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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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澄雪意外的是,兩個男人卻是狼吞虎咽地吃的香甜,毫無尊貴優雅形象可言。小說她隻覺得這樣的場麵亦是難以想象。不由心道,原來落魄的王子與鄉民村夫並無異處。

    要說他們同是出身尊貴的王室之家,食物當前,不光不顧忌形象吃相,竟還如忍饑挨餓慣了的人突得美食,吃得那叫一個歡愉。

    她望一眼一身布衣的盛雲爍,心想,他倒是勉強情有可原,畢竟他已落入鄉裏多日,日子清苦,久不見葷腥,一朝見到美食,會情不自禁地表現出對食物的想望與渴求。可烏雲柏雋是怎麽了他不是剛從離水宮而來麽怎麽也如齋戒了多日一般,不再保持他一向的紳士風度了

    她不由斜眼朝烏雲柏雋看去一眼,暗暗的撇撇嘴,以表鄙夷。

    其實是澄雪一時未想明白,正是那些飽食肥甘精髓的人,突然遇見純樸的粗糧與來自大自然的鄉裏野味,才會被新鮮的感覺吸引,在他們眼裏,吃不到的反是超越一切的美味。

    不過,澄雪心亦是暗暗自得。今日的午餐,雖然飯食單一了一些,可取之大自然的乘食材,再融合獨特的煙火味道,並不遜色於離水宮禦膳廚烹飪的任何一道美食。

    烏雲柏雋忽然想起什麽,他放下碗筷,從袖子裏摸了一會,竟然掏出來一隻粉白晶瑩的小酒壇來。

    澄雪一眼便識出雋王手握著的酒壇,便是讓她曾經刻骨銘心,且醉過無數回的西域名酒雪情,還亦知這酒另有一別名喚作三杯壇。

    一見這熟悉的小壇,澄雪早已麵色動容,這酒如故友一般,對她而言,早有了特別的情愫。

    她仍記得,她初到西域時,第一次見識這三杯壇的情景。那是年慶之夜,在宜城的城守府的後院之,她記得那是個焰火滿天,載歌載舞,雪花飄飛的令人難忘的夜晚。借著節慶之機,盛雲爍連敬了她三杯雪情,讓她第一次有幸品嚐到雪情獨特而醇厚的香味,也是第一次讓她品嚐到醉酒的滋味。

    她記得第二次吃這酒,是盛雲爍抱著受傷的冷月裳住進城守府的後院那晚。是他托蘇程送來了一壇雪情,她連幹三杯,一直醉到第二日日三竿。

    她亦想起,她與大蓉還有盛雲爍曾經相聚痛飲三杯壇的情景。隻是,至此各自命運多劫,竟是物是人非。

    她離開城守府便被聶子傑挾至離水,其後陰差陽錯成了一個死去的人,從此與盛雲爍如隔世分離。

    在天池,亦是這三杯壇陪她渡過了許多難捱的日日夜夜,後來,是烏雲柏雋不忍心她日日買醉,傷了身子,才將所有的酒壇藏起,她才從此滴酒不沾。

    澄雪望著那精致的小酒壇失神,陷入對往事種種經曆的回憶之,她的眼神幽遠而閃爍。

    其實,兩個大男人的內心又如何不是各懷感觸,唏噓不盡。

    盛雲爍當然亦是想到,那時,他故意讓澄雪喝醉,隻為了讓她不拒絕自己,與他同榻而眠。

    烏雲柏雋見盛雲爍眼的神情亦是與剛剛不同,不覺暗忖,想必他們夫妻二人與這三杯壇之間,曾有著不可言喻的故事,難怪雪兒對這小壇情有獨鍾。而他,雖失憶變作阿牛,此時見到熟悉的酒壇,亦是不自覺地被莫名觸動吧

    這樣想著心便酸澀澀不是滋味。

    他眼前亦浮起他與澄雪在天池的碧桂園,在那株老陀螺櫻樹下,淺嚐慢飲打發幽靜時光的點滴,他當時並不明白為何她獨愛這雪情,如今觀察二人的神情,似隱隱猜出幾分。

    那時,她經常不勝酒力,每每醉倒,他將她抱回楚憐宮,她第二日酒醒後皆是渾然不覺。也是那些日子,見她痛苦難消,他心亦有著苦痛的掙紮。他終明白,她對盛雲爍的深情,她心的痛,是他永遠無能為力彌補與代替。

    澄雪默默地收回幽遠的眼光,起身拿過來三個粗瓷碗,她從烏雲柏雋手接過那隻精致的小壇,指間有微微的顫動,手握著酒壇,內心不斷湧起激動與感懷,不覺眼一熱,眼前變得模糊。

    頓了頓,她睜大眸子,讓眼的霧氣快速蒸發,然後熟練地扯掉瓶塞,有醇厚而熟悉的香氣溢滿鼻息。

    她將三人麵前的碗倒滿了酒,壇內正好空空。

    烏雲柏雋,你仍是這般小氣,酒隻帶了僅這一壇,三個人如何盡興她不滿地揶揄道。

    烏雲柏雋微微一笑,又將手伸進衣袖,再次摸出兩隻同樣的小壇,整齊擺放在小方桌。

    澄雪方會心一笑,這還差不多

    她率先端起酒碗來,對兩人微微示意,幽幽道:雪兒敬兩位,謝謝曾有你們相陪說完,她將一碗酒仰脖喝下。

    盛雲爍與烏雲柏雋相覷一眼,亦默默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各自沉浸於心事之。

    澄雪又開一壇,將兩人麵前的酒碗倒滿,正要朝自己的碗倒酒時,幾乎同時,兩個男人的手同時伸向她,按住她的手腕。

    她一臉詫異。

    阿牛看了一眼烏雲柏雋,率先道,雪兒姑娘是女子,飲酒過量不妥,還是我們兩個大男人多喝兩杯吧雪兒姑娘作陪,隻淺淺嚐一點便可。

    對我要說的也是這個。烏雲柏雋彎彎唇附和道,邊從澄雪手拿過酒壇在她麵前的酒碗倒了些許,便將酒壇收在自己一側。

    他並不顧澄雪不平的眼光射來,笑笑道,柏雋敬雪兒,先幹為淨,謝謝雪兒做這麽好吃的飯菜讓柏雋品嚐。

    阿牛也敬雪兒姑娘阿牛不甘示弱地端起碗來,兩個大男人同時仰脖喝幹各自碗的酒。

    這樣,在澄雪詫異的眼光,兩個大男人放下碗來,又開始互敬,隻你來我往,便將三壇酒喝盡,澄雪眼見二人眼皆帶了幾分惺忪的醉意。

    要說兩個男人的酒量算是可以,正常人喝不過三杯,早醉倒了,他們兩個各自喝了將近四杯,仍舊能夠口齒不清地互相敬酒,已是難能可貴。

    澄雪眼見著三隻小壇很快見了底,她亦深知這三杯壇的後勁如何。

    可酒已飲入兩個男人肚,澄雪隻想著能盡快的收場。

    好不容易等到兩人吃完飯放下碗筷,她見二人皆已是因酒力散發而麵紅耳赤。

    趁著盛雲爍不注意,澄雪悄悄提醒雋王,你該走了

    烏雲柏雋麵有些失望,倒是聽話地起身,搖搖晃晃地與二人道別,走到院,澄雪望著他的背影,內心擔憂不已。

    等他跌跌撞撞地出了小院,澄雪終於不放心地想追出去,可隻走到院央她又將腳步停下猶豫不前。

    隻猶豫了半分,她便下定決心追去,還不及出了院門,身後一隻強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雪兒,不準去

    澄雪麵色一怔,轉過身來,驚愕的望向阿牛。這種語氣,是盛雲爍專有。

    她猜得不錯,果然他早真正的變回盛雲爍。竟然一大早又裝作變回阿牛的樣子,不知他是何意

    這樣想著,她眼的神色由驚愕漸漸地變作憤怒,你果然已經全好了我回來再找你算帳

    她恨恨地扔下這句,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沿著石階去追烏雲柏雋。

    雪兒雪兒快停下來我說了,別去追他酒意漸濃的盛雲爍腳步不穩地追出來,邊走邊喊,他一個踉蹌,差一點站立不穩,幸好扶住了近旁的一株老樹。

    雪兒並不想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盛雲爍,咬咬牙繼續追下去,她不放心烏雲柏雋獨自離去,他本已深醉,獨自一人,若遇危險,後果不堪設象。

    盛雲爍口發出一聲低咒,跌跌撞撞地大步追下去,很快便再次追澄雪拉住她的手。

    放開我你竟然騙我澄雪氣不打一處來,她使勁地想將手掌從他的掌心裏擺脫,無奈他卻握得更緊,澄雪隻好用憤怒的眼光恨恨地迎向他,盛雲爍,原來你還是老樣子,仍舊是個討厭的臭男人

    我沒有騙雪兒,這個這個我一會兒向你解釋,可是,你要馬跟本王回去,別去管那個男人他皺著眉頭道。

    不我必須要知道他是安全無恙的才放心。她堅定道。

    哼溫澄雪,你竟然對那個男人動了心他有什麽好本王一定要一劍將他殺了,本王決沒猜錯,若不是他,本王不會與雪兒分別這麽久,你知道麽本王以為失去雪兒了,差一點傷心得死掉。他皺著眉心無痛心道。

    澄雪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平靜地望著他,一字一句道,盛雲爍,雪兒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是的,若不是他,可能我們不會分離這麽久。可若不遇見他,說不定本王妃早成了決戰那日,離水城樓灰飛煙滅的那個人那樣你才是真真正正地失去了雪兒。

    盛雲爍眉心動了動,望著澄雪眼哀怨的眼神,一時楞在當場,片刻後,仍是恨恨道,他早該向朝廷稟報,本王的王妃在他的手。

    若他向朝廷報告了,又將雪兒送回京城,你認為雪兒可以完好無損,當作什麽都未發生,重新成為爍王妃麽皇皇後真的會允許王爺有一個死去又活來的王妃麽爍王府不缺少女人她的眼光變得冰冷透徹。

    盛雲爍望著澄雪半晌無語。

    她垂了眸子淡淡道,是我讓他不要將雪兒送走的,是我懇求他收留我,因為我怕自己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她神情變得黯淡,聲音亦變得低沉,因為雪兒在平西軍眾目睽睽之下早已經不複存在了,因為我怕有淚水溢出眸子,她聲音變得哽咽而委屈。

    雪兒你怕什麽他麵色微微動容,望著她流淚,他心疼不已。

    雪兒怕你早從悲痛解脫出來,將雪兒忘了說完,眼淚已撲漱漱而落。

    盛雲爍心一顫,眼內亦感酸脹,卻仍舊板著臉,他一手輕握了澄雪的下巴,忍住心痛道,你這可惡的女人你竟然把本王當作薄情之人,本王如何會將你忘記若將你忘記,不會拋下一切不顧,隻身來西域尋你了

    他說完,眼眶發熱,抑製不住地將她緊緊摟進懷,眼前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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