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章 花顏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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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樓上的竇氏弓手棄樓而下,悍不畏死的竇氏假脈卒穿戴皮甲,妄圖以血肉之軀擋住戰馬的衝鋒之力,讓竇氏弓手們繼續保持射程。

    弓手遠射,近戰纏敵,這是北鄙竇氏讓大小匪流不敢輕易越雷池半步的依仗戰術。

    竇氏的假脈卒和其他的北鄙氏族不同,竇氏族人居少,大多都為竇氏私兵,不是沒落國人後裔,便是邑中鄙人,與殷水流的狼牙、撲火兩卒不同,竇氏的假脈卒裏沒有一個隸人。

    白狐躲在殷水流的臨山城鎧甲後麵,拿爪抓著馬首的幾縷鬃毛,不論是先前的疾馳,還是當下的廝殺,它倒是趴得安安穩穩,隻是怯怯睜開的狐眼滿是迷茫。

    它不懂人血為何那麽紅,與主人的紅襟紅得極為相近,意義卻又截然不同。

    “淑女快走,這些賊人不可力敵。”

    遠處馬蹄聲大作。

    白狐偷偷從主人的臂彎裏看去一眼,在周邊飛濺而起的人血殘肢裏,看到從莊園大門裏衝出駐紮此裏的竇氏大宗。

    到了此時,他們才獲知敵情,處在重重包圍中的女郎美得不遜於女約。

    這是一個竇氏貴女。

    嗖。

    一隻羽箭射來。

    白狐駭得把眼睛閉上,將狐首再度藏在主人身後。

    ◇

    殘陽如血,赫山之霧在重重彌漫中美得如夢似幻,位於北山鄉和崗鄉的交匯處,穿過險道進入山麓地帶,可以見到濃霧去盡之後,外露而出的大片血紋礦源。

    衡紐丕站在遠處的小丘上,目力所及之處是以無數屍骸築成的京觀。

    這是竇氏刻意所為,越過京觀,妄圖染指血紋礦源的北鄙匪流,下場便是這些京觀屍骸,隻是山麓地帶的血紋礦源太過斜長,竇氏的一師之卒無法首尾兼顧,已經給北鄙匪流強搶去了不少血紋原石,更傷了不少竇氏甲卒。

    “竇氏……”

    衡紐丕握緊袖中的拳頭,現在隨在他身旁的殘卒不過五百餘人,早已經不複昔日的衡氏之勢。

    汙妖君被困而亡,宗周下卿韓氏也棄他如敝履,遭遇困原大敗的衡紐丕已經看不到半點複仇的希望。但是他怎麽甘心,便是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主上。”

    仆人來到身後,與其他人的叫法不同,不叫衡紐丕為將軍,仍然是大夫之家的主君稱謂。

    衡紐丕猛然轉身,聲如劍出道:“事情如何了?”

    仆人稽首在地道:“羊穀直要主上向他禮拜,他便答允主上的結盟之請,還說道若是全基牢與其他匪首也參與此事,需要定下盟首之尊,以便於號令……”

    衡紐丕沉默少許時間,將麵上的羞憤遮去,忽然失笑道:“不過是卑躬屈膝罷了,如果能聚眾成勢,這點屈辱對我而言又有何難?”

    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而且宜早不宜遲,一旦商殷聞訊介入,或是外國卿族覬覦,北鄙匪流無不要退避三舍,竇氏在此時爭分奪秒的開鑿血紋原石,便是在為後路做準備。

    ◇

    夜幕降臨前,裏倉大開,鄙隸之民被狼牙卒嗬斥到房屋當中。

    五十一匹戰馬,除了馬首之外,受傷程度不一,最嚴重的一匹戰馬已經不能再騎,殷水流將射入馬眼裏的箭矢撥出,反手一揮便貫入到一名竇氏淑女頸中。

    “為何要生擒她們?”

    殷水流指尖微拍,箭矢沿頸而出,又將一名竇氏淑女貫死。

    “主上……”

    狼牙卒眾人有些噤若寒蟬,他們為何擒而不殺。無非是因為這三個竇氏淑女姿容出眾,尤其是為首的女郎,與女約一樣仿若都是從遠山薄霧裏走出的人兒。

    “罷了。”

    殷水流揮揮手,讓狼牙卒入倉搬糧。

    竇氏之糧多數都在邑城當中,此裏的存糧有限,卻也非貧瘠望鄉之裏可以比擬。

    白狐在旁輕叫幾聲,它潔白無瑕的狐毛上染上了不少血垢。

    “髒成這副模樣,下次出來便不帶你了。”

    以臂彎圈著白狐,稍稍為白狐抹去一些血跡斑斑,殷水流沒有去看為首女郎,夕照劍往前一抵,便指著了為首女郎的頸旁。

    那裏有夷人刺青。

    劍尖往下割破深衣,露出一副讓人血脈噴張的水墨刺青。

    白狐的眼睛睜大了些,狐爪緊緊抓著殷水流的右手,在血腥撲鼻裏低低叫上一聲。

    “你是在說她的刺青很美是麽?”

    “惡賊。”

    女郎口中猶自叫罵不已。

    殷水流沒去搭理,細細看了幾眼刺青,微微搖頭道:“她們說你是竇建成之女,可惜你這個夷族之女穿著商殷華服,說著商殷雅音,縱使在身上刺有夷族之紋,卻因為失了法門傳承,再也不能從這種刺紋裏,獲得你們夷族的刺紋之力,就與你族的假脈一樣……”

    拍拍白狐的狐爪,再拿手將狐眼遮住,不讓它再看接下來的血腥場麵。

    殷水流凝視著水墨刺青之上的美麗麵容:“有人曾經與我說過,最美之物不過是天地之間藏著的秘密,可惜我現在覬覦不了半點天地之美,我此時所認知的最美之物,不過是你們的花顏凋謝,因為你們的死亡,會讓我有一種畸形的非人道的享受,就仿若在看一副美麗之至的畫麵。”

    夕照劍往頸前微微劃過,為首女郎的叫罵聲便戛然而止,頸間的血線淒美如畫:“我這是一種病,即便病得越來越厲害,我也不打算醫治。”

    ◇

    沒有帶走一個鄙隸之民,也沒有下令縱火焚裏,殷水流讓狼牙卒駕車載糧而行。此裏的戰馬太少,隻有五匹,不足以完全取代受傷的戰馬,以風馳電掣之速繼續搶劫下一個竇氏之裏。

    殷水流的馬首在前,臨近下一裏時,狼牙卒們棄馬而奔,暫時將糧草輜重留在後方,留有刑殘一人看守足矣。

    此次竇氏搶劫,首要在於糧,次要則在於戰馬,鄙隸之民一個不能帶,否則將會大大拖累他們來回的速度。

    夜幕下的竇氏第二裏很快便陷入到血腥當中,殷水流一馬當先殺入裏門。

    “竇氏族人,不留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