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明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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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黎陽一身是血,他回望大荒,大荒一片汪洋。
一股滄桑而有悲涼的感覺從他心中升起。
他眼淚婆裟。
他很想時間倒流,假如可以選擇,他一定選擇平凡。
他一定會選擇平凡。
活著,跪著活著,他覺得窩囊,他覺得憋屈。但是怎麽也是活著。
就因為他想站起來,才造成大荒生靈塗炭。
“我錯了嗎?“他在自問。
“我錯了嗎?”他問天。
“我錯了嗎?”他問他的將士。
“我錯了嗎?”他問他的戰友。
“我錯了嗎?”他也在問他的敵人。
他道心不穩。
“你錯了,”神明說,“你錯了,人族注定是奴隸,你們注定是神明的祭品,你們應該跪在神明麵前,洗刷你們的罪孽。”
“告訴我,人族哪裏會有罪孽?”朱黎陽問神明。
“你們,活著就是罪孽,天以萬物養人,而人卻無一物報天,你們活著就是罪孽,你們活著就是索取,你們活著就是破壞這個世界,你們的罪孽是與生俱來,無可回避!”神明的聲音,如同洪呂大鍾,震耳發聵。
朱黎陽滿臉通紅,他雖然強大,但是在神明的麵前,他太弱小了,神明的話顯然影響到了他。
“我隻是覺得,神明的命是命,我們人族的命是命,為什麽神明要人族獻祭,為什麽神明以人族為食?”他問,他底氣不足。
“牛羊的命也是命,人族的命有是命,為什麽人族要以牛羊為食?”神明反問,“人族,隻有向神明獻祭,才能洗刷他們的罪孽,是神明仁慈,才容許人族活在這個世界上。”
朱黎陽臉上非常掙紮,他想要辯解,但是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入手。
“獻祭吧,罪孽深重的人族,從你開始。”神明嗬斥著朱黎陽。
“笑話!”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了出來,“人族憑什麽向神明獻祭?天以萬物養神,而神無一物報天,天生日月星辰,天造大地海洋,神明竊天之力,熄滅太陽,沉沒陸地,生靈塗炭,神明罪孽深重,不思以死贖罪,還要接受獻祭。神明,你們到底有沒有臉皮呢?”
神明的話雖然邏輯不足,但是夾雜著靈魂之力,蠱惑之意思非常明顯,連朱黎陽都差點兒中了他的招。
可是竟然有人能在他的攻擊下保持著清醒,神明非常驚訝。
朱黎陽麵凝重非常後怕,假如不是這個孩子提醒,他真會著了神明的道了。神明簡單的幾句話,就讓他心中的信仰幾乎崩潰。
神明的力量,果然額深不可測,他的法無聲無息,悄然就烙進了他的心中,改變著他的信念。
“我錯了,我是有罪的......”姬有缺也在反思,突然,他吼叫了一聲,“我是人族,我為人族找一條活路,何罪之有?”
他站了起來,他直視神明,吼道:“你們,動輒傷害億萬無辜,你們才是罪不可赦。”
他神魂很強,他現在率先清醒,嗬斥著神明。
“當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神明說。
“雪花無辜不無辜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就是製造雪崩的凶手!”緊接著,鴉牢之挺身而出,他站在神明麵前,直接嗬斥。
“頑冥不靈,大荒人族,真應該清洗一下,”神明笑了笑說,”誰對誰錯,這個無需討論,但是拳頭才是硬道理,你所有的觀點,無論對錯,都要靠拳頭守護,你拳頭足夠硬,你的觀點就算是錯了也是對的。”
然後,他對神兵們說:”大荒已經沉,孽土已經淨化,但是大荒生靈,還是我的財產。你們不能將大荒百姓都給滅了,我是要統治大荒,大荒都沒有了生靈了,我還統治什麽呢?“
“風神說得是,這個我們早有考慮了,我們在大荒陸沉之時,將大荒生靈變成了石頭,沉入了海底,假如風神要統治他們,就將他們從海底給喚出來,讓他們為風神勞作獻祭吧。”
風神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我會安排各族的祭司,教育大荒生靈要敬重神明。大荒神廟,全部祭祀風神。”
“這個有點點過了,這樣吧,在大荒的神廟之中,也必須給主神,父神留個位置,大荒神廟,不要再祭祀其他的神明。”
風神非常高興的說。
“天以萬物供神,神又有何物敬天呢?你們才是罪孽深重,為一動輒滅掉億萬生靈,你們才是最該死的!“鴉牢之又跳了起來,獨腿而立,指著神明挑釁。
“嗬嗬,整個天地,都是神明所造,神明開天辟地,如沒有神明,根本就沒有天地。“風神說。
“神明開辟天地,而神明又是從什麽地方來的呢?”鴉牢之吼道,“你說天地是神明開辟的就是神明開辟的啊?你臉呢?“
鴉牢之質問神明。
“一條蟲子,也配與神明說話?說話是需要力量的,沒有力量的憤怒是沒有意義的。”一位神將怒斥鴉牢之。
這是一個人族。
“為虎作倀,你是一個人族!”鴉牢之怒不可遏,吼道。
“當年我父母將我獻祭給神明,這是給了我機遇,假如不是因為將我獻祭給神明,我絕對不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他非常崇拜的看著風神。
那種小眼神,仿佛是一位妙齡少女看著自己心儀的情人,有說不出的惡心。
鴉牢之感覺都要吐了。
“人族,沒有你這樣的敗類。”鴉牢之下了論斷說。
”人族,不敬神明絲毫沒有道理,人族要強盛,隻有依靠神明。“這位人族說,”假如沒有神明,人族隻會在黑暗中迷失,神明給了人族的一切,可惜你們這群野蠻人,根本就不知道神明的偉大。“
“做狗,還做出優越感出來了!”鐵臂老幺認識這個人,他怒斥道,“怪不得在神城中被稱為阿豕,夥同神明屠殺同胞,真是豬狗不如的家夥!”
“嗬嗬嗬,你們就算再憤怒又如何?沒有力量的憤怒,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嘲諷著說,”就憑你們,也想反抗神明?你們根本就不是神明的對手,在神明麵前,你們就是一條蟲子。“
這位人族揚武耀威,好像他就是神明一樣。
“我賜你我的法,我的道,你去,讓這些狂妄的人族知道自己的罪孽。”神明說。
“是。”
大荒已沉,一片汪洋,生靈塗炭,人為魚鱉。
五行營雖強,但是在神兵神將麵前根本沒有作為,神兵神將他強了,他們並沒有拚死幾位神兵神將。
而五行營死亡慘重,死傷無算。
青山學宮之中,楊軒歎息了一聲。
他們和神明之間力量差別太大了,雖然五行營的戰士可敬可畏,但是他們確實沒有本錢抗衡神明。
“輕盈姐姐,五行營是人族的種子,不能全部折在這裏。”他呼喚著羽輕盈,說。
“你要幹什麽?“羽輕盈看他的樣子,問。
“我要拚一把。”楊軒回答說。
羽輕盈想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你想好了?”楊軒問。
“是。”羽輕盈回答。
“假如這樣的話,你可能無法再醒來,即使能醒來,也需要很多年以後才能醒來,醒來以後會不會還是今天的羽輕盈,我也沒有把握。”楊軒說。
洪祭酒端坐在那裏。
“公主,老朽當初答應過大王,無論你做什麽,老朽都守護你,你在哪裏,老朽就在哪裏。”洪均說。
他麵色安詳。
遙遠的方外,魔土之中。
一隻眼睛漸漸的張開,魔氣彌漫,眼睛看的方向,是大荒。
洪均突然感到自己眼睛可以看到了東西,他一時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變得非常的安詳。
他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道,自己的法為什麽會這樣殘缺。
他現在明白了。
因為他不是魔,不是神,也不是人,甚至不是一個完整的生靈。
他根本沒有存在過這個世界,他的過去根本就不存在,他根本就沒有過去。
他隻是某位了不得的存在的一縷意識。
因為這一縷意識的存在,經過了很多年的演變,他就在極寒川誕生了。
現在,他聽到了自己主意識在呼喚自己,他是那位不可思議的存在的意識的一部分。
他存在於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守護著羽輕盈。
“你已經不是我的一部分了,你已經有了你的路,你的道,你已經不是我了。”洪均的腦海之中,響起了一個聲音,充滿了愛惜,充滿了憐憫,也充滿了尊重“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誕生,你竟然會成為一個個體。”
洪均也不知道說什麽,他想起來了,他突然想起來了很多事情。
“我隻是想斬掉那一部分記憶,沒有想到造就了你,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那意識說。
“我是你,你不是我。”洪均想了想,說。
“你的路,或許比我更寬。”那位不可思議的存在說。
“可是我是誰?你又是誰?”洪均問,他雖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他記憶之中缺失的更多。
“你是洪均。”那位不可思議的存在說,“你是洪均,天上地下,唯一的洪均。”
洪均沉默,沉思。
“我守護公主。”他告訴那位不可思議的存在說,“我推演出我是怎麽來的了,你當初動了測人之心,舍不得你某位後人,那時候她出了意外,你痛不欲生,你斬斷了這一段記憶。我就是你斬斷的這一段記憶,我總歸會歸於你。但是,我得守護公主,讓她成長。“
長時間的沉默。
那不可思議的存在說:“人力有時窮,人生有悔。你是我斬掉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雖說是斬斷,永遠也不會斷。大千世界,我找不到你也不願意找你,你在,我那一段記憶就在,你沒有了,我那一段記憶也就沒有了。”
他歎息了一聲說:“我不知道你該存在還是不存在,明明我已經將你斬出了神識,而我又不願意你消失。”
“我不會消失,我會守在公主身邊,看著她長大,我也會回到你身邊,將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這樣我才是我。”
“道友保重。”那不可思議的存在,竟然對洪均說了一句道友。
洪均是他[]的記憶,但是這段記憶卻長成了個體,有了自己的意識,他們的觀點,他們的為人方式竟然一致,所以他叫洪均為道友。
楊軒看著洪均,他想了很多。
洪均來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而楊軒卻隱隱約約猜想得到一點影子。
天庭神仙之中,有定道的鴻鈞。
洪均和鴻鈞,如果說一點點聯係都沒有,那他絕對不信。
既然鴻鈞在此,什麽神明,什麽父神,在他麵前不是土雞瓦狗?不值一提,但是現在洪均活得這麽悲催,他又覺得洪均不可能和鴻鈞有聯係。
楊軒顧不得想這麽多了,現在想什麽都是多餘的,隻有活下去才有機會去求證。
青山學宮是大荒之中唯一不受影響的地方,踏出青山學宮,就是汪洋大海。
它的存在非常奇妙,它存在與大荒之中每一個角落,而進入青山學宮,則需要從青山城之中進入。
它已經自成空間,但是它和青山城還是脫離不了關係。
假如不改變這個狀態,神明總有一天可以找到青山學宮。
輕盈公主站在青山學宮最高的塔上,大荒一收眼中。
大荒陸沉,人為魚鱉。很多生靈化石,沉入水底。
有幸運的生靈,在修士的帶領下,駕駛著一葉扁舟,在橫渡大荒。
有幾條龍,天火點燃了它們的身體,他們雖然潛入水底,但是天火不滅,依然在燃燒著。
有修士用妖夜的法為它們滅火,它們跟在小舟後麵,為這些人保駕護航。
有活著的人慌忙往高山上爬,但是洪水最後還是將他們吞噬。
有可憐的孩子失去了父母,憑著一根樹木在水中遊蕩,他餓了很久,隻有啃著自己抱著的樹木,他已經無法再哭......茫茫大海,他根本沒有辦法活下去。
有一扇門板,一個婦人坐在門板之上,她抱著孩子,她幹涸的**已經沒有了**,她不知道怎麽安慰這個餓得哇哇哭的孩子,悄悄的將自己的手割破,用自己的血喂著這個餓昏了的孩子.......
太慘烈了!
輕盈公主的眼睛之中流下了淚。她想救他們,但是她救不了他們,隻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
她極目遠瞭,她看到了神城,她看到了他。
他在奴隸堆中,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他和奴隸一樣在為神明築城,他力氣大,監工讓他拖著一塊巨大而沉重的玄鐵,如同一座小山一樣的大,他的腳,用鏈條鎖著。
可是他的臉還幹幹淨淨的。
他有一些遲疑,他四下張望著,他好像發現了她的窺探,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很溫和很和煦的笑容。
“該死的人族,快點跟上!”他的身後,監工直接給了他一鞭子,鞭子劈頭蓋臉的抽在他的臉上,臉上有血滴落。
他沒有憤怒,冷冷的看了一眼監工,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更沒有屈服。
他挺著胸,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他點了點頭頭。
她知道,她知道他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了。
“該死的人族!”這個監工罵罵咧咧,被他無視自己的樣子給激怒了,“該死的小白臉!我抽死你!”
劈劈啪啪,一頓鞭子抽了過去。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躲避,也沒有求饒,雲淡風輕,仿佛抽打的不是自己。
她淚如雨下。
他張開了嘴巴,她看出來他在說什麽:“別哭,丫頭,別哭,我們一定會見麵的,你說過的,我會曆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你等著我,我歸來的時候,一定還會是當年的那個少年郎。”
“你歸來是,可能再也看不到我了。”她淚流滿麵。
她心碎了,她的頭發,在空中亂舞,漫天的魔氣,從她身上迸發出來。
一時間,魔氣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