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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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紅娘子聞言,咬著牙狠聲應道,“那你走吧!你死了,我是不會為你你殉情的!”
“我要把咱們的孩子生出來,無論男女!我要尋找最好的師傅,教授他兵法武藝、儒家典籍。然後我要讓他繼承你的遺誌,為造反而生,為造反而死!”
你不是什麽都不在乎嗎?自己的親生孩子,難你也不在乎嗎?
張順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子承父業,理所當然。”
他才不會說“孩子應該有自己的生活”這種狗屁不通的話來,這個時代孩子的父母是個反賊本就是原罪。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當然不會認為自己孩子以後能過上自己的生活。
“你”紅娘子說不出話來了,她淒慘的笑了一聲,反問道,“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如果當初在我沒走上造反這條路的時候遇到你,或許一切都好說。如今既然成了反賊,開弓就沒有回頭的箭了!”張順歎了口氣道,“娘子,你還不明白嗎?戰亂已起,天下將沒有世外桃源。無論是為了天下也好,是為了你們也好,還是為了我們的孩子也好,我都要把這場禍亂終結在我自己的手裏!”
張順走了,帶著他的義無反顧頭也不回的走了。
紅娘子愣愣的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拐了出去,再也看不到了,才軟在地上。
這時候有兩個人走了出來,輕輕的把她扶了起來。紅娘子抬頭一看,竟是李香和柳如是。
兩人也早已淚流滿麵,不知在暗處偷聽了多久。那李香低聲對紅娘子說道“由他去吧,‘男兒至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我們的夫君有如此大誌,我們喜歡還來不及呢,又怎能怪他呢?”
洛水,古稱雒水,起源於西安府洛南縣洛源鎮的龍潭泉。如同一根竹簽,自西向東依次像串糖葫蘆一般將洛南縣、盧氏縣、永寧縣、宜陽縣、洛陽縣、偃師縣和鞏縣串了起來。
盧氏縣距洛陽三百八十裏,東至永寧縣百八十裏,而洛陽西至永寧有二百裏。
張順倍道兼行,隻用兩日便趕到了永寧城下。一路上宜陽縣和永寧都望風而降。
這兩處知縣都不了解官兵動向,卻早已聽聞占據洛陽的“順賊”連破官兵,勢大難製。故而皆棄城潛逃,以避其鋒芒。
永寧縣和那盧氏縣一樣,原本有一個守禦千戶所。不過同樣敗壞不堪,早已經不能召集出來丁壯了。
一口氣奔到永寧縣以後,張順暫且讓隊伍喘口氣,隨便派出斥候、信使和巡邏隊加強對周圍的控製。
永寧縣身後的三鄉,乃是一處岔口。有一條可以從陝州過雁翎關,至三鄉。然後順流而下,過宜陽直至洛陽的小道,這條道喚作“南崤道”。
而從潼關過陝州,途徑澠池、新安至洛陽的大道,被稱為“北崤道”。
如今倪寵、王樸京營從盧氏來,是張順派遣斥候探查的主要方向。但是若是再有敵人從背後的陝州至三鄉的小道繞過來,那張順便被圍困在永寧縣孤城之中,那時候真是插翅難飛了。
所以,張順又特意派遣了一隻巡邏隊,前往三鄉至雁翎關之間,探查那裏可能出現的敵人。
至於信使,張順則派人翻山越嶺,翻越熊耳山,到達秋扒裏,向李三娘和陳長梃通報自己率隊到達永寧縣的事情。
不等李大亮返回康家莊,向陳長梃匯報張順讓抱犢寨集結兵力,準備防守的命令。
那魏從義便親自來到抱犢寨,負荊請罪。由於張順和紅娘子先後兩次帶走營地大量人馬,抱犢寨空虛。陳經之深知魏從義勇武,頗為畏懼,連忙向李三娘諫言道“魏從義反複無常之輩,又凶悍難製,不宜將其放入寨中。”
李三娘頗為為難,不由反問道“此人雖然反複無常,不過反與不反,兩種選擇罷了。若是閉門不納,豈不是絕了此人追隨舜王之路?”
“那魏從義雖勇,能以一敵百嗎?若是不能,抱犢寨數百個士卒還是有的,豈有懼怕別人的道理?”
“這”陳經之也有點猶豫不決,他雖然有些才華,畢竟年輕,遇到這種複雜的事情,一時間也難以決斷。
不曾想,這時候有一個將領站了出來說道“夫人所言甚是,魏從義雖勇,某也可堪抵住。更何況吾麾下又有精兵五百,豈隻一個魏從義?即便是他率眾來攻,某亦不懼。”
李三娘一看,此人竟是跟隨紅娘子投靠張順的李牟。原來當初紅娘子帶領了“闖將”黃來兒麾下的留守精銳,一同跟了張順。
那李牟本是陳長梃的表親,和李友、李信、李大亮皆是堂兄弟關係。張順後來知曉了此事以後,為了避免陳長梃勢大,就一直把他留在紅娘子手下聽用,沒有特意提拔他。
李牟麾下原本有紅娘子帶來的三四百“老本”,後來又經過紅娘子和張順的允許,又招募了一百對人,勉強湊夠了五百人。
此人跟隨紅娘子已久,倒頗得紅娘子信任。紅娘子既然帶領李信等人前往洛陽城,便把此人和他麾下的人馬留在李三娘麾下聽用。
李三娘本就膽大,見李牟支持自己,便下令道“李牟,你且帶些人做好準備,以防萬一;陳經之,你派人把那魏從義接上了,我且會一會他!”
當魏從義光著膀子,背著荊條,通過了九曲十八彎的小道,來到抱犢寨上,隻見一個身著粗布衣服的女子正在那裏用連枷敲打穀子。
那女子見魏從義上來了,也不避諱,隻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喊道“這便是魏將軍嗎?陳經之,你好大的單子,怎麽把他捆了起來!”
雖然魏從義隻道李三娘之事,畢竟她是張順內子,雙方倒也沒有打過照麵。
那陳經之聞言知道李三娘沒明白什麽叫“負荊請罪”,連忙低聲解釋道“他這是請罪呢!”
李三娘聞言哈哈笑著把他扶了起來道“魏將軍這是做什麽?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麽罪要請?”
魏從義見她一個婦人,一不避嫌,二不畏懼自己拜山,倒有幾分感動。他連忙應道“我麾下幕僚麻布投降官兵了,寨子的位置已經暴露,特來負荊請罪,還請夫人責罰!”
“哎?”李三娘聞言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責罰什麽?有什麽事情,舜王會為你做主!”
“什麽抹布、桌布的,我也不懂。隻要用心做事,我夫君都會一視同仁,魏將軍隻要問心無愧,又何必如此呢?”
“那那我問心有愧呢?”魏從義有幾分羞愧的問道。他素來自視甚高,卻沒想到被一個師爺耍了,著實丟人的緊。
依著他的心思,即使張順不納自己,倒也落個逍遙自在。隻要有了時運,他日未必不能東山再起。
哪怕就是投靠官兵,也須把自己買個好價錢。哪成想,卻被麻布率先一步,不但把義軍的消息賣了不說。就是他自己被他賣了沒有,他也說不準了。
沒有辦法,為了防止自己麾下那二百騎兵被官兵剿滅,魏從義隻好連夜帶領人馬逃到了抱犢寨。
李三娘聞言不由一愣,心道沒想到此人竟是一個傻子,我隻需喊出一群人來,亂刀把你砍死不就拉倒了!
李三娘正在沉吟不定,不知是否要下狠手。突然聽到外麵一陣喧嘩,卻見數人闖了進來。
原來正是剛剛接到李大亮匯報的陳長梃,便連忙帶領麾下人馬趕到了抱犢寨。
陳長梃一看地上之人,連忙將魏從義和李三娘隔開,厲聲喝道“魏從義!你這是何意,難道還想傷及主母不成?”
李三娘一見陳長梃來了,頓時就更有底氣了,連忙向陳長梃施了一禮,這才說道“哥哥誤會了,卻是魏將軍前來告知麻布通敵之事。”
別看李三娘一副傻乎乎的模樣,其實她剛才敲打穀子的連枷須臾不曾離手。一旦她看到事情不對,就要當場打爆魏從義的狗頭。
魏從義哪裏知曉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過了一遭,連忙將麻布之事據實說了。
之前魏從義便曾送來消息,陳長梃倒是知曉此事,隻是不了解其中細節。
他本就是個老江湖了,雖然魏從義掐頭去尾有所隱瞞,陳長梃哪裏不知道這廝三心二意?不過,如今正是危急之事,需先穩住此人。
於是,陳長梃笑道“魏老弟的本事人品我卻是知道的,隻是不知官兵如今有何動向,又意欲何為?”
魏從義聞言不由一喜,這是陳長梃要接納自己了。他連忙回答道“我在城中原有眼線,隻知道官兵準備今早出發,準備向永寧縣去了。聽說有個什麽陳總督,要求他們依照約定時間趕到宜陽,準備會攻洛陽城!”
“既然如此,那煩勞魏將軍且下去休息,明日我們再商議抵禦官兵之事。”陳長梃聞言便穩住了魏從義。
這廝說了一堆全是廢話,皆是義軍所知事情。唯有官兵向永寧進發的消息才是關鍵,不過卻不知真假。
那陳長梃信不過他,生怕判斷失誤,誤了大事。所以故意拖延了一晚,等待李信傳來消息。
當初既然張順信不過魏從義,自然在他這個明樁之外,設有暗樁,用來監督盧氏城中的士紳、知縣和魏從義諸人。
後來張順占據洛陽城以後,鑒於義軍在洛陽附近並無根據,暫時沒有抽調李信前往洛陽城。
以致於盧氏出來變故之後,李信生怕別人靠不住,便親自化妝入城,探查官兵動向去了。