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崇禎二年的內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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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道浚出來房門,正好看到伺候自己母親的婆子,便喊過來問道“我母親最近身體如何?”

    “回稟老爺,老夫人這幾日情緒不好,常常夜裏驚醒,不能安睡。又有時候偷偷抽泣,隻是吩咐我等,不敢讓老爺知曉!”那婆子唯唯諾諾的應道。

    張道浚一聽,如何不知自家母親的心思。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個孩子不是自己親生親養,手心手背都是肉。老母親既然舍不得自己從賊,又如何能夠舍得妹妹落入賊人之手?

    更況且她隻是一個弱女子罷了,落到這種凶悍的匪徒之手,焉能有好?

    想到這裏,張道浚倒有幾分恨起自己的妹夫馬祥麟來。別人家的妻女都是在家裏相夫教子,偏生他石柱馬家要讓自家妻子領兵作戰。馬家的男人又沒有死絕,何苦為難一介弱女子來著?

    你馬家是世代忠良,難道我沁水張家就弱你們半分了嗎?

    想到這裏,張道浚憤恨難平,更是惱怒自家妹子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那馬祥麟居然還不來張家請罪,難道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就行了嗎?

    張道浚哪裏知道,這個時候馬祥麟惱羞成怒,正和盧象升秣馬厲兵,準備和義軍決一死戰,以報妻子馬鳳儀被殺之仇。可惜兩個人得到的消息有別,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想法。

    如此又等待了一段時間,其間張道浚試圖通過賄賂張順,來換回馬鳳儀,結果並沒有成功。

    這個時候,張道浚在家已經待的太久了,朝廷不斷催促著他趕快上路。

    這個海寧衛便在後世的浙江嘉興市海鹽縣,無論這個時代還是後世都是繁華之地,至少要比雁門關更為繁華、安全,可是這並不是張道浚想要的結果。

    他祖父是張五典,父親是張銓,都曾官至兵部尚書,皆非庸碌無能之輩。他父親張銓更是死節遼陽,為時人所稱頌。

    一家三代人,唯有他張道浚不肖,未能科舉出仕,反倒被父親張銓蔭蔽了一個武官。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能建功立業、為父報仇,又有何顏麵活於世間耶?

    隻可惜自己壯誌難酬,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才落得如此下場。張道浚憤恨難平,卻沒有辦法,隻得依令上路。

    結果,這張道浚剛出沁水不久,便被“小尉遲”魏從義帶領二百騎兵追上,殺了左右,將他捉入了舜王坪寨中。

    那張道浚哪裏不知道張順的想法?隻是想起臨行前母親的教誨,隻得硬著頭皮罵道“賊子敢耳?我沁水張氏世代忠良,寧死不屈,焉能從賊哉?請速殺我,且勿拖延!”

    張順正要勸他,不曾想剛剛進門的張慎言聽到了,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譏諷道“奸臣賊子,也敢辱沒這忠良二字?”

    張道浚扭頭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張道浚,也不由反諷道“好一個忠臣義士,東林幹將!原來是地猛星神火將張慎言,你如今都從了賊,還敢有臉笑我?”

    張順聞言甚為奇怪,這張慎言不是前番在義軍之中爭取了一個天貴星小旋風的名頭,怎麽被又人呼作“地猛星神火將”?

    這才聽到張慎言自豪的應道“老夫為人素來剛正不阿,方才為閹黨所不容。名列《東林點將錄》,正是老夫第一得意之事!不像某些人,添別人的卵子,端的是奸佞小人!”

    原來效仿《水滸傳》排座次,張順和其他義軍並不是第一個這麽做的。當初閹黨魏忠賢為了打擊自己的對手,故意編了一個《東林點將錄》將一應對手一百零八人編入其中。

    張慎言曾經舉薦過東林魁首星,當然是一等一的東林黨人,便被魏忠賢排為“地猛星神火將”。

    張道浚聽聞張慎言揭自己的短,也忍不住罵道“朝上結黨營私,下野為賊張目,也敢稱剛正不阿?山西巡撫耿如杞其罪當誅,若非你朋比結黨、袒護與他,如何被罷了官職?”

    張順不是官場之人,聞言頓時一頭霧水。於是他也不阻止這二人互揭老底,聽了半晌張順才終於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原來這話還得從當年袁崇煥說起,這廝欺負崇禎年幼無知,誇口“五年平遼”,結果戰事不利,平遼平到了北京城下。

    這時候山西巡撫耿如杞、總兵官張鴻功率領五千人赴援京師。結果朝廷指揮混亂,今日守通州,明日調昌平,後日轉良鄉,來回折騰,士卒因為不能得到補給,便發生了嘩變。

    然後,這薊遼督師袁崇煥、山西巡撫耿如杞、總兵官張鴻功都被下了大獄。

    這時候袁崇煥遭到審判,便聲稱和當朝首輔錢錫龍、兵部尚書王洽有勾結。

    這時候張道浚已經投靠周延儒,借助袁崇煥一案,趁機攻擊錢錫龍等人,還洋洋得意的對崇禎皇帝說自己早就知道袁崇煥這人不可靠。

    崇禎皇帝很憤怒,就問他既然知道,為何不早說?張道浚這廝也是實誠,連忙上疏說自己某年月日上疏彈劾過袁崇煥,弄得崇禎灰頭土臉。

    結果周延儒和溫體仁等人合力拉下了錢錫龍,卻最終被溫體仁撿了果實,隻好告病回鄉。那張道浚失去了靠山,又作為衝鋒幹將得罪了這麽多人,哪裏能好?

    遂後就被趕出朝廷,貶謫雁門關。然後才有了他試圖將功贖過,自辦兵丁剿匪之事。

    再說這張慎言,本也是東林幹將。隻是星去後,張慎言與王洽為善。

    周延儒正得帝心,便趁崇禎二年清軍入關造成的危機,攻擊王洽“兵備禦疏忽,調度乖張”,指揮不力。

    當時崇禎皇帝便欲治山西巡撫耿如杞、總兵官張鴻功的罪,並任命張慎言處理此事。張慎言不肯判此二人死罪,也得罪了崇禎皇帝,結果也被罷了官。

    張順借機吃了個大瓜,不由心道平日看你們兩人人五人六,沒想到到頭來都是內鬥好手!隻是可惜了那山西巡撫耿如杞、總兵官張鴻功丟了性命。

    張順正感歎之時,不曾想又聽聞那山西巡撫耿如杞曾經與主事鹿善繼、張鶴鳴,又一起排熊廷弼而包庇王化貞,遼東疆事由是大壞。

    張順不由嗬嗬一聲感情你這廝是自作自受?原來“熊蠻子”搞得有聲有色,結果你們幾個瞎摻和,沒想到有一天後金帶兵入關,你自己反倒被自己坑了!

    這下子張順知道為啥這大明這麽快就亡了,感情你們都是內鬥高手!

    想到此處,張順親自倒了兩杯茶水,分別遞給張慎言與張道浚,笑道“二位且潤潤喉嚨,稍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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