳械投降一樣。

    楚珺抹了把眼淚,終於不哭了。

    衛珩此時也是不住地苦笑。好像有了孩子以後,楚珺的情緒就波動得很厲害。他扶楚珺起來,彎腰幫她整理好衣擺,然後抬起自己的衣袖,幫楚珺把臉上的眼淚擦幹。這個過程中,楚珺還在一抽一抽地吸鼻子。

    一旁的顏熙忍不住笑起來,扯著元琅道:“你看阿楚哭得眼淚鼻涕滿臉的樣子,像不像那摔了跤丟了糖的小娃娃,衛世子幫她又是整理衣擺又是擦眼淚的樣子,像不像哄娃娃的爹爹?”

    元琅正喝了一口茶在嘴裏,聽到顏熙的話忙捂住嘴憋笑,茶卻從鼻孔裏噴了出來。

    顏熙一臉嫌棄地遞了自己的手絹過去,“殿前失儀,小心陛下治你的罪。”雖然一臉嫌棄,她還是幫元琅拍著背,怕他嗆著。

    元琅擦了臉,咳了幾聲,又強忍著笑起來。

    楚珺聽見這邊兩人的動靜,臉色一赧,趕緊自己整理了兩下,恢複鎮定的麵色,向元文謖一揖,“兒臣失儀,父皇恕罪。”

    底下四人的動靜元文謖盡收眼底,並無半分惱怒,笑眯眯地道:“無妨。”他示意楚珺和衛珩坐下,“朕雖答應你一試,卻有一條件。”

    楚珺眨了兩下眼,“願遵父皇旨。”

    元文謖道:“常清風說他的藥可保朕兩年無虞,現在還有一年的時間。朕要等明年夏再啟程去南疆。”

    楚珺本想元文謖盡快啟程,早點解毒回歸;但元文謖明顯考慮的是解毒不成的情況——他不想浪費剩下的一年。

    父皇已經讓步一次,自己也要妥協一次才是啊……楚珺抿了抿唇道:“是。”

    回敬王府的路上,顏熙不由感歎:“原先聽說衛世子對阿楚有多好,我還沒什麽感覺,今日一見,他完全就是把阿楚當女兒一樣寵著啊!真是一點也不擔心阿楚被他慣壞了。”

    元琅道:“阿楚脾氣好著呢,哪裏會被慣壞。”他湊到顏熙跟前,討好一笑,“嘿嘿,阿熙,你要是嫁給我,我保證對你比衛懿軒對阿楚還好。”

    顏熙推了他一把,“得了吧,我看,你更像坐在地上哭的,我才是巴巴哄人的那個!”

    元琅癟了癟嘴,“阿熙,你就快點嫁給我嘛。你為了讓顏宗主同意,都說有我的孩子了。要是你不趕緊嫁給我,我上哪兒變個孩子幫你圓謊?”

    顏熙一巴掌抽在他胳膊上,“你這渾人,三句話沒有兩句是正經的!”

    顏熙可不是一般閨閣女子,她一掌那可是實打實的。元琅捂著胳膊呼痛討饒,沒看到顏熙微紅的臉色。

    奉德二十年十月初六,大興樂定公主與吐穀渾可汗尉屠那多羅交換婚書,與宮中奉天大殿拜過天地君親,但並沒有行同牢合巹禮,當夜,兩人甚至分寢於兩宮,並未宿在一處。

    這禮未成,便算不得是真正的夫妻,可這事是太女親自督辦,陛下、多羅可汗都沒說什麽,定是早就商量好的,眾人雖困惑,卻也不會沒眼色地去指出不妥。直到幾日後多羅啟程回吐穀渾,樂定公主卻沒有跟著走,而太女又親送多羅可汗出郊十裏,眾人才明白點什麽——大抵是太女與樂定公主感情深厚,想留在身邊一段時間吧。

    奉德二十年十月初十,大吉,諸事宜。長寧王元引璋與敬王世子元琅同日大婚,迎娶衛家義女衛翡扇與瑤穀顏氏嫡長女顏熙。紅妝十裏,極盡奢華,街道上摩肩接踵,擠滿了前來觀禮的百姓,熱鬧非凡。敬王府與長寧王府所在的平都東北一片,成了紅色的海洋。

    同日,已是庶人的殷士誠與元紫琰靜靜離開平都,向湖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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