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登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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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奉德二十一年八月初八,大吉,百無禁忌,諸事皆宜,欽天監觀天有祥光,紫微大盛。

    大興新帝於這一日登基。

    衛珩先到奉天殿去查看一番,一切正常。算著時間,楚珺也應該穿戴好朝服了。他進了扶鳳殿,來來往往都是忙碌的宮人,卻沒見到楚珺。

    “殿下呢?”他看見正在指揮宮人做事的悅琴,忙問道。

    悅琴行禮道:“殿下說要到後園一個人走走,誰都攔不住。”

    見悅琴一副等著自己問好趕緊說出來的樣子,心知怕是她們攔不住楚珺,等著自己趕緊把人勸回來,笑了笑,也不多說,便朝後園去了。

    他在一片繁華之邊停下腳步,見她回身,遙遙向他望來。

    八月的大興,漸涼的朔風拂過傲立的花葉。大朵大朵金背菊簇擁滿園,仿佛豔烈的晚霞不甘零落人間,想堪堪燒回天際。

    然而她站在其間,恍若一切豔烈都失了色彩。六重黛紫帝朝服森肅成威,腰間墨玉騰龍踏雲禁步端重生儀;不可攀視的帝冠籠於她發間,九尾雀羽斑斕耀目,十二垂旒熠熠生輝。

    霎時間那片繁華落盡。唯有她,生生壓下滿園風頭,讓那或站在枝頭不肯低頭、或已墜落根旁仍高傲綻放的花簇,都匍匐在她腳下,謙卑到泥土裏。

    衛珩一時心中凜然,竟不敢開口喚她。

    楚珺回頭已經看到衛珩了,可他隻是站在原地,半晌不說話,楚珺隻好自己走過去,“阿珩?”

    衛珩看著她為今日精心修飾過的妝容,緩緩笑了,“臣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威加四海。”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沒有行禮,楚珺就知道他在開玩笑,笑道:“愛卿莫不是被朕的風姿迷住,一時走不動道了?”

    衛珩無奈笑道:“馬上就是登基大禮,禦輦和儀仗都在外麵等著,你卻跑到這裏賞花,悅琴她們都快急死了。見著我來,跟見著救命稻草似的。”

    楚珺笑而不答,拉著衛珩的手,轉身望著滿園橙黃的金背菊。“你看,美麽?”

    衛珩望了一眼滿園燦爛,轉頭看向楚珺的側臉。她的麵容在清晨的陽光下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他答道:“美。”

    楚珺似乎沒有感覺到他的注視,“這些花兒這樣美,這樣盡力綻放,這樣在燦爛中燃燒生命,卻開在宮城這種沒什麽欣賞之人的地方。可惜了。”

    衛珩轉而去看那些花。“然今日得帝君一覽一讚,勝過多少庸人之賞。值得了。”

    楚珺眨了眨眼,轉向衛珩,綻出一個笑容,“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衛珩點頭,最後幫她整理了一下發冠兩鬢的頭發和冠冕前的垂旒,牽著她離開後園。

    奉天殿外,百官俱立,儀衛莊重。階下三鳴鞭,在鳴讚官的口令下,群臣皆拜。

    “維奉德二十一年,八月已酉八日丁卯,皇帝詔曰:惟元穹降祚,啟我興運,奕葉重暉,赫曦纂承。列聖顧瞻,獲承大寶,懼不能任,夙夜兢厲,於今二十一年。實賴宗社之靈,台袞之輔,忠良畢力,內外協心。乃近親賢而委家國。皇太女楚珺,溫慈睿哲,孝友端明,蘊東平為善之心,尚河間好學之誌,必能燾煦天下,穆清大中。惟敬惟和,克敏克寬,斥去奇邪,親任仁人。是用終陟元後,宜令中書令奉冊,即皇帝位。欽若天道,緝熙帝圖,懋哉敬哉!”

    “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之聲直上重霄,百官齊刷刷跪下去,又三拜。

    楚珺坐在奉天殿九重丹陛的高大禦座上,望著大殿外黑壓壓跪倒,過去的畫麵一一在眼前閃過,心中百感交集,卻無法用言語表達。

    百官隻能站在殿外的階下,大殿中站著的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員和宗親。觀禮的多羅亦在殿內。楚珺打算今日一並封王,所以元墨玨等人也在。

    大禮畢,眾臣都垂首站好,等候新帝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

    楚珺一揮手,內侍蘇成方上前一步,從旁邊的小太監手中接過一道玉軸的明黃絹布聖旨,展開後高聲宣讀起來:

    “王者膺顧托之重,居宸極之尊。稽考舊章……敢忘前訓。尊父皇為太上皇,追元後顏氏為皇太後。”

    縱使這道敕旨半點沒提曾經的皇後孟氏,但依舊沒有引起任何動靜,眾臣拜下應了。

    蘇成方接過小太監捧上的第二道聖旨。

    “聽敕:朕獲承天序,欽若前訓,用建藩輔,以明親賢,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兄墨玨,兄引璋,孝友寬厚,溫文肅敬,行有枝葉,道無緇磷。踐君子之中庸,究賢人之義理,情惟樂善,誌不近名。慕間平之令德,希曾閔之至行,宜分建茅土,衛我邦家,葉於展親,永固磐石。是用舉其成命,錫以徽章。長兄墨玨可封襄王,四兄引璋可封寧王。令有司備禮冊命,主者施行。”

    元墨玨與元引璋出列,向楚珺一拜:“謝陛下隆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是第一次,元墨玨和元引璋向自己行這樣的大禮,而她不能避開。她感覺並不是很舒服,有些不習慣。

    “皇兄免禮平身。”楚珺抬了抬手,蘇成方接過另一道聖旨,正要展開,禦座上的新帝突然站了起來,在滿殿重臣的注視中,從丹陛上走下,然後停在離丹陛最近的衛珩麵前。

    衛珩猜出她要做什麽,不讚同地微一搖頭。楚珺卻一笑,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說地拖著他朝丹陛上走。

    當著滿殿眾臣,衛珩沒法掙脫,隻好被楚珺牽著,登上重重台階,最終站在丹陛上。楚珺拉著衛珩轉身,麵向眾臣,朝蘇成方看了一眼。

    蘇成方趕緊展開聖旨。“聽敕:奪武國公衛朗長子衛珩世子位,封佑王。予江南道蘇州吳縣、湖州寶應縣、淮南道楚州武康縣為封邑。令有司備禮,授親王冊印。”

    不像前一道封王詔書那樣言辭工整華麗,這道敕旨可以說是簡單粗暴了。不過,由於剛才楚珺的舉動,再看看正與新帝並肩站在丹陛上的衛珩,這道聖旨一點廢話沒有的措辭,正說明了這位異姓親王在新帝心中的地位。

    而且,佑王的封地也很是有說頭。湖州寶應縣、楚州武康縣,這是新帝被封昌樂公主時的封地,於新帝而言有特殊的意義。新帝將這兩縣封給佑王,也表明了對佑王的看重。

    總之,這位以新帝夫君身份被封親王的佑王殿下,並沒有如眾臣想的那樣地位尷尬。反而,將來必然是舉足輕重。

    丹陛上的衛珩瞧見眾臣的表情,便知他們心中所想。他眉眼舒展,轉向楚珺,行了大禮。“臣衛珩,謝陛下隆恩,陛下威加四海,萬歲,萬歲,萬萬歲。”

    方才的玩笑之語,此時說出,卻是分外慎重。楚珺硬是忍住等他拜下去,把話說完,才伸手扶他,“免禮。”

    衛珩起身,微微一笑,對著她眨了眨左眼。

    這人……楚珺忍不住唇角微勾,轉身上了禦階,坐回禦座,用手指了指禦階下的位置。

    蘇成方愣了愣,沒立即反應過來。直到楚珺看向他,搭在禦座上的手在扶手上拍了拍,蘇成方才恍然大悟,趕緊命人抬了把坐榻,放在禦座下。

    衛珩又向楚珺行了一禮才坐下。

    蘇成方暗暗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他剛頂替了師父總管的位置,還是不熟練。要時刻注意皇帝的吩咐,還要馬上領會皇帝的意思。要是什麽時候會錯了意(比如剛才),恐怕腦袋不保。這實在不是個輕鬆差事,師父幹了這麽多年,真是不容易啊……

    對於新帝讓佑王坐在禦階下的舉動,孟藹朱茂等原來的太女心腹自是不覺得有什麽,旁的大臣雖然詫異,但一來還摸不清新帝的脾氣,二來今日新帝初登,沒人會沒眼色到在今天找不痛快。

    然而事有一二,再有三四便容易多了。有了今天這個開頭,日後上朝,楚珺讓衛珩坐在禦階下,眾臣便也沒有多不能接受,久而久之,禦階下那個位置,便成了佑王固定的席位。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蘇成方又宣了晉封樂定公主為永安長公主的旨意。樂定公主要嫁給多羅可汗,晉封也是常理。青璿出列接旨謝恩後,多羅也跑出來恭賀一番新帝登基。楚珺知道他這是在變著法兒地提醒她他和青璿的事,順勢就提了為兩人擇日全禮,補上一年前的同牢合巹。

    楚珺在心裏惡趣味地想,多羅一個吐穀渾人,自然不會像大興這樣在乎禮不禮的,急著全禮,隻怕是急著領青璿回家吧。

    該封的封完了,接下來若還有旨意,應當就是一些官職的變動。但在新帝登基前,朝中幾乎所有重要位置都已經是她的人,此番再有調整,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動,是以眾臣都很淡定。

    果不其然,除了孟藹兼任翰林學士、韓胥升任東宮長史、曾鴻升任翰林侍讀等一眾東宮出來的進士左遷外,沒有什麽變動。

    題外話

    終於把我女主送上皇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